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離開後,餐廳裏一片寂靜。夫妻倆機械地埋頭吃著飯。貝魯嬸把食物在盤子裏撥著轉圈兒。她終於停下手,抬頭望著丈夫誠懇他說:「歐文,你不能總是把他留在這裏。他的朋友大多數已經走了,都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人。專科學院對他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他丈夫無精打采地回答說:「我打算明年讓他去,我已經答應了。明年或是後年我們就會有足夠的錢了。」
「盧克生就不是個莊稼人,歐文。」她堅定地接著說,「他也永遠成不了一個莊稼人,不管你怎樣使勁訓練他。」她緩緩地搖了搖頭,說,「他太像他父親了。」
在這個傍晚,歐文-拉爾斯第一次顯得愁緒滿懷,憂心忡忡。他凝神地注視著盧克離開的那個走廊,喃喃低語道:「那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情呀!」
盧克跑到屋頂,仁立在沙層上眺望日落景色。只見塔圖因的兩個太陽依次徐徐地沉沒到遠遠的沙丘後面。在落日餘暉的染映下,沙地呈現出一片金色、赤褐色和火焰般的紅黃色。片刻之後,漸漸深沉的暮色就會使這些明麗的色彩沉入夢鄉,待到翌日再重展異彩。不久的將來,這片沙漠將破天荒第一次種滿莊稼,昔日的荒野將會變成一片生意昂然的綠洲。
想到這裏,盧克心頭本應湧上美好憧憬的激情,本應像他的叔叔每次描繪即將來臨的豐收景象時那樣振奮得滿臉通紅。但是,相反,他感到的只是一種巨大的淡漠和空虛;甚至連生平第一次能發大財的機會也沒能使他動心。在安克赫德,乃至在塔圖因上的任何地方,錢有什麼用?
他越來越強烈地向往著人生的事業。這種向往使他日益坐立不安。象他這樣的年輕人,這並不是一種異常的情緒,只不過是他的這種情緒比他的任何一個朋友都強烈得多。至於為什麼如此。盧克自己也不明白。
夜晚的寒氣俏悄地在沙漠表面升起,順著盧克的腿爬上來,使他頗感寒意。他拍掉褲子上的沙子,叢屋頂下來,走進車庫。或許修整修整機器人,會使他的悵惘情緒在內心埋藏得更深些。他很快地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發現一點動靜也沒有,兩個新機器人都不在。盧克微微皺著眉頭,從掛帶上取下一個小控制盒,掀動一對裝在塑料板上的開關。
盒子裏發出一種輕微的嗡嗡聲。呼喚器立即引出了兩個機器人中的高個兒——斯銳匹歐。事實上,他是驚叫著從「天空跳蟲」後面跳出來的。
盧克朝斯銳匹歐走去,毫不掩飾他的疑惑。「你為什麼要藏在那後面?」
斯銳匹歐蹣跚地繞過「天空跳蟲」機首,他的姿態就像一個絕望的人一樣。盧克這才想到,盡管他打開了呼喚器:可阿圖仍不見蹤影。
為什麼他失蹤了呢?斯銳匹歐不等詢問就滔滔不絕地解釋起來:「這不能怪我,」機器人歇斯底裏地哀求說,「請你別把我的電路關掉。我叫他別走,但他有毛病,他一定是功能失靈了,不知是什麼東西使他的邏輯電路統統紊亂了,他喋喋不休地說有個什麼使命,先生。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機器人患有大狂想病的。雖然阿圖是個簡單的機器人,但他也是按思維理論制造成的。這類狂想症按理是不該發生的。」
「你的意思是……」盧克驚訝得目瞪口呆。
「是的,先生……他走了。」
「是我自己取下他的防逃器的。」盧克緩緩地喃喃自語。叔叔的面孔早已浮現在眼前。他說過,他是用最後的積蓄買下這兩個機器人的。
盧克快步如飛地向豐庫外跑去,他要弄明白阿圖為什麼會失去控制。斯銳匹歐緊緊地尾隨著他。
在莊園附近的最高的一座小山上,盧克俯瞰著周圍整個沙漠。他拿出珍愛的宏觀望遠鏡,向著很快黑下來的地平線來回搜尋,希望能在天邊發現一個金屬制的三條腿的、電腦出了毛病的矮個兒機器人。斯銳匹歐在沙中掙紮,跑到盧克身旁。「那個阿圖一直盡惹亂子,」他呻吟著說,「這個『天體機械』機器人變得太玩世不恭了,有的時候甚至連我都不能理解。」
盧克終於放下了望遠鏡,無可奈何他說:「嗯,哪兒也找不到他。」他狂怒地朝地面踢了一腳,說:「真該死,我怎麼這麼傻!上了他的當,給他把防逃器卸了下來。歐文叔叔會把我殺死的。」
加哇的影子在斯銳匹歐的腦子裏浮動。他希望能挽救近乎絕望的局勢,便鼓起勇氣對盧克說:「請您原諒,先生。不過,難道我們不能去追趕他嗎?」
盧克轉過身,認真地察看著向他們逼來的沉沉夜色,說:「夜裏不行,周圍盡是『襲擊者』,太危險了。我不太擔心加哇,但是沙民……不,夜裏不行。我們得等到天亮再去追他。」有人從地下的宅第朝上喊道:「盧克——盧克!你那兩個機器人修整好了嗎?天黑了,我要把動力關上了。」
「好吧!」盧克應著,沒有正面回答問題。「我馬上就下來,歐文叔叔!」盧克轉過身來,向著消失在黑暗中的地平線看了最後一眼,「好家夥,我是注定要倒黴了,」他抱怨說,「這個小小的機器人會給我添不少麻煩。」
「啊,他就是會惹亂子,先生,」斯銳匹歐強裝笑臉地附和說。盧克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他們轉過身來一起走下屋頂,回車庫去了。
「盧克——盧克!」歐文朝兩邊瞥了一眼,一邊揉著惺忪的雙眼,一邊搖著頭,把頸部肌肉放松。「這個時候,那孩子能到哪裏去呢?」由於沒有人回答,他疑惑不解地大聲喊起來。宅第裏沒有一點動靜;而且他剛才也到頂上去檢查過了。
「盧克!」他又喊了一聲,「盧克!盧克!盧克……」那名字的聲音像捉弄人似的從住宅的牆壁向他反射回來。他氣沖沖轉過身,大步走進廚房。貝魯正在廚房裏准備早點。
「今天早晨你見到過盧克沒有?」他盡量柔和地問道。
她膘了他一眼,又埋頭做她的飯了。「見到了。他說他今天早晨在去南壟之前還有點事要做。因此,他很早就出去了。」
「在吃早飯之前?」歐文擔憂地皺著眉問,「他一般不這樣的。他是帶著新機器人一道走的嗎?」
「是的。我敢肯定,我至少看見了一個機器人跟著他去了。」
「好吧。」歐文沉思著,心情不快,但又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他最好能在中午之前把南壟上的那些蒸氣發生器修好。否則,有他的苦頭吃。」
一個被光滑的白色金屬罩遮蓋著的面孔從半埋在沙中的救生船裏慢慢探出來。這救生船現在已成為一個比鄰近沙丘稍高一些的沙丘脊骨了。
「什麼也沒有,」這個搜查的士兵用一種疲乏但又清楚的聲音對他的幾個同伴說,「沒有磁帶,也沒有人乘坐過的跡象。」
聽到救生船裏沒有人,那些如臨大敵、全身披掛的帝國士兵鬆了口氣,把高效手槍放下了,一個士兵回過頭來對站在稍遠處的軍官說:「它肯定是從叛船彈射出來的救生船,但是裏面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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