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拜謝樂天曰:「賤妾之名,喜傳於後世,皆舍人所賜也,」於是賓主歡治,盡醉而散。 翌日樂天車馬東去。 自此建封專寵盼盼,遂於府第之們,擇佳地創建一樓,名曰「燕子樓」,使盼盼居之,建封治政之暇,輕車潛往,與盼盼宴飲;交飛玉聳,共理簽簧,碑錦相偎,駕主共展,絝窗唱和,指花月為題,繡閻論情,對松篤為誓。 歌笑管弦,情愛方濃。 不幸彩雲易散,皓月難圓。 建封染病,盼盼請醫調治,服藥無效,間卜無靈,轉加沉重而死。 子孫護持靈楓,歸葬北郎,獨棄盼盼於燕子樓中。 香消衣被,塵滿琴箏,沉沉朱戶長商,悄悄翠簾不卷。 盼盼焚香指天誓曰:」妾婦人,無他計報尚書恩德,請落發為尼,誦佛經資公冥福,盡此一世,誓不再嫁/遂閉戶獨居,凡十換墾霜,人無見面者。 鄉党中有好事君子,慕其才貌,憐其孤勞,暗暗通書,以窺其意。 盼盼為詩以代京答,前後積三百餘首,編綴成隼,名曰《燕子樓集》,樓板流傳於世。 忽一日,金風破暑,玉露生涼,雁字橫空,鑷聲喧草。 寂寥院字無人,靜協於秋色。 盼盼倚欄長歎,獨言口:「我作之詩,皆訴愁苦,未知他人能曉我意否?」沉吟良久,忽想翰林白公必能察我,不若賦詩寄呈樂天,訴我衷腸,必表我不負張公之德。 遂作詩三絕,緘封付老蒼頭,馳赴西洛,謂白公投下。 白樂天得詩,啟緘展視,其一曰: 北郵松柏鎖愁煙,燕子樓人思悄然。 因埋冠劍歌塵散,紅袖香消二十年。 其二曰: 適看鴻雁嶽陽回,叉睹玄禽送社來。 瑤瑟玉蕭無意緒,任從蛛網結成灰。 其三曰: 樓上殘燈件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 桐思一夜知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樂天看畢,歎賞良久。 意一妓女能守節操如此,豈可齊而不答?亦和三章以嘉其意,遣老蒼頭馳歸。 盼盼接得,折開視之,其一曰: 鋼暈羅衫色似煙,一回看著一潛然。 自從不舞《霓裳曲》,疊在空箱得幾年? 其二曰: 今朝有客洛陽回,曾到尚書家上來。 見說白楊堪作柱,爭教紅粉下成灰。 其三曰。 滿簾明月滿庭霜,被冷香銷拂臥床。 燕子樓前清夜雨,秋來只為一人長。 盼盼吟玩久之,雖獲驅珠和壁,未足比此詩之美。 笑謂侍女曰:「自此之後,方表我一點真心。 」正欲藏之筐中,見紙尾淡墨題小字數行,遂複展看,又有詩一首: 黃金不惜買蛾眉,揀得如花只一枝。 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死不相隨。 盼盼一見此詩,愁鎖雙眉,淚盈滿臉,悲泣啞咽,告侍女曰:「向日尚書身死,我恨不能自縊相隨,恐人言張公有隨死之妾,使尚書有好色之名,是法公之清德也。 我今苟活以度朝昏,樂天下曉,故作詩相諷。 我今不死,謗語未息。 」遂和韻一章雲: 獨宿空樓斂恨眉,身如春後致殘枝。 舍人不解人深意,諷道泉台不去隨。 書罷擲筆於地,掩面長籲。 久之,拭淚告侍女曰:「我無計報公厚德,惟墜樓一死,以表我心,」道罷,纖手緊窘繡袂,玉肌斜靠雕欄,有心報德酬恩,無意愉生苟活,下視高樓,踴躍奮身一跳。 侍女急拽衣告曰:「何事自求橫夭?」盼盼曰:「一片誠心,人不能表,不死何為?」侍女勸曰,「今損軀報德,此心雖佳,但粉骨碎身,於公何益?且遺老母,使何人侍養?」盼盼沉吟久之曰:「死既不能,惟誦佛經,祝公冥福。 」自此之後,盼盼惟食素飯一盂,閉閣焚香,坐誦佛經。 雖比屋未嘗見面。 久之鬢雲懶掠,眉黛情描,倦理寶瑟瑤琴,厭對鴛亥鳳枕,不施朱粉,似春歸欲謝廬嶺梅花;瘦損腰肢,如秋後消疏隋堤楊柳,每遇花辰月夕,感舊悲哀,寢食失常。 不幸寢疾,伏枕月殺,速爾不起。 老母遂卜吉葬於燕子樓後。 盼盼既死,不二十年問,而建封子孫,亦散蕩消索。 盼盼所居燕於樓遂為官司所占。 其他近郡圃,出其形勢改作花園,為郡將遊賞之地。 星霜屢改,歲月頻遷,唐運告終,五代更伯。 當周顯德之未,天水真人承運而興,整頓朝綱,經營禮法。 顧視而妖氛寢滅,指揮而宇宙廓清。 至皇宋二葉之時,四海無大吠之警,當時有中書舍人錢易,字希白,乃吳越工錢鑼之後裔也。 文行侍詞,獨步朝野,久住紫蔽,怠欲一曆外任。 遂困奏事之暇,上章奏曰:「臣久據詞掖,無毫發之功,乞一小郡,庶竭駕駱廣上曰:「青魯地腴人善,卿可出鎮彭門。 」遂除希向節制武寧軍,希白得旨謝恩。 下車之日,宣揚皇化,整肅條章;訪民瘦於井邑,享冤在於囹圄;屈己待人,親拼勸農;寬仁惠愛,勸化凶頑,悉皆奉業守約,廉謹公平。 聽政月餘,節屆清明。 既在暇日,了無一享,因獨步東階。 天氣乍暄,無可消遣,遂呼蒼頭前導,閑遊圃中。 但見。 晴光黴霄,淑景融融,小桃綻妝臉紅深,嫩柳嫋宮腰細軟。 幽亭雅彬,深藏花圃陰中,畫肪蘭僥,穩纜回塘岸下。 駕金春光時時語,蝶弄睛光擾擾飛。 希自信步,深入芬芳,縱意遊賞。 到紅紫叢中,忽有危樓飛檻,映遠橫主,基址孤高,規模壯麗。 希白舉目仰觀,見畫棟下有牌額,上書「燕子樓」三字。 希白曰:「此張建封寵盼盼之處,歲月累更,誰謂遺蹤尚在!」遂攝衣登梯,徑上樓中,但見: 畫棟棲雲,雕梁聳漢,視四野如窺日下,指萬裏如睹掌中。 遮風翠慕高張,蔽日疏簾低下。 移蹤但覺煙霄近,舉目方知宇宙寬。 希白倚欄長歎言曰:「昔日張公清歌對酒,妙舞過賓,百歲既終,雲消雨散,此事自古皆然,不足感歎。 但惜盼盼本一娼妓,而能甘心就死,報建封厚遇之恩,雖烈丈夫何以加此!何事樂天詩中,猶譏其下隨建封而死?實憐守節十餘年,自潔之心,混沒下傳。 我既知本末,若緘口下為褒揚,盼盼必抱怨於地下。 」即呼蒼頭磨墨,希白染毫,作古調長篇,書於素屏之上,其詞曰: 第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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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通言》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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