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他相信,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不管是在蓋基死前還是死後,他告訴自己小貓丘吉沒有真死,而只是被撞暈了,丘吉自己從墳墓裏掙脫了出來,回到了家裏就像給孩子們講的故事裏說的,一個愚蠢的主人把一堆石頭堆在了一只活著的動物身上。忠誠的動物自己掘開了石頭又回到了家裏,挺不錯的,只是這不是真的,丘吉確實死了。米克邁克墳場又使它起死回生了。
路易斯坐在兒子的墓地旁邊,想要理清頭緒,變得理智些,使自己的想法更符合邏輯。
現在,該想想迪姆的故事了。首先,他相信這個故事嗎?其次,這很重要嗎?
路易斯相信故事中大部分是真的,毋庸置疑要是像米克邁克墳場那樣神秘的地方存在,要是人們知道那種魔力,遲早會有人去實驗的。路易斯了解,人的天性使得人們很難只是埋了幾只寵物後就罷手不幹了。
好吧,那麼——他也相信迪姆複活後被變成了某種無所不知的惡魔嗎?
這個問題難回答了,他的回答得小心謹慎些,因為他不願意相信。他以前已經見過這種下了決心做這種事和這種事的結果了,比如丘吉。
不,他不願相信迪姆變成了一個惡魔,但路易斯不會——絕對不能允許自己讓自己的想法掩蓋了自己的判斷力。
路易斯想起了那頭公牛,乍得說那頭公牛變得邪惡了,因此,迪姆也變得邪惡了。後來,公牛被讓它複活的人又給殺死了。迪姆也被他爸爸殺死了。
但是能說因為那頭公牛變壞了,就說所有的動物都變壞了嗎?不能。那頭公牛不能代表普遍情況,它是普遍中的特殊例子。再看看別的動物,乍得的狗斯波特,老女人的鸚鵡,還有丘吉。它們都複活了,雖然變了些,但如果不注意的話都看不出那些變化。至少,在斯波特那只狗身上的變化就不太大,所以乍得才什麼都不顧地引導我去掘墓……
是的,掘墓。他怎麼能錯過這個好時機呢,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時機,又有迪姆複活的先例。一只燕子飛來並不代表夏天已至。迪姆複活變得邪惡並不意味著所有複活的東西都會變得邪惡。
路易斯腦中另一個聲音在抗議道:你在找偏向於你想得到的結論的證據。你應該想想丘吉這只小貓身上的變化,即使你想說捕殺老鼠和小鳥是它的天性,那你怎麼看待它那笨拙的樣子呢。笨拙就概括了一切。放風箏那天,你還記得蓋基那天的樣子嗎?他對各種事物的反應多麼充滿活力啊。讓他就那樣存活在記憶中不更好些嗎?難道你想從墳墓中掘出一具僵屍,或是一個無聊的癡呆兒嗎?一個一邊吃著手指一邊茫然地看電視永遠不會寫自己名字的孩子?乍得是怎麼說他的狗來著?「就像給一塊肉洗澡」,你也想要得到這個嗎?一個能呼吸的行屍走向?即使你對這些都不介意,你怎麼向妻子解釋兒子的死而複生?怎麼向女兒解釋?向史蒂夫和所有的人解釋?丹得麗芝太太開車要是第一次瞧見蓋基在院子裏騎他的三輪童車會發生什麼事?路易斯,難道你會聽不到她的尖叫,看不到她用手指甲抓自己的臉嗎?你怎麼對記者說?你怎麼對從《真人真事》雜志社來的攝影組解釋?他們會擁在你家的門口,想給你複活的兒子照相。
這些事真的重要嗎?也許只是個懦夫的聲音吧?他相信這些事不能處理好嗎?他相信會流著高興的淚去擁抱自己死而複生的兒子嗎?
是的,路易斯認為真有可能讓蓋基複活,但他可能會變小變得弱智了。但是這就能改變他對兒子的愛嗎?孩子生下來就是瞎子,父母也愛他們。孩子長大後犯了罪,父母還為他們向法官求情。
他相信要是蓋基都8歲了還得用尿布他就不可能愛兒子了嗎?要是兒子都12歲了還掌握不了一年級的基本知識他就不愛兒子了嗎?他相信不管發生了什麼樣的事他都會繼續愛兒子的。
但是,路易斯,我的上帝,你不是生活在真空裏!人們會說你……
路易斯猛地打斷了自己的思緒,現在最不該考慮的可能就是公眾的議論。
路易斯掃視了一下蓋基墳邊的土,心裏一陣恐懼。不知不覺中,他用自己的手指畫了一個個同心圓。他用手指在泥土裏抓了幾把,將螺旋形的圓圈抹掉。然後匆匆離開了悅目墓地,感覺自己像是侵犯了他人的土地似的,想象著自己可能被人看到,因此在每個道路轉彎處他都停一下,看看是否有人。
他去比薩餅店時已經遲到了,雖然比薩餅仍放在一個大烤爐裏的最高一層的架子上,但已經有點涼了,吃起來有些油膩而且味道也不怎麼樣。路易斯吃了一片,把剩下的連餅帶盒子一起在開車回家時扔到了窗外。他本來不是個亂扔垃圾的人,但他不想讓妻子在垃圾筐裏看到那個幾乎沒吃多少的比薩餅。這可能會引起妻子的猜測,認為他去班格市的原因不是要吃比薩餅。
路易斯現在又開始想起時間和環境了。
時間。時間可能會是最重要最關鍵的因素。迪姆已經死了很長時間,後來他父親才把他弄到米克邁克墳場的;迪姆是19日在戰場上被打死的,迪姆是……我想是7月22日被埋葬的,大概那之後的四五天後瑪基在路上看到迪姆的。
好吧,假設比爾在他兒子最初下葬後的第四天……不。要是他做錯了,時間不對的話,保守點說,三天後,假設迪姆是7月25日複活的,那從他死去到複活中間有6天,這是一種保守的估計。也可能有10天之久,而對蓋基來說,到現在才只有四天,時間對於他來說已經荒廢了不少,但跟把迪姆埋進米克邁克墳場的時間間隔來比還短得多呢。要是……
要是他能把環境再搞得跟讓丘吉複活的環境一樣就好了。因為丘吉死的時間剛好,不是嗎?那時他的家人都不在這兒,沒人知道,當時只有他和乍得。他的家人都去芝加哥了。
對路易斯來說,這個念頭的最後一部分也安排妥善了。
瑞琪兒盯著他,吃驚地問:「你想讓我們幹什麼?」
此時是10點一刻,艾麗已經上床睡覺了。瑞琪兒收拾完葬禮宴會後剩下的活兒,又吃了一片鎮靜藥,看上去有些茫然和沉默,但路易斯剛說的話使她一下子驚醒了似的。
路易斯耐心地重複道:「我想讓你們和你父母一起回芝加哥,他們明天走,要是你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問一下航班,然後再立刻給航空公司打電話,沒准你們能乘同一班飛機一起走。」
「路易斯,你瘋了嗎?你剛跟我爸爸打過仗……」
路易斯突然發現自己變得巧舌如簧了,就像一個足球替補隊員突然得了球,靈巧順利地運球進攻一樣。他從來不善於說謊,但這時一串謊言脫口而出:「我們的打仗正是我想讓你和艾麗和他們一起回去的原因之一。瑞琪兒,我們該重歸於好了,我早知道這一點……我在葬禮教堂的門廳裏就察覺到了我要和他們和好。我們打仗之前,我本來是想試圖彌補我們之間的裂痕。」
「但是這旅行……路易斯,我覺得這主意一點都不好,我們需要你,路易斯。而你也需要我們,我們兩個人誰都……」
「誰都不應該待在這兒。」路易斯打斷妻子的話,強硬地說。他覺得自己好像要發燒了似的,他接著說:「我很高興你們需要我,而我也確實需要你和艾麗,但現在這個鬼地方對你來說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親愛的,這房子裏每個角落都讓我們想起益基,對於你和我,肯定是這樣的。但我想這對艾麗來說會更糟的。」
路易斯看到妻子眼中閃出痛苦的神色,知道自己已經說動她了。他自己還有些為這勝利感到慚愧的感覺。他以前讀過的課本上只要談到死亡的,都講剛剛失去親人的人的第一個最強烈的願望就是遠離親人去世的地方……但如果真是按這種沖動去做的話,往往對他們更有害,因為這會使失去親人的人拒絕去面對新的現實。書上說最好的辦法是待在原來的地方,與悲痛作鬥爭,直到最後悲痛就會化成回憶了。但路易斯不敢讓自己的家人待在家裏做這種與悲痛作鬥爭的實驗,至少有段時間不行。
瑞琪兒說:「我知道,這……只會是家裏的每一處都令人傷心欲碎。你去班格市買比薩餅吃時,我把長沙發給搬了……我想用吸塵器打掃房間會讓我忘掉……忘掉一些事……但我在沙發下發現了他的四個玩具小汽車……好像這些玩具也在等著他回來和……你知道……和它們一起玩兒。」瑞琪兒的聲音一直在顫抖,這時停了下來,臉上淌滿了淚水。她接著說:「就是那時候我又吃了一片鎮靜藥。因為我又開始哭了,就像我現在這樣……噢,這是一場什麼樣的悲劇啊……抱著我,路易斯,你抱著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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