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回家

 弗雷德裏克 波爾 作品,第55頁 / 共6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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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空中急救醫療人員停下來向桑迪解釋了一下情況,他才大致明白。他最清楚的就是瑪芝莉的情況十分嚴重,因此醫護人員們忙個不停。直升飛機向哈德森市飛去,10分鐘後便迅速降落在一個標有四方形紅十字的房頂上。瑪芝莉被裹在毯子裏,鼻子裏插著一根管子,另有一根管子的頂端與一個插入她胳臂血管裏的針頭相連,她的臉整個都被一個面罩遮蓋住了。

她不再說話,哪怕是胡言亂語。她一直昏迷不醒。那些醫護人員也不說話了,至少是不跟拉桑德·華盛頓說話了,除了剛開始向他解釋了幾句。沒有人注意他,直到他們把瑪芝莉躺的滑輪床推進一架電梯,把拉桑德匆匆趕進另一架電梯,才有人指示他等在急救候診室裏。隨後注意他的,就只有周圍的人們了,他們有的拄著拐杖,有的懷裏抱著嬰兒,有的似睡非睡,有的焦慮地踱來踱去,等待裏面的朋友或家人的病情通知。

候診室的座位都是輕而薄的鋁管做的椅面,帆布的椅背。桑迪可不相信它們能承受得住他的重量。他更願意加入那些踱步者的行列,因為整件事情對他來說既可怕又神秘,他不禁認為整件事都是他的錯,可錯在哪裏自己也想不出。

也沒有人告訴他任何事情。

一個穿著運動短褲和網球鞋的小女孩本來在候診室的電視前看情景喜劇,此時被桑迪吸引住了,直朝他看。她手裏拿著從自動售貨器那兒買的一盒爆米花,沒有在吃,卻把拇指噙在嘴裏。她把手指拿出來了一會兒,問道:「先生,你是那個太空人嗎?」

他朝她皺起了眉頭。現在他沒有心情聊天。「不是,」他撒了個謊。他周圍所有的人都在撒謊,為什麼他要講真話呢?「我麼,嗯,只是個普通的地球人,我在等我妻子生孩子。」

「你說的不對,」孩子揭穿了他的謊話,「生孩子要到醫院的另一邊。我在等我弟弟,醫生在從他鼻子裏取一個彈子,他太蠢了。你想吃點爆米花嗎?」

他搖搖頭,走到噴泉式飲永機那兒。他朝醫院閑人免進的走廊裏窺視,走廊漆成灰綠色和白色,停著一些小車,車上裝著拔去插頭的儀器和一堆堆的衣物。穿著灰綠色工作服的人們急匆匆地來來去去。他也不管那個小女孩還在注意他,又走到接待台前。「你能告訴我瑪芝莉·達普的情況嗎?」他哀求道。

「醫生一有空就會來告訴你的。」接待員說,好奇地看著桑迪,「大廳那邊有個電影室,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到那兒一邊等,一邊看電視。」

「那兒有合適的椅子嗎?」他不客氣地問。

接待員打量了一下他的體格。「那兒有沙發,我想夠結實的。」她說。

「那我就去吧。」桑迪咕噥道,不過他決定先去趟男廁所。

他一直沉思著。這個世界到處是出人意料的危機!他已厭倦了一次又一次的吃驚。這不是他長這麼大所一直習慣的生活方式;在星際飛船上你至少總能知道你身在何處,從來不需要思考下一步做什麼,元老們會告訴你。

他不想再面對候診室裏這些人們的好奇了。他找到了電影室,那兒的沙發似乎足夠堅固來支撐他。等他坐下向屏幕望去,不禁又大吃一驚。屏幕上有一張熟悉的面孔,這是他的老隊友波頓!和波麗那次一樣,他站在一個講台上,同樣也面對著一群屏幕上看不見的觀眾在演講。當然不是關於天文學,他的題目是對於放射性和有毒物的生物控制。他放了一些微生物的顯微鏡照片,說明這些微生物專門以有害物為食,可以把有害物集中到自己體內,然後人們可以捕獲它們加以處理。結果是:幹淨的水和土壤。


  

猛地看見一個老朋友引起的震驚剛一消退,桑迪便感到這個話題枯燥無味。和隊友們一起度過的青春成長期裏,這些東西他早就聽夠了。不過他仍然驚訝地發現,地球人對此也不感興趣,至少電影室裏只有他獨自一人。他終於呆不下去了,回到候診室,電視上還在放映情景喜劇。

那個小女孩還在等他。「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太空人,」她用勝利的口吻說,指著門口,「不然,為什麼那個嚇人的家夥在到處找你?」

不錯,波麗正從門口朝他大踏步連跑帶跳地走來,旁邊跟著一個穿制服的醫院服務生,一副自信的樣子。他心想,她也許比平時更自信些,因為現在快到她臨睡前吃「餅幹牛奶」的時間了,她當然不會在這兒吃的。

「拉桑德,你又幹了什麼蠢事?」她粗魯地問,說的是海克利語,以避免旁邊全神注意他們的地球人聽懂。「為什麼你惹了麻煩,我要一路跑到這個醫院來?」

「我沒惹麻煩,」桑迪說,希望自己說的是真的,「我沒做什麼,是瑪芝莉生病了。」他難受地說出最後一句。

「怎麼生的病?我聽說你強迫她到水下去,靠氧氣維持生命的人在水裏是活不了的。你做錯了,一點兒也不對!你為什麼那樣做?」

「我根本沒強迫她!而且也不是我的主意。」

「那麼是她的主意了。真是這樣,為什麼?」

「因為她想找個隱秘的地方,告訴我一些事情。我剛剛發現你們一直在對我撒謊!」


  

波麗沒有被觸怒,而是很感興趣。「你為什麼這麼說?」她好奇地問。

「因為你們告訴我有關我母親的事都是假的,沒有絲毫正確。她不是美國人!當時太空中只有一艘飛船,是俄羅斯的。」

波麗對此嗤之以鼻。「你就為了這個微不足道、毫不重要的問題難過嗎?這有什麼區別?俄羅斯人,美國人,中國人——他們都是地球人,不對嗎?」

「區別是……」他拉長了臉開口道,又頓住了。他覺得隱瞞自己知道的東西,會有某種策略上的優勢。他決定不提那兩個俄羅斯人的性別,只是說:「區別是你沒有告訴我真相。」

她輕蔑地看著他。「我?」

「不,你們。」他修正道,「你們海克利人!我的隊友,還有所有其他人,包括元老們,你們都對我撒謊。」

「我親愛的拉桑德,」她刻薄地說,「聽聽你都說些什麼呀?你說的話自相矛盾,元老們怎麼會撒謊呢?元老說的就是真理。如果有個元老說胡西克不是胡西克,而是『羅』一級的海克利人,那這就是事實,不然元老是不會這麼說的。」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宣布道:「這種談話毫無用處。還是講講你自己令人不滿意的行為吧。你怎麼沒有聽波頓關於消除土壤毒質的演講?」

「你也沒有聽。他現在還在講呢。」

「我知道他講的內容,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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