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猿泰山一下一下地、十分有力地劃著水,向那條漂浮在河面上的獨木舟遊了過去。茹可夫一邊死死盯著步步緊逼的死神,一邊抓起船底放著的一只槳,發瘋似地劃著,希望能給笨重的獨木舟增加一點速度。
一條預兆凶險的水波從河對岸向這個半裸體的遊泳人翻滾而來。但是茹可夫和泰山都沒有看見。
泰山終於遊到船尾,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船舷上緣。茹可夫坐在那兒嚇得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緊盯著「複仇女神」①那張臉。
就在這時,泰山身後嘩嘩拉拉響成一片。茹可夫循聲望去,看見水面泛起層層浪花。他知道平靜的河面驟起水花意味著什麼。
與此同時,泰山覺得右腿被什麼東西緊緊地咬住。他奮力掙紮想甩開咬住他的東西,而且在船沿上撐起了半個身子。他本來可以成功,可是,俄國佬邪惡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並且為逃命和報仇立刻行動起來。
他像一條毒蛇,從船尾一躍而起,朝泰山頭上猛擊一槳。人猿泰山的手指松開了船舷上緣。
河面上展開一場緊張而又短暫的搏鬥。然後,猛地卷①複仇女神山[Nemesis]:希臘神話中的複仇女神、報應女神。起一股渦流,冒出一串水泡,眨眼之間,河水又變得溫柔平靜。人猿泰山——森林之神似乎永遠消失在烏加貝河渾黃、險惡的河水裏了。
茹可夫嚇得疲軟無力,渾身顫抖著,跌坐在船底。他好一陣子才意識到自己碰到了好運氣,眼前只是晃動著河水中那個英勇搏鬥的巨人的身影,浮現著他在河面上消失、在泥濘的河底慘死的情景。
慢慢地俄國佬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對他意味著什麼,因為又一次得勝嘴角浮現出一絲輕松愉快的獰笑。可惜好景不長,他剛剛慶幸自己終於可以順流而下,平平安安回到海岸,旁邊的河岸上驀地響起一陣可怕的、讓人心驚膽戰的叫喊聲。
茹可夫一雙眼睛順著這可怕的叫聲望過去,看見河岸上站著一只凶猛的豹子,正對他怒目而視。豹子四周是阿卡特部落那幾只可怕的猿,前面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黑人武士,正對他揮舞著拳頭,詛咒他不得好死。
茹可夫順流而下的逃奔成了一場可怕的惡夢。木加貝和那群可怕的野獸沿著河岸晝夜兼程,窮追不舍。時而和他「齊頭並進」,時而隱沒在原始森林那「曲徑幽宮」之中,好幾個小時不見蹤影。有一次甚至整整一天沒有露面。可是當初升的太陽照亮烏加貝河的時候,這一群冷酷、凶狠、可怕的追蹤者又出現在他的面前。幾天之後,先前那個健壯如牛、不可一世的俄國倫變成一個形容憔悴、滿頭白發、心驚肉跳的可憐蟲。
他也曾從河岸邊人口眾多的村莊漂流而過,黑人武士們不止一次出動「獨木戰艦」,企圖截住他。救他上岸。可是每一次都看見那群張牙舞爪的豹子和巨猿飛奔而來,一個個嚇得腿軟骨酥,尖叫著,棄船而逃,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
向大海奔逃的這幾天,茹可夫一直沒有看見珍妮·克萊頓。在河邊抓住珍妮那條獨木舟上掛著的纜繩時,茹可夫得意忘形,以為她又落到了他的手裏。可是千鈞一發之際;珍妮從船底拿起一支裝滿子彈的步槍,對准了他的胸膛。
他趕快放開繩子,眼巴巴看著到手的獵物順流而下,逃脫他的魔爪。過了一會兒,他拔腿朝上遊的一條支流跑去。原來他在這條支流與烏加貝河匯合的地方藏了一條獨木舟。幾天前,他和他的那幫隨從就是乘這條獨木舟來追珍妮和安德森的。
她到底出什麼事了?
她順流而下漂向大海的時候,必須經過幾個村莊。因此,俄國佬覺得,她很可能被哪個村兒裏的黑人武士截住搶跑了、他舒了一口氣,因為至少除掉了他最恨的幾個敵人。
不過,倘能擺脫這幾只極其可怕的野獸,他寧願他們再活著回到這個世界上來。它們一刻不停地追趕著他,一看見他,就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嗷叫。最讓他膽戰心驚的是席塔,白天,它張牙舞爪,豹眼圓睜,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黑夜,一雙眼睛又像兩盞閃閃爍爍的燈,透過叢林幽深的黑暗,隔著濤濤滾滾的河水,一刻不停地照射著他那顫抖著的靈魂。
看見烏加貝河河口,茹對夫心裏又升起新的希望。因為港灣渾黃的水面上錨泊著「肯凱德號」。他逆流而上尋找珍妮和安德森時,留下鮑爾維奇率領船員們去給這艘噸位不高的輪船加煤。現在看見輪船已經及時趕回港灣,正好救他一命,他高興得真想大喊幾聲。
他一會兒發瘋似地拚命劃槳,一會兒站起來揮舞著手裏的船槳,大聲叫喊,希望吸引船員們的注意力。可是盡管他扯開嗓門兒,拼命叫喊,那條被寂靜籠罩著的輪船甲板上還是沒人回答。
倉皇間,他回轉頭向身後瞥了一眼,看見那一群狺狺吠叫的巨猿和豹子仍然在河岸上奔跑。他相信,這群魔鬼一定能像人一樣設法爬上甲板,把他生吞活剝,除非輪船上有人開槍開炮把它們打退。
他離開「肯凱德號」以後船上到底出什麼事兒了?鮑爾維奇上哪兒去了?船上現在是否空無一人?他是否在劫難逃,雖然日夜兼程,也還是逃不脫命運的懲罰?他渾身顫抖著,好像死神已經用滑膩的手指敲他的腦門兒了。
但他還是發瘋似地向輪船劃去,終於——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獨木舟的船頭砰地一聲撞到了「肯凱德號」的船身上。輪船一邊吊著一個軟梯。俄國佬抓住梯子剛想往甲板上爬,聽見船上有人大喝一聲,他急忙抬起頭,看見一支步槍冷冰冰的槍口正對著他。
幾天前,珍妮·克萊頓舉起手裏的步槍,對准茹可夫的胸口,嚇得他松開了手裏的纜繩。她乘坐的獨木舟在河水的沖擊之下,沿烏加貝河順流而下,逃脫了俄國佬的魔爪。她把船迅速劃到水流湍急的河道,無論赤日炎炎的白晝,還是精疲力竭的夜晚,都在大河水流最急的地方行駛。一天裏只有大兒太熱的那幾個小時,她才頭上頂一片碩大的棕櫚樹葉,躺在船底休息一會兒,一任河水把她帶向烏加貝河河口。
這是她航行中唯一的休息。其他時間,她都拚命劃著沉重的船槳,好讓獨木舟漂流得更快一些。
茹可夫在烏加貝河上逃命的時候卻沒有太動腦筋,因此他的船時常卷入流速緩慢的渦流。而且因為那一群窮追不舍的怪物時刻威脅他的安全,他總是盡量把船劃得遠離河岸。
因此,他盡管很快就找到船,下了水,珍妮還是比他整整提前兩個小時到達海灣。看到平靜的海面上停泊著一艘輪船,珍妮·克萊頓那充滿希望和感激的心激烈地跳動起來。可是等到獨木舟漸漸向輪船駛近,認出原來是「肯凱德號」時,她滿腔的快樂頓時化為烏有,心裏充滿了憂慮。
不過,要想掉轉船頭返回大陸,已經太遲了。因為把她沖向輪船的水流太急,而她並非「力挽狂瀾」的神人,絕無掉轉笨重的獨木舟,逆流而上的力氣。現在,只有兩種選擇,要麼躲過「肯凱德號」上船員們的眼睛,設法把獨木舟劃上海岸;要麼「破釜沉舟」,上船後再做計較,否則就一定會被河水沖進浩渺無際的大海,絕無生還的希望。
她知道,上岸之後不會有活命的希望。那天夜裏,從「肯凱德號」逃出來之後,安德森雖然領她去過對他們十分友好的摩蘇拉人的村莊,可是因為當時天色太黑,她壓根兒就沒有記住它的位置。
如果能登上「肯凱德號」也許有得救的希望。因為茹可夫不在船上,為了得到一筆金額巨大的酬金,別的船員或許會把她送到離這兒最近的港口。因此,倘若能設法上船,這個險還是值得一冒的。
水流湍急,她發現要把笨重的獨木舟劃到「肯凱德號」旁邊絕非易事。拿定主意上這艘輪船之後,她就希望得到船員們的幫助。可是令她驚訝的是甲板上空無一人,船上似乎沒有一點點生命的跡象。
獨木舟距離肯凱德號的船頭越來越近,可是了望台上依然沒人向她發出信號。珍妮意識到,轉眼之間,獨木舟就會與輪船「擦肩而過」,那時候,除非他們放下一條小船救她,她一定會被烏加貝河的流水和正退潮的海水沖進茫茫大海。
年輕婦人大聲叫喊著,請求援助,可是除了叢林裏傳來野獸的聲聲尖叫之外,四周一片死寂。珍妮拚命劃槳,極力使獨木舟向輪船靠攏。
第36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