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寵物公墓

 斯蒂芬 金 作品,第41頁 / 共1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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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話聽起來像是『路易斯,你應該能比較清楚,你是上帝』一樣。可我不是上帝。天黑了——」

「當然,天是黑了,貓的腦袋像是裝了一袋子玻璃珠一樣可以在脖子上隨意轉動。當你從凍土上把它拉起來時,你覺得像在揭粘在信封上的膠帶紙。活的東西沒這種感覺。只有死了的東西才躺在凍土上,不再使冰雪溶化,也就是能被凍在地上呢。」

另一個房間裏傳來鐘敲10點半的聲音。

路易斯問:「你父親回家看到狗後說了些什麼?」

「我那天站在車道上正扔石子玩兒,等著他呢。我覺得自己做了錯事,知道自己要挨巴掌了似的。爸爸那天大概8點左右走進大門口,穿著寬松的工裝褲,帶著亞麻粗布帽……你見過這種衣帽嗎?」

路易斯點點頭,然後用手背捂著嘴,差點打哈欠了。

乍得說:「是啊,天有些晚了,我就講到這兒吧。」

路易斯說:「沒那麼晚呢,我只是啤酒喝得比往常多了些。乍得,你接著講,不著急,我想聽呢。」

「我爸爸帶著一個大白鐵皮飯盒,裝午飯用的,他邊走進門邊手裏抓著飯盒的把手搖著空飯盒,你知道,還吹著口哨。天有些黑了,不過他看到我了,說:『嗨,乍得。』像往常一樣接著問:『你的——』他剛說到這兒,斯波特從暗處走了出來,不是像往常那樣高興地跑上去,撲向爸爸。以前,它一見到爸爸就這樣的,這次卻只是搖搖尾巴走了過來。我爸爸丟掉飯盒,向後退去。我不知道爸爸要不是背已靠到了柵欄上他是否會轉身跑掉。他背靠籬笆站在那兒,看著斯波特。狗真的跳起來時,爸爸只是抓著它的爪子,就像握著要跟你一起跳舞的女士的手一樣。他看了狗好長時間,然後又看著我說:『乍得,這狗得洗個澡,他聞起來跟你埋它的地方一樣髒。』接著爸爸走進了屋子。」

路易斯問:「那你做了什麼呢?」

「又給狗洗一次澡。它就臥在澡盆裏,又洗了一次。我進屋時,媽媽已經上床睡覺了,但才只9點鐘。我爸爸對我說:『乍得,我們得談談。』於是我在他對面坐下來,他第一次像對一個帶著花香的人一樣跟我講話。」乍得歎了口氣說,「我一直希望爸爸要是能對我那麼和顏悅色地說話該有多好啊。但是,他真的跟我和氣地說話時,感覺並不好,一點兒也不好。今晚這一切,路易斯——就像你站在兩面鏡子中間看,你能看到的是自己在無數的鏡子中一樣,我納悶,這種故事已經重演過多少次了呢?故事情節總是一樣的,只是人名和寵物的名字不一樣吧?這也有些像性生活,不是嗎?」

「你爸爸知道這所有的一切。」

「是的。他問我:『乍得,誰帶你去那兒的?』我告訴了他,他點著頭,好像早已預料到了似的。我想可能他知道是誰,不過後來我了解到那時路德樓鎮有6個或8個人可以帶我去那兒呢。我猜他知道只有斯坦尼·畢會發了瘋似地真的帶我去那兒。」

「乍得,你沒問你爸爸為什麼他不帶你去呢?」


  

乍得說:「我問了,在跟他談話時我確實問了這個問題。爸爸說那是個糟糕的地方,總的說起來,那地方不總能給被埋在那兒的動物或埋動物的人帶來好處。爸爸問我是否斯波特和以前一樣,路易斯,你知道,這個總是很難答……不過我得告訴你我對這事的感覺,這很重要,因為你遲早會問我,為什麼如果這麼做很糟糕的話還領你帶著你女兒的小貓去了那兒。你肯定要問的,是吧?」

路易斯點點頭,想:等女兒回來後她會對丘吉的行為怎麼想呢?那天下午他和史蒂夫玩網球時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乍得艱難地說:「我這麼做也許是因為我認為孩子們需要知道有時死亡是更好的事情。你女兒還不了解這一點,我有一種感覺,艾麗不了解是因為你妻子也不知道這一點。現在你接著說吧,告訴我我是否錯了,我們就不再提這事了。」

路易斯張了下嘴巴又閉上了。

乍得又接著講起來,不過講得很慢,字斟句酌的,就好像他們昨夜穿行小神沼澤地似的小心翼翼地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見到這些事一次次地發生。我想我跟你說過摩根曾把他的得獎的公牛埋在那兒的事吧,人們叫它漢拉提。給頭公牛起這麼個名字夠俊的吧?公牛好像死於體內潰瘍。摩根用雪橇把牛一路拉到米克邁克墳場,他怎麼做的——他怎麼翻過那個枯木堆的,我不知道。但據說有志者,事竟成。而且至少就那墳場發生的事來說,我敢說都是真的。哦,後來公牛漢拉提又回來了,但兩周後摩根又用槍打死了它。那頭公牛變得邪惡了,真的是邪惡了。不過我所聽說過的只有這一頭牛變得不好了。大部分複活了的動物都只是看上去有點笨拙……有點遲鈍……有點……」

「有點死氣沉沉?」

乍得說:「對,有點死氣。就好像它們去過……某個地方……然後又回來了……但又不全是原樣。路易斯,現在你女兒還不應該知道這一切,不要告訴她她的小貓被車撞死了後又複活了。這樣你就可以說,對孩子們應該讓他們吃一塹,長一智。除非……」

「除非,有時自己能吃一塹,長一智。」路易斯好像在對自己而不是對乍得說。

乍得贊同地說:「對,有時你能教給孩子們吃一塹長一智的。也許她會了解到死亡到底是什麼,其實是痛苦的終止,美好記憶的開始。不是生命的終止,而是痛苦的終止。你不用對她講這些事情,她自己以後會體會到這些的。要是她像我一樣,她會繼續愛她的小貓,它不會變得邪惡,或咬人,或做些壞事,你女兒會繼續愛它的……但慢慢她會得出結論……然後等小貓死時,她會歎口氣,慢慢輕松起來。」


  

「這就是你為什麼要帶我去那兒的原因了。」路易斯說。他覺得現在好多了,他了解到了原因。故事有些冗長,但在那種情景下,他發現這些解釋可以接受,雖然不符合理智的大腦的邏輯,但符合緊張的神經的邏輯。這也意味著他可以忘掉他認為自己在昨晚看到乍得臉上那可怕的激動欣喜的神色了。「好吧,那麼——」

突然,乍得像被電擊了似地雙手一下捂住了臉。有一刻路易斯以為乍得哪兒突發陣痛了呢,他關切地半站起身子,發現乍得胸部震動起伏,意識到老人在努力使自己不大聲哭出來。

乍得哽咽地接著說:「這就是為什麼,但也不為什麼。我這麼做跟斯坦尼和摩根這麼做的原因一樣。摩根在琳達的狗在公路上被撞死後,帶著琳達把她的狗埋在了那個墳場裏。他的公牛複活後就像瘋了一樣在草場上追趕小孩,後來摩根用槍把它打死了,可摩根還是帶琳達去了那個墳場,他還是那麼做了,他還是帶琳達去了。」乍得幾乎是痛苦地低聲說,「路易斯,你到底怎麼處理這事呢,上帝啊。」

路易斯驚恐地問:「乍得,你在說什麼呢?」

「摩根、斯坦尼這麼做和我這麼做的原因是一樣的。人們這麼做是因為那個地方已經控制了他們,因為那個墳場是個秘密的地方,而人們總想把秘密說出去;當人們找到一個似乎是好的理由時,為什麼……」乍得把手從臉上拿開,眼睛裏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衰老和憔悴的神色看著路易斯說,「為什麼不去做呢,人們編出理由來……看起來不錯的理由……來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但大多情況下人們這麼做是因為他們想這麼做,或者是因為必須這麼做。我爸爸,他沒帶我去那兒是因為他只是聽說過那兒,他自己從沒真的去過那兒。斯坦尼去過那兒,他帶了我去……而70年過去了……然後……突然……」

乍得搖了搖頭,手捂著嘴幹咳了幾聲,說:「聽著,路易斯,你聽我說,摩根的公牛是我所知道的惟一變得邪惡了的動物。我想拉烏斯克小姐的中國小狗可能咬過一次郵遞員,後來,我聽說一些別的事……有的動物變得有點惡臭難聞……但斯波特一直是條好狗,只是總有股泥土味。不管給它洗多少次澡,它總是聞走來有股泥土味,不過它是條好狗,後來我媽媽再也沒有摸過它不過它還是一條好狗。不過路易斯,要是你今晚把貓帶出去弄歹它,我什麼話也不會說的。那個地方……它一下就控制了人何……人們會編出這世界上最好的理由……不過路易斯,我可能做錯了,我是這麼說的,摩根可能做錯了,斯坦尼也可能錯了。老天,我也不是上帝,不過讓死去的能死而複生……就好像自己扮演了上帝一樣,不是嗎?」

路易斯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要說出的話可能聽起來是錯的,錯誤而又殘忍:「乍得,我可沒有經歷過那一切再把貓弄死的。」

乍得喝幹了啤酒,然後把酒瓶小心地跟其他空酒瓶放在一起,說:「我想這就是一切了,我已經全說出來了。」

路易斯問:「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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