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琪兒點點頭說:「可不是,長得太快了,我都快弄不了他了。」「等他長到不帶尿布的時候,他就不會再長得那麼快了。」
瑞琪兒大笑起來,現在兩個人完全和好如初了。妻子往後退了一步,給路易斯稍稍整了整領帶,然後上下打量著丈夫。
路易斯問:「我這樣合格嗎?」
「你看上去很不錯。」
「是吧,我知道。不過,我看起來像是個心髒外科醫生嗎?一個一年能掙20萬美元的人?」
「不像,還是老路易斯。」瑞琪兒咯咯地笑著說,「像個跳搖擺舞的動物。」
路易斯看了一眼表,說:「跳搖擺舞的動物得穿上他的布吉鞋走了。」
瑞琪兒問:「你緊張嗎?」
「是啊,有點兒。」
「別緊張。你想,一年6萬7千美元,不過是給傷著的學生纏纏繃帶,給得了流感的學生或喝醉了的學生開開藥方,給女孩子們些藥片——」「別忘了還有滅虱軟膏。」路易斯笑著說。他想起護士長查爾頓小姐曾經譏諷地笑著說過:「這個地區的校外公寓很髒的。」這就是為什麼他第一次來學校時發現校醫院有大量的奎爾滅虱藥膏的原因了。
「祝你今天好運。」瑞琪兒邊說邊又親了路易斯一下,有點戀戀不舍的樣子。不過等她離開路易斯後,又變得有些嚴厲和喜歡嘲諷了。「看在老天的份上,你一定要記住你是個醫院管理人,不是什麼住院實習生或是才行醫兩年的住院醫生!」
「是,大夫。」路易斯謙早地說,兩個人又都大笑起來。有一刻路易斯想問妻子:親愛的,使你不安的是不是賽爾達?是不是她使你怕得毛骨悚然?是不是她使你情緒低落?她是怎麼死的?但路易斯沒問,現在不能問。作為醫生他知道很多事,雖然死和生一樣,都是很自然的事,但是不去揭開快要愈合的傷疤同樣也很重要。因此,路易斯沒有問妻子這些問題,而是又吻了她一下,走了。
這是個好開端,也是一個好天氣。晚夏的天空湛藍無雲,溫度在宜人的72華氏度,一邊開車,路易斯一邊暗想自己還沒看到過這麼漂亮的樹木景色呢,不過他可以等以後再看。他驅車駛向學校,想著瑞琪兒今天上午會給獸醫打電話預約,然後他們讓醫生把小貓閹割了,再以後什麼寵物公墓啊、死亡的恐懼啊全會被大家拋在腦後。在這麼美好的九月的早晨根本不必去想什麼死亡。路易斯想著,打開了收音機,調到拉蒙茲唱的《跳著搖擺去海灘》,然後放大音量,跟著一起唱起來,雖然唱得不太好,但精力充沛,滿懷喜悅。
第12章
路易斯開著車轉彎駛進校園時第一個注意到的是交通的擁擠不堪。小汽車擠在一起,自行車擁在一塊,還有許多跑步的人。他不得不快速刹車以免撞上兩個從達恩大廳方向跑過來的人。路易斯刹得太急,安全帶緊勒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按了按喇叭。路易斯一直對這些在路上跑步的人感到很生氣,騎自行車的人也讓人煩,這些人一到了路上就沒了責任心似的,反正他們是在鍛煉嘛。有一個人頭也沒回向路易斯做了個手勢,路易斯歎了口氣,繼續開車了。
接著路易斯又注意到校醫院的救護車從停車場開了出去。這使路易斯感到有些不快和吃驚。校醫院的裝備幾乎可以診治各種需短期治療的疾病或情況,有三個設備齊全的檢查治療室,兩個住院病房,每個病房裏有15張病床。但沒有手術室或類似手術室的地方。萬一有重病或嚴重情況,就得用救護車把傷員或重病人送到東緬因州醫療中心去。路易斯第一次來學校,助理醫師史蒂夫領他參觀學校醫療設施時,曾給他看過兩年來令人驕傲的使用救護車的記錄,只有38次……要是考慮一下這個校區裏就有一萬多學生,而全校學生幾乎有近二萬,這個記錄還是不錯的。
而現在路易斯到了學校,就在他真正開始工作的第一天,學校的救護車開出去了。這意味著什麼呢?路易斯把車停在停車場裏一個新寫的克利德醫生停車處的牌子下,然後匆匆走進醫院。他先找到了查爾頓小姐,她已經快50歲了,頭發已經發灰,但動作溫柔靈活。她正給一個穿著牛仔褲的女孩量體溫。路易斯發現女孩不久前被太陽灼曬過,皮膚正在脫落呢。
「早上好,查爾頓。」路易斯說,「救護車去哪兒啦?」
「噢,我們這兒發生了一場車禍,沒事。」查爾頓邊把溫度計從學生嘴裏拿出來,邊說,「史蒂夫今天早上7點來時,看到一輛車的前輪和發動機下一團糟,汽車冷卻器掉了,人們把它拉走了。」「好吧。」路易斯有點放鬆了,至少不用出診,這是他最怕的。「那救護車什麼時候能回來?」查爾頓大笑著說:「你不知道我們學校的合用汽車會吧,這車怎麼也要到12月15日左右渾身披著聖誕彩帶回來了。」查爾頓掃了學生一眼說:「你有點發燒,比正常體溫高半度,吃兩片阿司匹林,別去酒吧和出去瞎逛就行了。」
女孩下了檢查台,很快地打量了路易斯一眼,走了出去。
查爾頓邊用力甩著溫度計邊語氣尖刻地說:「這就是我們新學期裏的第一位病人。」
「你好像對她不高興啊。」
「我知道這種病人,噢,我們還有別的類型的病人——那些想帶著骨傷和肌腔炎和別的什麼病上場比賽的運動員,他們只是不想坐板凳,甚至不管以後會對他們的生涯帶來多大的危險。還有剛才的那種有點發燒的小姐——」查爾頓頭向窗戶那邊一偏示意,路易斯看到剛才在診治室裏的那個女孩正向宿舍區走去。在診室裏女孩給人一種身體不舒服的感覺,而現在她正扭動屁股,輕快地走著,引人注目。
查爾頓把溫度計插進消毒盒裏說:「你會經常看到這些校園疑難病的。今年我們得給她看好幾次病呢,尤其是在各種初試之前,她會來得更勤。而期末考試前她會說她肯定得了單耳炎或是肺炎,支氣管炎是最後一招。這樣她可以逃掉四五個考試——這些考試的老師都是詭計多端的,這是那些學生的說法。然後她就可以參加比較容易的補考了。學生們要是知道考試采取客觀題型而不是寫論文的話,他們的病通常會更嚴重。」
「老天,我們今天早上可夠憤世嫉俗的了。」路易斯說。事實上,他有點始料不及。
查爾頓向他使了個眼色說:「我根本不把這放在心上,醫生,你也應該不必介意。」路易斯咧嘴笑了,問:「史蒂夫在哪兒呢?」「在你的辦公室裏從藍十字會寄來的一大堆沒用的廢紙堆裏分信。回複信件呢。」
路易斯走向辦公室,雖然查爾頓那憤世嫉俗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他覺得自己已經有些輕裝上陣的感覺了。
後來,當路易斯敢於回憶的時候,他回想起來那天的噩夢是真正始於上午10點左右,人們把那個將要死了的孩子——維克多·帕斯科抬進醫務室的時候。在那之前,一切都很寧靜。路易斯上班後半個小時即9點時,來了兩個值9點到下午3點班的自願女護士。路易斯給了她們每人一個面包圍和一杯咖啡,跟她們談了大約15分鐘,告訴她們哪些工作是該做的,哪些不該做。然後查爾頓進來把她們帶走了,路易斯聽到她在辦公室外問:「你倆對大便和嘔吐物不過敏吧?在這兒你們會看到很多這些東西的。」
「噢,老天!」路易斯低聲說,邊用手遮住了眼睛,不過他又笑了。查爾頓這樣尖刻的老小孩的話不足為信的。
路易斯開始填寫藍十字會寄來的各種長長的表格,上面全是詳細的醫藥和醫療器械名稱,路易斯想起史蒂夫說的:每年都是這些東西。路易斯,你為什麼不寫上全套心髒移植設備,約值800萬美金呢?那可會讓他們大吃一驚的!路易斯正全神貫注地想著,微微覺得一杯咖啡下肚挺舒服的。突然史蒂夫的尖叫聲從門廳的候診室方向傳了過來:「路易斯!喂,路易斯!快來!這兒一團糟啊!」
史蒂夫那近乎驚慌失措的聲音使路易斯直挺挺地從椅子中站起來,迅速跑了出去。接著他聽到一聲又尖又細的叫聲,然後是一聲刺耳的關門聲,接著聽到查爾頓說:「別叫了,要不就出去!別叫了!」路易斯沖進候診室,第一印像就是血,到處都是血。一個護士正在抽泣,另一個面色蒼白,正把握成拳頭的手放在嘴裏,拉得嘴角歪斜,像變了形的露齒笑。史蒂夫正跪在地上,試著按住地板上孩子不斷扭動的頭。他抬起頭看著路易斯,睜大的眼睛裏滿含著恐懼,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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