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難以爭辯了。如果這種情況不符合失去控制這一定義的話,傑西不知道什麼是符合的了。
有一會兒,她感到悲切,她得抑制一種欲望,不去回頭看傑羅德躺著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對已故丈夫是否感到傷心,但是,她的確知道,即便感到傷心,現在也不是時候。然而,回憶和她共處許多年時間的人的一些好處真不錯。記起他有時做愛後在她身邊熟睡的樣子就很好。她那時不喜歡圍巾,漸漸也憎惡起手銬。但是她喜歡看著他迷迷糊糊睡去,喜歡看著他粉紅色大臉膛上的皺紋舒展開來。
而且,從某種意義來說,此刻他又睡在了她的身邊……是不是?
這個想法甚至使她大腿上部的肌肉感到發冷,漸漸變窄的一片陽光就照在那兒。她驅開這個想法——或者至少試圖驅開,回過頭來研究床頭。
床柱緊挨床邊,使她能伸著胳膊卻不是那樣難受,特別是由於手銬鏈為她提供了六英寸左右的自由活動範圍。在兩根床柱之間有四塊平行的檔板。這些也是紅木的,雕刻著簡單卻悅目的波紋。傑羅德曾提議將他們姓名的首位字母刻在中間板上,他說他認識格倫市塔什莫那兒的一個人,他會樂意開車過來做這件事但是她對他的這想法澆了冷水。
在她看來,這似乎既惹人注目,又異常孩子氣,就像少年情人們在自修室書桌上雕刻心形圖案一樣。
床架安放在床頭板上方,架子的高度足以保證他們猛然坐起時不會撞到頭。架上放著傑羅德的那杯水,還有夏天留下來的一些平裝書。在她的這一側,散放著一些化妝品,也是夏天留下來的。她想,現在它們已經風幹了。也真丟人——這一點點鄉村清晨玫瑰紅化妝品,比任何東西都能有效地使一個被手銬縛住的婦人振作起來。所有的婦女雜志都如是說。
傑西慢慢地舉起雙手,以很小的角度伸出手臂,這樣她的拳頭就不會碰著架子的底邊。她仰著頭,想看看手銬鏈盡頭是怎麼回事。另外兩只手銬固定在第二和第三根橫檔板之間的床柱上。她舉起捏成拳頭的雙手,看上去就像個婦人在推舉看不見的杠鈴。手銬沿著床柱往上滑去,到達上一塊橫檔板下部,要是她能拉脫那塊檔板,以及它上面的那一塊,她就能輕而易舉將手銬從床柱的盡頭滑脫下來。瞧,就這樣!
也許太好了,不會是真的,親愛的——太容易了,不會是真的——但是你倒不妨嘗試一下。無論如何,這是個消磨時間的辦法。
她用手攥住那塊刻有波紋的橫板,眼下,這塊板阻擋了夾在床柱上的手銬的上行運動。她深深吸了口氣,屏住呼吸,拽了起來。但使勁一拉便足以告訴她那條路行不通。
這就好比試圖從混凝土牆裏拉出鑄在其中的鋼筋。她連一毫米的松動都感覺不到。
這討厭鬼即便拽上十年也休想搖動它,更不用說把它拉下床柱了。她想著,將手放回床上方以前手銬支撐著的松弛位置。她發出了絕望的輕呼。在她聽來,那就像是口渴的烏鴉的叫聲。
「我打算做什麼呢?」她問天花板上的微光。她終於絕望、恐怖地放聲哭了起來。
「我究竟打算怎麼辦呢?」
那只狗又開始吠叫,仿佛作答。這一次它離得那樣近,嚇得她尖叫起來。事實上,聽起來它就在東窗外面,在車道裏。
第05章
狗不在車道裏,它離得更近。它的影子從柏油路幾乎投到梅塞德斯車的前保險杠,這意味著它就在後面遊廊上。那個長長的、拖著尾巴的影子看上去仿佛它屬於某種畸形動物展覽中展示的變態巨犬,她一看見就討厭它。
別這麼神經兮兮的了,她責罵自己。狗影子怪模怪樣是因為太陽要落山了。現在,張開嘴發出些聲音吧,姑娘——或許它可能不是一只迷途犬。
夠真實了。也許這場景某處有個主人。但是她並不為這個想法抱多大的希望。她猜想,狗是被門外鐵絲蓋的垃圾箱引到屋後的。傑羅德有時將垃圾箱稱做整潔的小建築物,它的頂部是用雪松木板做的,蓋子是雙層拉閂,這是他們吸引烷熊的物件。這一次,它沒引來烷熊,卻招來了一只狗。就這樣——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一條迷犬。一條無人喂的、運氣不佳的野狗。
她仍然必須嘗試。
「喂!」她尖叫著,「喂,那裏有人嗎?要是有人,我需要幫助。那裏有人嗎?」
狗即刻停止了吠叫。那細長、扭曲的影子摔然一動、轉身,開始移動……然後又停了下來。她和傑羅德從波特蘭開車來這兒的路上吃了三明治,那種很大的油乎乎的薩拉米香腸加奶酪的混合食品。她到達這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起殘屑和包紙,然後將它們倒入垃圾箱。那種油和肉的濃烈氣味也可能最先吸引了狗。也正是這種氣味阻止了狗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沖回樹林。這種氣味要比它野性的沖動更強烈。
「救命!」傑西叫道。她的一部分頭腦試圖警告她,喊叫也許是個錯誤,她只會使喉嚨變得更幹渴。但是那個理智的告誡聲音根本沒有機會。她已經聞到她自己恐懼的味兒,那味兒就像三明治殘渣對狗一樣,有著強烈的吸引力。它很快使她進入一種狀態,那不只是恐慌,而是一種暫時的瘋狂。「救救我,來人救救我!救命!救命!救——命!」
她的聲音終於止息了,她盡可能把頭向右邊扭去,她的頭發粘在面頰和額頭上,汗津津地一小綹一小綹攪在一起,眼睛鼓實著,她原先擔心被人發現全身赤裸縛在床上,丈夫躺在床下死了,現在她腦中想也不想這個問題了。這種新襲來的恐懼就像某種古怪的精神日食——它濾掉了理智與希望的明亮光線,使她看到了所有可能發生的最糟糕的事情:饑餓、幹渴導致的發狂、痙攣、死亡。她不是希瑟·洛克李爾,也不是維多利亞的校長,那是為美國有線電視網上扣人心弦的電影編出來的。沒有攝像機,沒有燈光照明,沒有導演喊停拍。這是正在發生的事。如果沒人來救援的話,這事很可能繼續下去,直至她不再作為一種生命形式。她想如果有人來救,她就不為自己被拘住的情形發愁,如果可能,她會感恩戴德,熱淚盈眶地歡迎毛瑞·波維奇以及《最新事件》的全體劇組成員的。
然而,無人應答她的狂叫——沒有看門人到這裏來檢查湖邊他負責的地段,沒有好奇的當地人帶狗出來閑逛(也許試圖發現他的哪一位鄰居可能在颯颯低語的松林間栽種了大麻)。當然也沒有毛瑞·波維奇。只有那個長長的、古怪的、令人不舒服的影子,那使她想到某種怪異的大形蜘蛛用四只發熱的細腿平衡著身體。傑西戰栗著深深吸了口氣,試圖重新控制住她那難以駕馭的思維。她的喉嚨發熱發幹,她的鼻子濕乎乎的,被眼淚堵住了,很不舒服。
現在怎麼辦呢?
她不知道。她腦中跳動著失望,失望一時太強,容不得任何建設性的想法。她完全確信的只是那只狗無害於她,它只會在後面遊廊裏停一小會兒,當它意識到它夠不著那個吸引它來的東西時,它就會走開的。傑西悲哀地低叫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睛。淚水從她的睫毛下面滲出來,緩緩順著她的面頰往下流淌,在午後的陽光裏,它們看上去像是顆顆金珠。
現在怎麼辦呢?
她又問道。屋外,風在吹著,吹得松林低語,松散的屋門呼呼作響。
怎麼辦呢,伯林格姆太太?露絲?怎麼辦呢,所有各種不明飛行物聲音及其隨從們?
你們任何一個——我們中的任何一個——有什麼主意?我口渴,我要小便,我丈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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