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會兒,巨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後來,被克拉克打得稀爛的嘴唇裏迸出兩個字:「投降!」
「那麼,站起來,到你的臣民那兒去,」克拉克說。「我並不想在曾經把我趕跑的猿群中為王。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我跟你們井水不犯河水。碰到一塊兒可以友好相待,但我不和你們一起生活。」
一只老猿慢慢走到「殺手」面前。
「你已經殺了我們的王,」它說。「又打敗了這位可能繼承王位的弟兄。要是願意,你還可以把它殺死。那麼,讓誰來給我們當王呢?」
克拉克轉過臉,目光落在阿卡特的身上。
「這就是你們的王,」他說。阿卡特不願意離開克拉克,盡管它也很願意和自己的同類呆在一起。它想讓克拉克也與猿群為伍,便說了一大堆理由。
小夥子一心為梅瑞姆著想,為她的安全著想。如果阿卡特跟猿群走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保護她,關照她了。如果他們倆也加人這個部落,自己出去打獵的時候,梅瑞姆就完全處於巨猿的控制之下,恐怕更無安全可言。因為類人猿喜怒無常,很難把握住它們自己。甚至一只母猿也會對這位亭亭玉立的白人姑娘突然發起瘋,在他不在家的時候,把她置於死地。
「我和梅瑞姆就住在離你們不遠的地方,」克拉克終於說。「等你們轉移到別的地方打獵,我們也跟你們一起轉移。這樣,咱們就總能在相距不遠的地方各過各的日子了。總而言之,我不打算和你們生活在一起。」
阿卡特反對卡拉克的計劃,不想和他分開。猿群就要走了,它依然和克拉克站在一起,不願意為了和自己的同類做伴兒,就離開它的人類朋友。可是當它看見猿群漸漸在叢林裏消失,看見已故猴王年輕「美麗」的妻子回過頭向它投來贊賞的一瞥時,它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它向親愛的克拉克深情地瞥了一眼,算是道別,回轉身追上那只母猿,一起鑽進迷宮似的大森林。
克拉克搶了黑人的東西,離開那座小小的村莊之後,婦女兒童又哭又叫,森林裏和小河邊的武士們聽見都匆匆趕了回來。他們聽說那個白人魔鬼又闖進他們的家園,嚇唬他們的妻子兒女,還偷了毒箭、裝飾品和食物之後,一個個氣得火冒三丈。
這些黑人都很迷信,對這個和一只凶猛的巨猿一起狩獵的魔鬼充滿了恐懼。可是現在他們決心向他報仇,要把他永遠除掉,從他所造成的威脅之下解脫。
因此,克拉克和阿卡特離開那個被他們劫掠過的村莊沒多久,二十名跑得最快、最勇猛的武土便追他們去了。
小夥子和老猿一直慢悠悠地走著,而且頗有點漫不經心,倘若有人跟蹤難能成功。他們不把黑人放在眼裏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以前他們曾經多次襲擊他們的村莊而沒有受到懲罰,兩位朋友便對這些土著居民十分輕蔑。再加上他們回來的時候正好頂風,那群黑人的氣味沒法兒吹到他們的鼻孔裏。結果兩位對森林如此黯熟的朋友這一次對身後那條小路上窮追不舍的黑人竟一無所知。
帶領那群武士的黑人是酋長康哇杜。這家夥十分狡猾也非常勇敢.他們憑著近乎神秘的觀察能力、嗅覺,乃至直感,一直跟蹤克拉克好幾個小時,後來是康哇壯最先發現他們要捕捉的獵物。
康哇杜和他的武士們剛好在猿王被打死之後追上了克拉克、阿卡特和梅瑞姆——他們搏鬥的呐喊聲把黑人武士引了過來。看見這個身材苗條的白人姑娘,酋長大吃一驚。他站在那兒呆呆地望著這個奇怪的「組合」,半晌才想起該下命令讓武士們沖上去消滅他們的敵人。恰在此時,那群巨猿從灌木叢裏鑽了出來。黑人武士們嚇得目瞪口呆,親耳聽見了他們剛才那場談判,親眼看見了克拉克和那只身強力壯的巨猿的搏鬥。
現在巨猿都走了。叢林裏只剩下白人小夥子和白人少女。康哇杜的一位隨從趴到他的耳朵跟前悄聲說:「瞧,」他朝姑娘身邊掛著的一樣東西指了指。「我的哥哥和我一起給阿拉伯酋長當奴隸的時候,哥哥給酋長的小女兒做了那個玩意兒。她總跟它一塊玩兒,還按我哥哥的名字稱呼它為吉卡。就在我們從那個村子裏逃出之前,有人打昏酋長,搶走他的女兒。如果這個姑娘真是她,你把她帶回去,酋長肯定給你許多賞錢。」
克拉克又摟住梅瑞姆的肩膀。愛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燒。文明社會的生活早已淡忘,倫敦像古羅馬一樣遙遠。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倆——「殺手」克拉克和他的愛人梅瑞姆。他又把她緊緊摟在懷裏熱烈地吻著她那豐潤的唇。這時身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充滿野性的呼喊,二十個凶猛的黑人武士向他們沖了過來。
克拉克回轉身准備迎戰這群仿佛從天而降的敵人,梅瑞姆手裏握著長矛十分鎮定地站在他的身邊。長矛像驟雨向他們的潑灑過來。有一支刺中了克拉克的肩膀,另一支刺中他的小腿,他倒了下去。
梅瑞姆沒有受傷,因為黑人有意放過了她。現在他們一窩蜂沖過來要結果克拉克的性命,搶走梅瑞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阿卡特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身後緊跟著那群已經是它的「臣民」的巨猿。
看到黑人武士打倒了克拉克,它們義憤填膺,齊聲呐喊,張牙舞爪,猛撲過來。康哇杜明白很難與這群力大無比的巨猿匹敵,連忙抓住梅瑞姆,召呼武士們撤退。巨猿追了一會兒,有幾個黑人受了重傷,還有一個家夥沒來得及逃跑,就被咬死了。要不是阿卡特惦記著克拉克的傷勢,它們很難這樣輕而易舉地逃走。這位新上台的猿王對梅瑞姆姑娘的命運可不怎麼關心,它一直把她看作一位「不速之客」,一個額外的負擔。
阿卡特跑到克拉克身邊時,他已經流著血失去了知覺。老猿從他的身上拔出沉重的長矛,舔幹淨傷口,然後背過他先前給梅瑞姆搭的那個窩棚。除此而外,巨猿「愛莫能助」,一切只得聽天由命,要麼慢慢恢複健康,要麼因傷勢過重而死去。
不過克拉克沒有死,他在窩棚裏躺了好幾天,一直發高燒。阿卡特和猿群在附近狩獵,這樣可以保護他不受叢林中飛禽走獸的襲擊。阿卡特經常給他帶回肉厚汁多的野果,他以此充饑解渴,漸漸恢複了體力,傷口也慢慢地愈合了。這當兒,克拉克躺在梅瑞姆曾經睡過的柔軟的獸皮之上,因思念愛人而遭受的痛苦遠比肉體上的疼痛更難忍受。為了她,他必須活下去。為了她,他必須盡快恢複體力,好去尋找她。他心裏充滿了疑問:那些黑人對她下了怎樣的毒手?她是否還活在世上?黑人為了滿足折磨別人的欲望,為了食肉,是否已經把她送上「祭壇」?克拉克對康哇杜部落的習慣略有所知,因此對梅瑞姆可能遭受的折磨有所估計,想到可怕處,他不由得渾身顫抖起來。
漫長的日子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克拉克熬過一天又一天,終於恢複了體力,能夠一個人從樹上爬下來,在草地上慢慢地散步了。現在他主要靠吃生肉維持生命。他自個兒不能行動,只能吃阿卡特送來的東西。肉食使他更快地恢複了健康,沒多久他便覺得可以到黑人的村莊報仇雪很了。
第十二篇 克拉克大戰康哇杜
一條很寬的大河旁邊有一片小小的宿營地。兩個胡子老長的大個子白人從那兒走出來,小心翼翼地穿過密密的叢林。這倆位先生便是卡爾·詹森和斯文·馬爾賓。克拉克曾經滿懷希望從他們那裏尋求友誼和庇蔭,他們都以為小夥子是酋長派來的追兵,一個個嚇得要命。從那以後,許多年過去了,不過著外表他們沒有多大的變化。
他們每年都要到叢林裏與當地的土著居民做買賣,或者到黑人的村在搶劫。有時候也打獵,還在這塊他們十分熟悉的土地上給別的白人當導遊。從打上次和酋長發生爭執,差點兒送了命,他們一直遠遠地避開營長,不敢再踏上他的領地。
這一次,他們離阿拉伯酋長的村莊很近了,不過還不至於被那個老頭發覺。周圍的叢林荒無人跡,即使偶然碰上康哇杜部落的人也沒有關系。因為他們對酋長又怕又恨,即使看見這兩個白人也不會向他報告——那家夥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差一點兒滅絕了他們的部落。
這年,他們為歐洲一家動物園收集活的動物標本。為了捕捉附近經常出沒的狒狒,他們在叢林裏安了一個捕捉機。今天來看看有沒有狒狒上當受騙,進入他們布下的迷魂陣。走到離捕捉機不遠的地方,卡爾·詹森和斯文·馬爾賓便聽見周圍響起一片嘈雜的聲音,心裏明白這次行動成功了。因為幾百只沸沸如此激動地吠叫只能說明有一只或者更多只狒狒已經自投「羅網」,中了他們的詭計。
兩位白人根據以往和這種聰明的、狗一樣機靈的動物打交道的經驗,越發小心翼翼起來。要說狒狒這種東西也怪,有時候,盛怒之下它們會毫不猶豫地向布下羅網的獵人猛撲過去,不止一位獵手因此而喪生;可是有時候,一聲槍響便能把上百只狒狒嚇得四散而逃。
這兩個瑞典人熟知狒狒的脾氣,總是躲在捕捉機附近先看個究竟,才采取行動。按照一般規律,被捕捉機捉住的都是身強力壯的狒狒。它們貪婪,不讓比較弱小的夥伴走近放了誘餌的捕捉機。如果獵人只是隨隨便便挖個陷阱,上面胡亂搭些樹枝,掉進去的狒狒在夥伴們的幫助之下總能搗毀「地獄」,逃之夭夭。卡爾·詹森他們用的則是一種特制的鐵籠,再有勁兒、再狡猾的狒狒也拿它沒有辦法。因此,只需趕跑鐵籠四周那群狒狒,耐心等待正在後面走著的仆人們來抬走鐵籠就行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看見一只很大的公狒狒正在鐵籠裏發瘋似地揪扯著鐵欄杆。籠子外面,幾百只狒狒也扯開嗓子叫喊著,幫助它搗毀鐵籠。
這當兒,瑞典人和狒狒都沒有看見有一個半裸體的小夥子正藏在附近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上。他和詹森、馬爾賓幾乎同時來到這片叢林,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這群大吵大鬧的狒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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