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使勁的拉扯、扭折這些金屬作的人類仿制品,連鐵、壓力針、針都派上了用場。最後,這些可憐的東西全變成一堆金屬片和電線。而人腦所創造出來了、最錯綜複雜的昂貴電子腦,則像一個個足球般在人們手中拋來拋去,瞬間被砸成廢物。
此刻,在興高采烈聲中,破壞力終於爆發了,無法抑止了。群動的群眾將目標指向任何可以拆可以砸的東西。
鞋店裏那些機器人店員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同類曾有過什麼下場,不過在群眾湧入鞋店時,他們都嘰嘰喳喳尖叫起來,同時把雙手舉到面前,彷佛在以最原始的方式竭力躲避危險。而引起動亂的那個女人,眼見場面突然演變到遠遠超出她原先所期望的地步,害怕的張大嘴巴、渾身發抖。「喂,等一下!喂,不要這樣!」她大叫。
女人的帽子被擠歪了,滑下來遮住她的臉。她語不成句,只是一迭聲無意義的尖叫。
經理也在大叫:「阻止他們!警官,快叫他們住手!」機·丹尼爾開口了。完全看不出他在使力,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分貝高出常人力範圍。貝萊又一次想到,當然,他不是「誰敢再動,立刻開槍!」機·丹尼爾說。
很後面有一個人大喊:「揍他!」然而,好一陣子,誰也沒動。
機·丹尼爾很敏捷的跳上一把椅子,有從椅子跨到一個陳列櫃上面。自極化分子膜片縫隙滲出來的微微彩色螢光,使得他那冷漠、光滑的臉變成陰氣森森、非塵世所有的東西。
貝萊心裏想,非塵世所有。
機·丹尼爾等在那裏,場面靜止不動。他彷佛一個緘默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巨人。
接著,機·丹尼爾開口了。他口齒清晰道:「你們會說,這家夥手裏只不過是一條神經鞭,或者是一個搔癢器。如果大家一起向前沖,我們可以把他按倒在地上,頂多只有一、兩個人受傷,而受傷的人會複原的。然後,我們就可以做我們想做的事,叫法律和秩序到外世界去死吧!」他的聲音既不凶狠也不憤怒,但卻充滿了權威。這是一種充滿自信的、指揮若定的口吻。他繼續說:「你們錯了!我手裏拿的既不是神經鞭,也不是搔癢器。
這是一支爆破,致命的武器。我會用它,而且我不會只對著你們頭頂上面射擊。
在你們還沒搞清楚狀況前,我就會轟死你們很多人,也許每個人都會挨上一。
我說話算話。有誰懷疑嗎?」群眾外圍一陣騷動,不過人數卻不在增加了。雖然仍有人湊近店門口來看熱鬧,但店裏的人正爭先恐後散去。那些最靠近機·丹尼爾的人屏住呼吸,竭力穩住身體,不讓後面的人把他們擠向前。
戴帽子的女人打破僵局。她突然放聲大哭,高聲叫道:「他要殺我們!我又沒做什麼。噢!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她轉過身,面對一堵由男男女女圍成的、擠得無法動彈的人牆。她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沉默的群眾逐漸後退,移動的跡象更加明顯了。
機·丹尼爾跳下陳列櫃,「我現在要走到門口。」他說:「誰碰我一下誰就挨,男人女人都一樣。等我走到門口,要是有哪個人還不回去忙他自己的事情,我就朝他開槍。這個女人」「不!不要!」戴帽子的女子叫道:「我跟你說我什麼都沒做,我沒有惡意。我不要買鞋子了,我只要回家!」「這個女人,」丹尼爾不理她,繼續說:「這女人留下來,店員會招呼她。」他開始向前走。
群眾愣愣的面對他。貝萊閉上眼睛。完了!他心亂如麻的想。一定會出人命的,事情越搞越糟了。這不是我的錯。是他們強塞了一個機器人來作我的夥伴,是他給了他跟我同等的階級。
然而這算什麼藉口呢?那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他本該在一開始就阻止機·丹尼爾的。他本該把握時間呼叫鎮暴組來的。可是,他卻任由機·丹尼爾作主,甚至還像個懦夫似的覺得鬆了口氣。他是多麼憎惡自己,他居然還想告訴自己說,機·丹尼爾的魅力足以控制這種場面。一個機器人,居然主宰了…但那些聲音叫喊聲、咒罵聲、呻吟聲、呐喊聲都沒有出現。他睜開眼睛。
人群正在散去。
鞋店經理逐漸冷靜下來。他整整歪扭的外套,拂順亂發,對正在散去的人群憤憤的低聲恐嚇著。
巡邏車的警笛正自遠而近,到鞋店外倏然而止。貝萊想:動作真快喔,事情都結束了才來。
經理拉拉他的袖子:「我們不要再添麻煩了,警官。」「不會有任何麻煩的。」貝萊回道。
打發巡邏車警員很容易的事。他們是接到民眾報案說街上聚集了一大堆人才趕來的。他們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清楚,再說他們到的時候群眾也已經散了。
貝萊輕描淡寫的把事情經過敘述一遍,而且絕口不提機·丹尼爾在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機·丹尼爾站到一邊,一副對此事毫無興趣的樣子。
事後,貝萊把機·丹尼爾拉到一旁,靠在建物的鋼筋水泥柱上。
「聽好,」他說:「你要知道,我並沒有爭功的意思。」「爭功?這是你們地球人的俚語嗎?」「我並沒有報告你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我對你們的習俗不太清楚。在我們的世界裏,做報告通常是要完整的。不過在你們的世界裏也許不是這樣。反正,暴動總算避免了,這裁示重點,對不對?」「是嗎?好,現在你聽清楚。」貝萊很生氣,卻又不能太大聲,所以他盡量采取強硬的措辭。「你再也不許做這種事!」「不再遵守法律?如果我不做這種事,那麼我存在的目的何在?」「再也不許以爆破威脅人類!」「伊利亞,你應該知道,不管在任何情形下,我都不會開槍的。我根本就沒有能力傷害人類。而且,你也知道,我不需要開槍。我已經料到沒有開槍的必要。」「你不需要開槍只是僥幸而已。再也不要冒那種險了。我並不是不能表演你那種亡命特技」「亡命特技?什麼是亡命特技?」「算了,不談這個。想想我說的話。我也可能會用一支爆破對著群眾。我身上有爆破槍。但是我不能玩這種賭博遊戲,你也不能。叫鎮暴組來處理要比表演個人英雄主義安全得多。」機·丹尼爾很認真的想了一想,接著搖搖頭。「我認為你說的不對,伊利亞夥伴。
我所得到的有關地球人人格特征的資料上說,地球人並不像外世界人,他們從生下來那天起就開始接受服從權威的訓練。顯然的,這是你們的生活方式所造成的結果。我也已經用事實證明,只要以足夠堅定的態度代表權威,一個人就綽綽有餘了。事實上,你希望叫鎮暴組來的心態,也是表現了你在直覺上希望有一個更高的權威來為你負責。不過,我承認,我所采取的行動如果換在我們的世界裏,是很不合理的。」貝萊氣得滿臉通紅。「要是讓他們認出你是機器人」「他們絕對認不出來。」「不管怎麼說,你都得記好,你是個機器人,只是個機器人而已,就像那家鞋店的店員一樣。」「當然,我是機器人。」「你不是人類。」貝萊發現自己不由自主的變的殘酷起來。
機·丹尼爾似乎在想他這句話。「人類和機器人的區別,也許不向是否具有智慧那麼重要。」他說。
「也許你們的世界是如此,」貝萊回道:「但在我們地球上卻不是這樣。」他看看手表,發現他已遲了一小時十五分。想到機·丹尼爾已贏了第一回合的勝利,而且是在他束手無策、呆立一旁的情況下贏的,他的喉嚨就又乾又痛起來。
他想到巴瑞特,就是被機·山米取代的那個男孩。他也想到自己,伊利亞·貝萊。
他也有可能被機·丹尼爾取代的。老天,他父親至少還是因為一場造成損失和傷亡的意外被撤職的。也許那次意外確實是他的錯,貝萊不清楚。然而,假定他父親是因為被機器人物理學家取代,只是為了這個,沒有別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這個,他父親又該怎麼辦?難道他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他冷冷的說:「走吧!我得帶你回家去。」「你知道,」機·丹尼爾說:「這是不對的,我們不應該費神去討論那些不重要的是情,重要的是智」貝萊提高聲音:「好了!此事到此為止。潔西在等我們。」他朝最近的一個區內通訊管走去。「我最好先通知她一聲,跟她說我們正要上去。」「潔西?」「我太太。」唉!貝萊心想,我要面對潔西的心情可真不錯。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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