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坎德·本·希頓分手之後,人猿泰山和阿布達爾又在塞蒂艾薩的大街上逛了起來。這裏的那種帶表演場地的咖啡館很多,有一家大門敞著,傳出鼎沸的人聲,把泰山吸引了過去。這時已經八點多了,泰山進去的時候,舞蹈正值高潮。咖啡館裏擠滿了阿拉伯人。他們都在抽煙,喝滾燙的濃咖啡。
泰山和阿布達爾在屋子正中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不過鼓樂喧天,喜歡安靜的人猿泰山更希望能坐得離那些阿拉伯樂師遠一點。一個相當漂亮的姑娘正在跳舞。她看見泰山身著歐洲人的服裝,而已顯得慷慨大方,便把她的綢子手帕扔到泰山身上,泰山給了她一個法郎。
另外一個舞女接替她上場之後,目光敏銳的阿布達爾看見屋子盡那頭有兩個阿拉伯人站在一道旁門跟前和她說話。這道門通往內院,在這家咖啡館跳舞的姑娘都住在這座小院裏。
起初,阿布達爾沒當回事情,可是不一會兒,他從眼角的餘光裏注意到,那兩個人裏有一個朝他們這個方向點了點頭,姑娘轉過臉,偷偷地瞥了一眼泰山。然後那兩個阿拉伯人就從旁門溜出去,在漆黑的小院裏消失了。
又輪到這個姑娘上場時,她翩然起舞,徑直來到泰山身邊,只對他一個人甜甜的微笑。那些皮膚黝黑、眼睛烏亮的「沙漠之子」都朝這個身材高大的歐洲人惡狠狠地皺著眉頭。不過,微笑也好,皺眉也罷,都沒有在泰山身上產生明顯的效果。姑娘又把手帕搭在泰山肩上,泰山又給了她一個法郎。她按照本民族的習慣,把這枚硬幣在腦門上貼了一下,就勢向泰山彎下腰,對著他的耳朵悄悄地說了幾句話。
「小院裏有兩個人,」她用很不熟練的法語急忙說。「他們想害先生。起初,我答應把你騙到他們那兒去。可你那麼善良,我不能幹這種事兒。趕快走,趁他們現在還沒有發現我讓他們失望。我相信,這兩個家夥是非常壞的壞蛋。」
泰山向姑娘道了謝,而且向她保證一定當心。姑娘跳完舞,就從旁門出去,走進小院。泰山卻沒有按照她的催促馬上離開咖啡館。
又過了半個小時,什麼也沒有發生。後來,一個滿臉凶相的阿拉伯人走進咖啡館。他站在泰山身邊,故意說些侮辱歐洲人的話。可是因為他說的是土語,泰山對那話的意思一無所知。直到阿布達爾點撥了幾句,才恍然大悟。
「這個家夥在找茬兒呢。」阿布達爾警告說,「而且這兒不光他一個人。事實上,一旦鬧起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跟你作對。所以最好還是悄悄地溜走吧,先生。」
「你問這個家夥要幹什麼。」泰山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他說,『這條基督徒的惡狗』侮辱了他的舞女。他是找茬兒呢,先生!」
「告訴他,我沒有侮辱他的舞女,或者別的任何一位舞女。我希望他馬上走開,不要打攪我。我不想跟他吵架,他也沒有理由跟我發火。」
阿布達爾把泰山的話翻譯給那個阿拉伯人後,又說:「他說,不但你是條狗,你還是狗下的崽子,你的祖母是一條鬣狗。你還是個騙子。」
他們的爭吵吸引了鄰座的注意力。阿拉伯人一罵完,眾人就爆發出一陣哄笑,足以說明大多數觀眾的傾向性。
泰山個願意被人嘲笑,也不欣賞那個阿拉伯人對他的辱罵。但是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沒有流露出一點兒憤怒,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微笑,胳膊上的肌肉像小山一樣隆起。猛地朝那個正對他怒目而視的阿拉伯人的臉上打出一拳。
就在這個阿拉伯人倒下去的一瞬間,六個面目可憎的家夥沖進咖啡館。他們顯然一直躲在前面那條街上,只待一聲號令,便蜂擁而上。他們叫喊著:「殺死異教徒!」「打死這條基督徒的惡狗!」一起向泰山撲過來。
觀眾席上,一群阿拉伯小夥子也都跳起來,向這個手無寸鐵的白人沖了過來,泰山和阿布達爾寡不敵眾,只好退到咖啡館那頭。阿布達爾仍然忠實於他的主人,拔出腰刀跟他並肩作戰。
人猿秦山把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打得落花流水。他一聲不吭,只是默默地戰鬥,嘴角依然掛著打那個侮辱他的阿拉伯人時現出的輕蔑的微笑。泰山和阿布達爾面對刀叢,似乎已經沒有活路。可是事實上,正因為圍攻他們的人太多,反而給他們帶來了安全。因為這幫咆哮、叫罵的烏合之眾擠作一團,手裏的刀、劍派不上用場,而且誰也不敢放槍,生怕打著了自己人。
最後,泰山設法抓住離他最近的一個家夥,一擰胳膊,解除了他的武裝,然後拿他作「盾」,慢慢退到阿拉達爾身邊,又一起退到與後院相通的那道旁門。泰山在門口停了一下,突然把那個拼命掙紮的阿拉伯人舉過頭頂,就像拿彈弓射一塊石子,朝那群緊逼過來的暴徒扔了過去。
泰山和阿布達爾跑進黑乎乎的庭院,嚇壞了的舞女們都擠在樓梯口,逃進她們各自的房間。小院裏唯一的光亮是暗淡的燭光。每個姑娘都在自個兒的門框上放一支蠟燭,對於那些偶然從門口經過的人們,昏暗的燈光似乎更能表現她們的魅力。
泰山和阿布達爾剛從咖啡廳沖出來,樓梯下面的黑影裏就有人朝他們身後打了一槍,他們掉轉身,看見兩個蒙面人一邊開槍,一邊向他們撲了過來。泰山縱身一躍,迎戰這兩個新敵手。眨眼之間,沖在前面的那個家夥倒在院子裏的一堆髒土上。他被泰山下了槍,因為手腕折斷,痛苦地呻吟著。另一個家夥向阿布達爾的腦門兒開了一槍,沒打中,結果被對泰山忠心耿耿的阿拉伯小夥子刺了致命的一刀。
咖啡館裏,那群發了瘋的烏合之眾已經沖進小院,緊追他們的「獵物」。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那些舞女們把她們的蠟燭都吹滅了。現在只有從咖啡館那道敞開著。但同時又被人們擠得水泄不通的門射出一縷微弱的光。泰山從那個被阿布達爾刺倒的家夥手裏奪過一把刀,黑暗中,他站在那兒,等著迎戰這群沖進小院找他的人。
突然,他覺得有一只纖細的手從背後拍他的肩膀,一個女人輕聲說:「快,先生,跟我走!」
「快,阿布達爾!」泰山壓低嗓門兒對小夥子說,「到哪兒也比在這兒強。」
女人領著他們,爬上直通她房間的樓梯,泰山緊跟著她。他看見她那光溜溜的胳膊上戴著金拇、銀銅,頭發上裝飾著一串金幣,衣裙也格外華麗。他看出她是個舞女,一下意識到她就是剛才偷偷警告他的那個漂亮姑娘。
爬上樓梯後,他們聽見憤怒的人群正在下面的院子裏找他。
「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兒,」姑娘說,「絕對不能讓他們找到你。你盡管力大無比,打得過許多人,但最後還是難免一死!快!你們可以從這間屋子那頭那扇窗戶跳到大街上,在他們發現你們離開這個小院之前,就能平平安安逃回旅館。」
可是就在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有幾個人已經沿著樓梯爬了上來。他們被發現了。有一個家夥喊了一聲,人群立刻向樓梯湧了上來。跟在最前面的那個暴徒,捷足先登。剛爬到樓梯口就出乎意料地被刺了一刀——這個歐洲人先前可是手無寸鐵。
那人大叫一聲,踉蹌著跌到後面上來的那些人身上。他們都像玩十杜球時被打倒的木柱,紛紛滾下樓梯。那道日久年深、搖搖晃晃的樓梯經不住這麼多人的重壓和沖撞,吱吱嘎嘎,斷成幾截。阿拉伯人驚呼著跌到地上。只有泰山、阿布達爾和那個舞女仍然留在搖搖欲墜的平台上。
「快來!」舞女喊道,「他們會從我旁邊的那間房子的樓梯再爬上來。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們剛進姑娘的小屋,阿布達爾就把樓下響起的叫喊聲翻譯給泰山。原來有幾個人已經跑到街上,切斷了他們的逃路。
「現在我們可完了!」姑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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