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海員,他穿的是燈芯絨布褲,粗羊毛水手上裝。顯然他的穿著也無法抵擋齧咬般刺痛的海風,但是這個男人有一顆火熱的心,一顆真正熱愛生活,蓬勃燃燒的心,這使他可以面對和承受一切生活上的痛苦。他是那種總把別人的痛苦看得比自己的痛苦更重的人。他注意到那個不幸的女人把披肩從自己的身上摘下蓋在孩子們身上,也看到她凍得發抖,情不自禁地上牙嗑打著下牙,發出格格的聲響。
於是他立刻拿起披肩來,把它重新披到了母親的肩上,同時脫下了還帶著自己體溫的大外套,細心地蓋在了孩子們身上。
母親剛要對這種舉動表示反對,水手已經搶先說道,「我快熱死了!」邊說邊掏出手帕,擦著前額,好像有大滴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下來。
可憐的女人把一只手伸向這個男人,而他僅敬重地握住她的手,沒再說任何一句話。
正當此時,最大的一個孩子猛然站了起來,沖向前甲板,他細心地觀察著西邊的大海。他用一只手在眼睛上搭個涼棚,遮擋住對面射來的刺眼的陽光。他極目遠望,只見大海在陽光下熠熠閃爍,水天相聯的地平線消失在一片反射的光芒之中。
男孩長久地盯著大海,仔細地觀望著。看到他這種樣子,水手情不自禁地搖搖頭,好似在說:「如果會有什麼人來搭救,也要站得更高一些才能發現啊!」
此刻,小姑娘醒了過來,從母親的懷裏坐起來,仰起蒼白的面孔,看看船上的人,突然問道:「爸爸呢?」
沒有任何人回答這個問題,其他孩子的眼中立刻充滿了淚水,而母親用手捂住臉,放聲大哭起來。
水手沉默不語,同時感受到無比沉重的悲痛。那說過無數遍安慰這些被遺棄的人們的寬心話,此刻再也說不出一句了。他粗糙的大手痙攣地握緊了船舵。
第二章
魯濱遜叔叔--第二章
第二章
溫哥華號是一艘加拿大籍的三桅帆船,它的裝貨容量是五百登記噸①。這只船是租來的,專門用來從亞洲沿岸把「卡納克」販運到加裏福尼亞的舊金山。「卡納克」就像中國的苦力,是一種移民,他們自願與外國人簽訂了出賣勞動力的合同,把自己的勞力典賣給了外國人。已經有一百五十名這種苦力搭乘上了溫哥華號。
①登記噸,是一種容積單位,等於2.83立方米。
一般旅行乘客都避免與這些「卡納克」同船共渡太平洋,因為他們是些社會出身卑微、低下,舉止粗魯、反叛傾向極強的人。而哈裏-克利夫頓先生是個美國工程師,多年來受聘為黑龍江河口工程工作。他已經積攢下一筆錢財,正尋找機會返回他的故鄉波士頓城。因為從中國北部到美國的船班稀少,正在克利夫頓等候船班之際,溫哥華號到達了亞洲海岸。哈裏-克利夫頓找到這位船長,他們既是同胞,又是朋友。於是他決定帶著他的妻子和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搭乘溫哥華號返回故裏。因為他已經積攢下了頗豐的財富,盡管還年輕,只有四十歲,他也不想再繼續工作下去,而打算返回故鄉休息了。
對搭乘這艘裝有「卡納克」的船,工程師的妻子,艾麗薩-克利夫頓太太已經預感到某種恐懼與擔憂,但她不願違背丈夫急於返回美國的心願而沒有提出異議。另外,因為克利夫頓太太還想到:航程應當說並不算長,溫哥華號船長是個常跑這條航線的行家裏手,所以她懸著的心才梢稍可以安定下來。於是,她隨著丈夫,帶著三個兒子:馬克、羅伯特、傑克,及一個小女兒貝爾,還有他們的狗菲多,一齊登上了溫哥華號。
哈裏森船長,這條船的指揮官,是個優秀的海員,航海經驗豐富,他尤其清楚的是太平洋上,這段航線並沒有多少險情。由於和工程師是好朋友,船長對克利夫頓一家照顧得非常周到,使他們不必遭受與住在底艙的「卡納克」接觸而帶來的麻煩和不方便。
溫哥華號的乘務人員由十二名水手組成,他們國籍不同,相互間沒有任何關系。這種由民族差異甚大的人,臨時湊在一起的航海組織是很難避免在遠航中發生的難以預料的麻煩。因此,可能經常會發生一些爭執和混亂,從而妨礙正常航行。在這條船上工作的水手中有兩個愛爾蘭人,三個美國人,一個法國人,一個馬耳他人,兩個中國人,三個黑人。
三月十四日,溫哥華號起航了。前幾天,船務工作正常,但是風向不太有利。盡管哈裏森船長指揮靈活,因為南風太強,水流把船沖得向北偏離了船向。然而這並不會帶來多大的危險,只是將延長一點航程。但是,人們已經隱約感到真正的危險開始在醞釀之中,這就是某些水手居心叵測,企圖挑動「卡納克」們造反鬧事。據說是船上的二副鮑勃-戈登。鮑勃-戈登是個極其險惡的無賴,他利用了船長的好心,及他們是初次共事,船長對他並不了解的弱點而煽風點火,鼓動「卡納克」們叛亂,以達到劫船的目的。他和船長之間還爆發了多次口角和爭執。船長感到看來不得不采取一些強硬手段了。但是,令人遺憾的是意外事件總會提早帶來災難性的結果。
確實,在溫哥華號上,船員不服從管理的現象越來越頻繁地爆發出來。「卡納克」們也越來越難以控制了。哈裏森船長只能依靠兩個愛爾蘭人、三個美國人和一個法國人了。這個法國人是個勇敢的水手,因為長期居住美國,差不多已經美國化了。他是個高尚的人,出生在法國庇卡底省,名叫讓-範特姆,但他更喜歡人們叫他弗萊普。弗萊普已經周遊過世界,他到過所有作為一個人可以到達的地方,無論他走到哪裏,總是保持著豁達、樂觀的天性。正是他提醒了哈裏森船長應該注意船上的惡劣傾向,及時采取有力措施。但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又能怎麼辦呢?不是只能小心謹慎、等待順風,盡快駛回舊金山港灣,然後再做處理為上策嗎?
哈裏-克利夫頓也得知了二副的所作所為,看著「卡納克」們與某些水手的企圖,工程師的憂慮心情與日俱增。他悔恨不該冒全家生命之險,搭乘溫哥華號,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圖謀不軌的險惡用心,終於以公然反抗的形式表現出來了。起因是三月二十三日,一個馬耳他水手侮辱了哈裏森船長,於是船長下令把他監禁起來。當時其他水手並沒有公然反對這種裁決。只是小聲議論紛紛。弗萊普和一個美國水手便把這個馬爾他人關押起來。懲罰本身算不上什麼大事,只是到了舊金山後,這種不服從管理的行徑,將會給馬耳他水手帶來嚴重的後果。因此,毫無疑問,這個水手希望溫哥華號永遠不能到達舊金山。
船長經常和工程師討論這些棘手的問題,他為此越來越憂心忡忡。因為圖謀不軌者想劫船的企圖越來越明顯,哈裏森曾打算逮捕二副。但是工程師不同意他的意見,他說:「二副得到了多數『卡納克』的支持,把他關押起來只會引發暴亂,而於事無補,到那時我們的處境會更加危險。」
「你說得有道理,哈裏,」船長回答。「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阻止這個混蛋鬧事了。我看最好給他腦袋上吃顆槍子!我會這麼做的!唉,如果現在我們的船順風順水該多好!」
確實,海上風很大,總把船吹離航道,使得航行更加困難、繁重、累人。克利夫頓太太和她的兩個最小的孩子一直呆在艉樓裏。哈裏-克利夫頓沒有把船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的妻子;他不願加劇妻子不必要的擔心。
然而,海上的天氣變得更加糟糕了。狂風吹得溫哥華號只能收起大帆,半升起三角帆和方帆,頂著風浪緩慢行駛。三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日,太陽始終被‧雲遮蓋住,不能進行任何觀察了望。哈裏森船長也不知道狂風已經把他們的船吹到了北太平洋的什麼地方。新的危機已經悄悄地落到了他不堪重負的身上。
三月二十五日,將近中午時分,天氣稍微有點放晴。海上開始刮起西風,對船航行十分有利。太陽升起來了,船長想乘機進行觀察,因為在東邊,三十多海裏的地方漸漸出現了一片陸地。
一塊陸地出現在太平洋這一片水域裏,連最新的地圖上都不曾標注過,這確實令哈裏森船長感到幾分吃驚。難道是船向北偏離航線,已到達了阿留伸群島的緯度上?必須進行核查。船長把這一意外事件告訴給了工程師,後者的吃驚程度也不亞於船長。
船長取來六分儀,重新登上艉樓,等著中午太陽升到最高點時,好准確測定這塊陸地的方位。
已經是十一點五十分了,正當船長湊近六分儀鏡頭,准備進行觀察時,一片喊叫聲從底艙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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