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資金的問題……」
「資金?」
「要建造像絞纈城那麼大建築,加上雇用人手,想必一定需要龐大的資金,他們是怎麼弄到這麼大筆錢的……」
「應該是利用賣絞纈巾賺來的錢吧?一卷賣三十兩白銀的話,一年賣一千卷,利潤就很可觀了。」
「絞纈巾的價錢很貴,銷售量有限,再說那並不是能大量生產的東西。」
「那麼我們去調查看看,長安城內究竟有哪些大戶人家買這種絞纈巾。既然有人賣,就會有買家。」
「你說的很有道理。」
雖說初步的方向已經確定,但王式還在思考另外一件事,就是那些失蹤的商旅所攜帶的貨物和財物究竟到哪裏去了,絞纈城的人應該不會放著不拿,說不定,這還是他們重要的資金來源之一。
「長安城內一定有他們的巢穴。」
這個答案其實並不難。問題是地點。李績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長安城內眾多的廢棄寺廟。廢佛令取消後,不少被迫還穀的僧尼又重新回去整修廟宇,還是有很多荒廢的寺廟一直無人聞問。
「那些重機關報回到寺廟的僧尼,也不見得是真的僧尼呢。」王式一語道破問題的重點。
說明白一點,絞纈城的惡徒很可能假冒僧尼,占據寺廟。表面上一副不問事的出家人模樣,私底下卻從事可怕的勾當。而事實上,也的確發生過這樣的案例。曾經有官府派人去搜查可疑的寺廟,結果發現裏面的僧眾竟然全是土匪。
「不只是佛寺,就連三夷寺也有調查的必要。」
「說的也是。」
因為圓仁是佛門子弟,所以他留下的書信中只提到佛教受迫害的情況。事實上,在廢佛風潮中受迫害的不只是佛教而已,外來的宗教一樣受到嚴厲的打壓,長安的三夷教便是一例。三夷教泛指外來宗教中最有勢力的三大流派,也就是「景教」、「襖教」、「摩尼教」,他們所蓋的寺院通稱三夷寺。
景教算是基督教的其中一支,他們的主張簡單地說就是「耶穌基督是人」。這樣的主張當然沒什麼可議之處,但是反對派卻指他們是陰謀不軌的異端,而將他們驅逐。之後,景教雖然洗刷了異端的罪名,但是那些遭到流放的信徒卻向發民展,他們翻山越嶺,排除重重危險和苦難來到中國的長安。當時的長安是個富庶和平的大都會,也是匯集各種民族和宗教的大熔爐,景教的信徒們於是在這裏定居了下來。
唐朝的曆代皇帝對景教大都非常友善,尤其在太宗、玄宗、德宗時期,不僅允許景教傳教,甚至還給予金錢上的援助,賜給他們土地,讓他們建築教堂。景教的盛況維持了將近二百年,但是到武宗時期卻遭到無情的奪迫,教學被摧毀,教士也面臨流放的命運,勢力很快地由盛轉衰。李績以略帶極端的語氣說:
「先帝(武宗)實在不配當大唐帝國的天子,只因為是外來的宗教就一律禁止廢除,真是心胸狹窄。如果是區區小國的君主也就算了,可是堂堂大國的皇帝居然心胸如此狹隘,真是丟人。」
李績的這番話極為不敬,但是王式並沒有說什麼。
秋天的太陽顯得高而遠,幹爽微涼的空氣令人覺得心曠神怡。遠遠望去,還可見到天邊飄著淡紫色的去彩。民家的屋瓦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路樹的末梢在風勢的吹拂下輕輕搖擺,洋溢著一股陶然之美。不管是這裏出生的本地人或是從外地來的遊客,教會被長安的街景深深地吸引,再也不想離開。
「如此美麗的城市,真的藏著用人血染布的妖孽嗎?」
李績陷入沉思。秋陽已經開始西斜,天邊仿佛抹上一層淡淡血光般的色彩。看著李績年輕的側面,王式若無其事地問起:
「二十郎,你不想見見你的皇兄嗎?」
李績像是早料到王式會這麼問,語氣冷淡地說:
「不用啦,看到天子那麼偉大的人物,我的眼睛會吃不消的。」
「你真愛開玩笑。」
「我只是一介布衣,跟父兄早就沒什麼牽扯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僵硬,王式也不便多說。李績沒有看他。仿佛在對著長安的街道,發泄內心的不平。
「我的母親總是以淚洗面。」
聲音還是一樣僵硬。
「她被趕出後宮時肚子裏已經懷了我。」從她回到娘家之後從沒笑過,在這八歲的時候抑鬱而死,像是一盞燒盡的煤燈般黯然消逝。」
王式默默耿聽,沒有插嘴。李績凝望著長安城的街景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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