我不想阻止他,以免掃了他的興致。人老了,難得有重溫昔日威風的機會,讓他放手發揮一次好了。先前我們都沒提報警的話題,就是因為自己能擺平任何事,不多事但絕不會怕事。
直覺上,今天的狙殺事件背後,會隱藏著某種古怪的秘密,那個女孩子的警示信,更是助長了這件事的詭譎程度。
關伯緩緩拉開了書房的門,倏地閃了出去,輕如狸貓。
我注意到,他早就換了一雙薄底布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行走時,所發出的聲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時間只到淩晨三點,似乎殺手們的行動來得太早了些。我捏起一顆黑子,沉吟著審視棋局形勢。圍棋真的是消磨時間的最佳工具,兩個人、一壺茶,不知不覺就過了小半夜,努力思考戰局的同時,腦細胞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滌清,越下到最後,思想越是清醒。
「靈童要召見我的根本目的是什麼?千裏迢迢而來,不會只為解開我的一個疑惑吧?」這件事如果放在五年之前,我或許會輕信對方,然後急匆匆地跟隨而去。現在,經過了都市環境的洗練之後,我變得謹慎而低調,絕不隨意接受來路不明的慷慨贈予。
這就是江湖,如同跌宕湍急的山溪,把棱角分明的石塊,全部沖刷成順滑的鵝卵石,無人可以幸免。
我把手上的黑子投入一大片白棋的腹地中去,發出「啪」的一聲。
那裏,白棋大局未定,我隨時都可以借一子之力,或救或棄,頑強地撕開一條缺口殺出來。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是四面楚歌的困境裏唯一的生存之道。
對於狙擊手們恐怖的長途射擊,我已經領教過,只要他們進入了院子,優勢便蕩然無存了。我確信自己的飛刀可以在槍手們食指扣動扳機前,准確地殺傷對方,但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我才會斷然出手,否則絕不濫殺無辜,這是俠客與殺手的最大區別。
門又開了,關伯走進來,神情有些不太對勁。
我笑著抬頭:「關伯,長考過了,等你落子呢?」
外面的走廊一片昏暗,我看到他的雙腿之間,還有另外一只腳,穿著軟橡膠底的黑色戰靴。
「小哥,事情有點難辦了……」關伯苦笑,垂下了眉毛。
我意識到他已經被人挾持,但身後傳來了更古怪的響聲,那是有人彈開自動手槍保險栓的動靜,而且是三柄槍同時發出的,動作整齊劃一。
「殺手朋友請亮相吧,有事好商量,何必鬼鬼祟祟的?」我抓住了十幾顆棋子,在掌心裏緩緩揉搓著。
關伯的左腋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隨即有人冷漠地低笑:「沈先生,打擾了,我們到這裏來,是奉命向你借一樣東西。大家都知道你的飛刀厲害,但有三柄槍指著你後背的時候,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借什麼?」我沒想到關伯的演戲本領有這麼高,明明可以縮臂夾住手槍,然後扭身拍碎對方的天靈蓋,偏偏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拖延時間。
「借你的手,右手。」對方以為局面盡在掌控之中,所以聲音漸漸升高。
此時,我的右手中握著棋子,平日裏也就是用這只手的食指、中指給病人把脈。對方這句話表明的意思,或許趕來殺人的緣由跟我的「醫術」有關。
我點點頭:「手在這裏,過來拿吧。」
屋子裏的氣氛慢慢變得凝重起來,藏在關伯背後的殺手一直沉默了三分多鐘,才幹笑了一聲:「哈哈,沈先生果然痛快。」
我不清楚他為什麼也在拖延時間,單純為了殺人的話,早就開槍射擊了,有什麼必要一直等下去?他在等什麼?
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我突然眼前一亮,因為空氣中傳來了一陣香氣,混合在昨晚的雞湯餘味裏,仍舊清晰可辨。這是第三次聞見它了,難道來的人裏面,竟然有那個女孩子?
這個問題,三秒鐘之後便有了答案,出現在門口的兩人,一個是那女孩子,另一個竟然是一直唯唯諾諾的麥義。
「沈先生,又見面了?」他滿臉都是愉快的微笑,向我揚著手裏的一只黑色遙控器。
女孩子站在他身後,眼神慌亂。
書房的門關上了,女孩子走過去,打開窗戶,放那三名槍手進來,仍舊站在我的背後。
我跟關伯處在四柄手槍的監視之下,暫時動也不能動。
麥義大剌剌地坐下,儼然是這次行動的絕對主使者:「沈先生,先謝謝你昨晚慷慨出診,能請動你這位港島名醫為我們夫人把脈,明日一早的報紙,肯定會把你寫入頭條,也包括今晚發生在沈宅的爆炸案。所以,未來幾天裏,你都會成為各大報紙的話題,一時無兩。」
我無聲地冷笑著,腦子裏反複地思考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絲絲,招呼沈先生。」他的手指勾住拴在遙控器上的指環,得意地轉來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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