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以後,他們一起走進警長的辦公室。警長非常熱情,他還記著泰山。幾個月前為了指紋的事兒,他們見過面。
迪阿諾特講完頭大夜裏發生的事情之後,警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按了一下手跟前的電鈴按鈕,在等秘書應召而來的當兒,翻著桌上的一迭紙,最後終於找著了要找的那張。
「朱布恩,」秘書進來之後,他說,「讓這幾位警官馬上來這兒。」他把剛才找到的那張紙遞給秘書,又轉過臉望著泰山。
「你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先生,」他和藹地說,「要不是我們的好朋友來做這番解釋,我可真要嚴厲地懲罰你。現在,我卻要做一件大家聞所未聞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叫昨天夜裏被你打了的那幾個警官。叫他們來聽聽迪阿諾特的故事,然後由他們決定是否應該對你起訴。
「文明社會的許多規矩你都得學習。這些東西在你看來完全陌生或毫無必要,可是你必須學會接受它們,並且逐步弄明白它們的內涵。被你打了的那些警察,只是在按照他們的職責執行任務。在這件事情上,他們並沒有處理權。他們每天都冒著生命危險,保護他人的生命和財產不受侵犯。他們也會為保護你而戰鬥。他們都是很勇敢的人。被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他們的自尊心很受傷害。
「你應該讓他們面子上過得去,這樣他們也好原諒你的過錯。我深信,你是個非常勇敢的人,而眾所周知,勇敢的人是寬宏大量的。」
四個警察走進辦公室,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看見泰山,他們臉上都現出驚訝的表情。
「我的孩子們,」警長親切地說,「這就是昨天夜裏你們在摩爾街見過的那位先生。他主動投案自首來了。我希望你們注意聽迪阿諾特講話。他要告訴你們這位先生生活中的一些故事。這些故事會解釋昨天夜裏,他為什麼會對你們采取那樣的行動。講吧,中尉。」
迪阿諾特對四位警察講了半個小時。他敘述了泰山在原始森林中的生活,向他們解釋,與獸為伍使他學會為了自衛像野獸一樣的搏鬥。他們漸漸明白,這位泰山襲擊他們的時候,完全出於本能,並沒有經過理智的思考,沒有弄明白他們的意圖。對於他來說,他們和他在故鄉的叢林裏見過的各式各樣的生命現象並沒有多大的區別。而那種種動物,實際上都是他的敵人。
「你們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迪阿諾特最後說,「大概最使你們難堪的是,這個人赤手空拳打敗了你們。這沒什麼可恥的。如果把你們和一只非洲獅,或是叢林裏的大猩猩關在一間小屋裏,你們就不會因自己的失敗而害羞了。
「而昨天夜裏,你們碰上的這個人曾經跟那塊混沌大陸上凶猛的動物搏鬥過無數次,而且每次都以勝利告終。因此,被力量超人的人猿泰山打敗並不是什麼恥辱。」
四個警察站在那兒,看看泰山又看看他們的上司,正不知如何是好,泰山做了一件消除他們之間最後一點介蒂的事情——伸出一只手向他們走了過去。
「我很為自己的錯誤難過,」他直截了當地說,「讓我們交個朋友吧。」這樁事就這樣完滿地解決了。不過,泰山成了警察局營房裏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他呢,在朋友中又增加了四個勇敢的人。
回到迪阿諾特的住處,中尉發現一封英國朋友寫來的信。與信人正是威廉·塞西爾·克萊頓——格雷斯托克勳爵,珍妮·波特被巨猿特岡茲劫持之後,在尋找她的那次倒黴的苦征中,迪阿諾將和克萊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從那以後,他們一直通信。
「兩個月之後,他們在倫敦結婚。」看完信,迪阿諾特說,不用解釋這個「他們」是誰,泰山便知道是指克萊頓和珍妮。他沒有答話,但是整整一天,心事重重,一言不發。
這天晚上,他們一起去看歌劇。泰山被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搞得心裏沉甸甸的,台上演的什麼,他都無心去看,只覺得那個美國姑娘美麗的倩影在他眼前晃動。他什麼也聽不見,只聽見有一個淒婉而甜蜜的聲音在說,他的愛已經得到回報,現在她要和別人結婚了!
他晃了晃腦袋,竭力讓自己從過些不愉快的想法中解脫出來。與此同時,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看他。多年來的訓練已經使他具備了這種「特異功能」。他抬起頭,直盯盯地望著那雙閃閃、笑盈盈的眼睛,原來是德·考德伯爵夫人——奧爾加。她向他鞠了一躬,泰山還禮時,看見奧爾加目光中暗含著邀請,乃至乞求的神情。
幕間休息時,泰山已經出現在她的包廂裏。
「我非常希望能夠見你一面,」她說,「一想到你給我和我的丈夫那麼多的幫助,我卻沒有對你就這件事做恰當的解釋,心裏就十分不安。你也許覺得我們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不聽從你的勸告,采取適當的措施,阻止那兩個人對我們繼續迫害。」
「你錯了,」泰山回答道,「一想到你,我就覺得非常快活。你千萬不要以為應該對我做什麼解釋。他們又找你的麻煩了嗎?」
「從來沒有停止過這種騷擾,」她悲傷地說,「我似乎必須跟誰講講這樁事,我覺得再沒有誰比你更有資格聽我的這番解釋。你一定要賞光讓我這樣做。我的話也許對你有點用處。我太了解這個尼古拉斯·茹可夫了,也知道你還絕對沒有看透他。他一定會設法報複你。我要告訴你的事情,也許在以後對付他的報複時,能幫你點忙。可我不能在這兒對你講。明天下午五點,在我家裏,泰山先生。」
「哦,明天下午五點,我簡直有點等不得了。」泰山說,然後向她道了晚安。
劇院一個角落裏站著茹可夫和鮑爾維奇。他們看見泰山先生站在德·考德伯爵夫人的包廂裏,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第二天下午四點半,一個皮膚黝黑、滿臉胡子的人按響了德·考德伯爵府邸供仆人出入的那個小門的門鈴。一位男仆打開門,認出了站在門外的這個男人,不由得揚了揚眉毛。兩個人低聲嘀咕了一會兒。
一開始,男仆似乎對那個大胡子提出的什麼要求表示反對。可是等大胡子把一樣東西塞到他手裏之後,仆人便回轉身,領這位來訪者繞了一個大彎,走進與伯爵夫人下午用茶的那間與客廳相連的、用簾於隔開的小屋。
半個小時之後,泰山走進客廳,不一會兒女主人便走進來,微笑著伸出一雙手。
「你能來,真讓我高興。」她說。
「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止我來看你。」他回答道。
他們談了一會兒昨晚看過的歌劇;又談起時下巴黎人愛談的那些話題。彼此傾訴了在那樣離奇的環境中偶然相識,現在又重逢的喜悅,然後兩個人談到此刻最為關。心的事情。
「你一定納悶,」伯爵夫人說,「茹可夫為什麼要這樣無休止地加害於我們。其實事情很簡單,伯爵掌握著國防部許多重要機密,他經常帶著外國列強不惜重金希望得到的秘密文件。為了得到這些文件,那些國家的特工人員寧肯采取謀殺或者比謀殺更為殘酷的手段。
「現在伯爵手裏掌握著一件機密,任何一個俄國人如果能把這件機密搞到手,提供給他的政府,都會名利雙收。茹可夫和鮑爾維奇是沙俄帝國的間諜。為了得到這個情報,他們不遺餘力。輪船上那件事——我是指牌桌上的那場陰謀,目的就是借此對我丈夫訛詐。
「如果大家認為,他玩牌的時候都在騙人,他的政治生涯就會蒙受很大的損失,他就得被迫離開國防部,而且被排斥於各種社會團體之外。他們企圖以此為把柄,要挾他。於是,伯爵成了敵人陰謀的犧牲品。他們企圖估汙他的名聲,得到他們迫切需要的那些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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