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得很好,」白人回答道,「不管他是朋友還是敵人,我都會給你槍和子彈的。條件是你要站到我這邊。」
「我一定站到您這邊,先生,」酋長說,「現在快走吧,去看看那個陌生人,他就睡在我們村子裏。」
他邊說邊轉過身,領著那群人向那座棚屋走去。屋蔭下,泰山仍舊酣然大睡。
酋長和「黑胡子」後面跟著五個白人和二十個黑人武士。酋長和他的夥伴朝他們打了個手勢,大夥兒都默不作聲了。
他們踮著腳尖兒,小心翼翼地轉過牆角。「黑胡子」一看見熟睡著的人猿泰山,嘴角便露出一絲獰笑。
酋長用詢問的目光望著「黑胡子」。後者朝他點了點頭,意思是酋長沒有搞錯。然後他朝跟在後面的人們轉過臉,指了指熟睡著的泰山,打手勢讓他們把他抓住、捆上。
立刻,十幾個虎狼般凶狠的家夥向泰山撲過去。他們幹得幹脆利索,泰山還沒來得及掙紮一下,便被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他們把他背朝下扔在地上,泰山一雙眼睛在周圍的人群中搜索著,最後目光落在尼古拉斯·茹可夫那張邪惡的臉上。
俄國佬的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冷笑,走到泰山身邊。
「蠢豬!」他叫喊著,「你怎麼這麼不識事務,還沒學會離尼古拉斯·茹可夫遠一點兒呢?」
說著朝泰山臉上猛踢幾腳。
「這是對你的歡迎!」他說。
「今天夜裏,在我的伊索比亞①朋友吃你以前,我會告訴你,你的妻子和兒子現在命運如何,還要告訴你,我對他們的未來有何打算。」
八 死亡之舞
叢林裏一片漆黑,一頭巨大的、十分靈活的野獸邁開肉趾厚實的爪子,在茂密的、藤蔓纏結的草木叢中悄無聲息地走著。微風吹過,熱帶地區的月竟不時穿透沙沙作響、密如華蓋的樹頂,灑下絲絲縷縷的亮光,映照出一雙黃綠色的眼睛,宛若兩盞燈,在黑暗中閃閃爍爍。
這頭野獸偶爾停下來,拾起鼻子唆一嗅,像是尋找什麼。有時候,頭頂樹枝間一閃而過的飛鳥或松鼠,會暫時打斷它那從容不迫、向東而去的遠足.它那嗅覺敏銳的鼻子聞得出許多四足動物留下來的看不見、摸不著的蹤跡。引得它耷拉著下唇,垂涎三尺。
可是它仍然不停地向前走著,毫不顧及自己早已饑腸轆轆。要是別的時候,它早就向什麼動物撲過去,咬斷了它那柔軟的喉嚨。
這只野獸就這樣孤零零地走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它也只是停下來,捕殺了一次獵物。它把獵物撕得粉碎,大口大口地吞食著,嗓子裏發出咕咕嚕嚕的聲音,好像已經餓得半死。
傍晚時分,它來到一座挺大的土著居民的村莊。村莊四周圍著柵欄。它像一個動作敏捷、寂然無聲的死神的影子,鼻子嗅著地,繞村莊跑了一圈兒,最後在柵欄前停下。柵欄門緊挨幾座茅屋的後牆。野獸又在這兒聞了一會兒,然後腦袋向一邊偏著,豎起耳朵,仔細聽。
它聽到的不是按照人耳的標准衡量的所謂「聲音」,而是它那敏銳的聽覺器官反映到不發達的頭腦中的一種信號。剛才,它還猶如一尊青銅雕刻的活物,現在卻突然變成骨頭與肌肉鑄成的一動不動的塑像。
它就像一直站在彈簧上面,現在突然被彈出去,飛快地、一聲不響地躍過柵欄,像一只貓,消失在柵欄與一座茅屋後牆之間的空隙裏。
村街上,女人們正在點燃許多堆簧火,還端來盛滿水的鍋。等到夜幕完全降臨,盛大的歡宴就要在這裏舉行。圍成圓圈的篝火中間,矗立著一根結實的石柱,一群黑人武士正站在那兒聊天兒,他們身上都塗抹著白色、藍色、儲色的怪誕的圖案。眼睛、嘴巴四周,以及胸脯和肚子上都用顏色畫著圖案。塗抹著粘土的頭飾上插著鮮豔的羽毛和筆直的鐵絲。
村民們正在准備這一場歡宴,而即將舉行狂歡的場地那邊,將要填飽他們那野獸般腸胃的「犧牲品」正五花大綁,躺在地上等待他的末日。哦,這是怎樣的末日!
人猿泰山憋足了勁兒,想掙開身上的繩索。可是在俄國佬的督促下,黑人把他綁了又綁,泰山雖然力大無比,也休想掙脫。
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泰山總是帶著微笑面對死亡。今天夜裏,當他知道末日馬上就要到來的時候,也仍然會面帶微笑迎接死神。可是此刻,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親人。他們一定會因為他的死而痛苦萬分。
珍妮永遠不會知道他是怎樣死的。他因此而感謝上帝。他還感到萬幸的是她平安無事,呆在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裏,呆在善良、慈愛的朋友們中間。他們將盡最大的努力分擔她的憂愁和痛苦。
可是他的兒子呢?
一想到他,泰山就痛不欲生。兒子啊!唯一能夠從茹可夫可怕的陰謀,狠毒的圈套中救出你的人——「森林之神」泰山、「猿王」泰山,卻像一個蠢到極點的傻瓜,落入了陷阱,再有幾個小時他就要死了。隨著他的死滅,孩子最後一個得救的機會也消失了。
這天下午,茹可夫曾經幾次來辱罵他、毒打他。可是泰山一句話也不說,也沒有因為疼痛而哼一聲。
茹可夫只好罷休。他要把對於泰山精神上特別痛苦的折磨留到最後的時刻——俄國佬打算在食人肉者的長矛永遠結束他的苦難之前,再告訴他珍妮到底在哪兒,讓他明白,她根本就不是平平安安地呆在英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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