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驚肉跳,只怕他已經起疑,或者已經布置下什麼機關,那麼自己就是萬劫不複。 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外頭光線明亮,他整個人逆著光,看不出他臉上是什麼神色,只覺得他一步步走近,語氣卻難得的溫和,問:「怎麼不多睡會兒?」 秦桑本能地仰著臉看他:「你在跟誰打電話?」 易連愷笑了笑:「跟一個朋友,說做股票的事,怎麼了?」 秦桑轉過臉去:「沒事。 」 「好好的,怎麼又不高興了?」易連愷就在床邊坐下,彈簧床極是松軟,整個都往下一沉。 秦桑本來還想往後躲,他卻就勢攬住她的腰,「今天晴了,想上哪兒逛逛去?」 「我不太舒服,不想出去。 」 「你怎麼總鬧不舒服?」易連愷低聲笑了笑,在她耳邊問,「是不是昨晚把你累著了?」 秦桑又羞又怒,將他一推,自顧自睡下去,將被子連頭都蒙住了。 易連愷笑著,來拉她的被子:「閨房之樂,甚於畫眉,你沒聽說過嗎?」 秦桑心中惱怒,攥著被子不肯松手,兩個人正在拉拉扯扯,卻聽到外邊似乎是宋副官的聲音,輕輕敲著門,叫了兩聲「公子爺」。 易連愷不由得大怒,問:「幹什麼?」 宋副官聽到他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似的,戰戰兢兢答:「是……是高督軍的少爺來了……」 易連愷聽說是高紹軒,只得強壓怒火起身洗漱,然後換了衣服下樓去見客。 秦桑心中擔憂,於是過了一會兒,也悄悄下樓來。 剛剛下了樓梯,就聽到笑聲,那笑聲是從偏廳裏傳出來的。 秦桑本來穿著一雙軟緞鞋,更兼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落足無聲,一直走到偏廳。 這間偏廳被布置成吸煙室的樣子,原來易連愷招待高紹軒在這裏抽雪茄煙,秦桑從側開的門扇裏望了一眼,只見煙霧彌漫,易連愷與高紹軒各據沙發一端,正在談笑,而另一側單人沙發上坐著個人,正是化名潘健遲的酈望平。 秦桑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昨天自己冒險傳了紙條給他,他為什麼還不趁夜色走脫?竟然還敢這樣大搖大擺地上門來,萬一叫易連愷看出什麼,該如何是好?正在驚疑不定的時候,忽然身後有人叫:「少奶奶!」將她唬了一大跳。 她回頭一看,原來是送茶點的仆人,見著她所以恭敬地叫了聲。 廳裏三個人都聽見了,易連愷已經回頭望見她,便向她招了招手:「來,見見高少爺還有潘先生。 」 秦桑強自鎮定,緩緩走過去,說道:「昨天高少爺就帶潘先生來過,偏巧你不在家。 」 「是嗎?」易連愷興致勃勃,「今天天氣真不錯,咱們出去打獵吧!秦桑也去,你們不知道,我的這位太太,當初我教她騎馬,可費了老大的勁了,不過架勢還是不錯,槍法也是我教的,就是十有九不中。 」 高紹軒自從秦桑進來,就老大不自在。 聽見易連愷如此說,只是默然而已。 秦桑並不去看那潘健遲,只是道:「消停些吧,山裏本來清清靜靜的,你又鬧得雞犬不寧。 」 易連愷笑道:「玩玩而已,怕什麼。 」一迭聲就叫人備馬,宋副官是最精於這些遊冶之事,一會兒就准備妥當了,親自來向易連愷報告:「夫人沒有馬在這裏,將標下的馬給夫人用吧,那匹馬最是溫馴。 」 易連愷說:「你的馬給我,把我的給她用。 」 宋副官答了個「是」,易連愷就催促秦桑去換獵裝。 秦桑本來心裏就七上八下,如若不去,又怕反惹出他的疑心,無奈只得換了一套英國式的獵裝下來,大隊的侍從早牽了馬來,在樓前靜候。 高紹軒從來沒見過她穿獵裝,只覺得這位少奶奶,初見時淡雅如蘭,再見時富貴清麗,至今日這第三見,卻又有一種嫵媚英姿,頗為出人意表。 秦桑滿腔的心思,倒是絲毫提不起興致來玩樂,兼之許久不曾騎馬,上馬的時候認鐙不准,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幸而易連愷從旁邊伸手扶了她一把,笑著說:「這馬太高了,回頭可仔細了,要是摔下來不許哭。 」 秦桑不過勉強笑了笑。 高紹軒見他們夫妻調笑,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抬頭看著遠處的青山。 只聽易連愷問:「潘先生會騎馬嗎?」秦桑不由自主回頭,只見潘健遲微笑道:「試試看吧。 」說罷認蹬上馬,動作竟然十分熟練。 秦桑雖然心中詫異,但唯恐易連愷瞧出什麼端倪來,所以只當不在意的樣子。 四人縱馬沿著山道而去,後面侍從背著獵槍諸物,並有十餘只獵犬,一路狂吠相逐相隨。 等到了山林間,侍從們首先便將獵犬頸中的繩子解了,那些獵犬頓時如離弦之箭,紛紛沖進了林中自去尋找獵物。 不一會兒就逐出好幾只野兔,易連愷便在馬上舉槍瞄准。 「砰砰」數槍連發,便打中了兩只野兔。 幾只獵犬狂奔過去,叼著血淋淋的兔子奔回馬前,擱下獵物便一陣狂吠。 自有侍從割了大塊大塊的生牛肉拋出來,喂那些獵犬。 那些獵犬都是半人來高,仿佛一群惡狼一般,圍著牛肉撕扯咬食,「吧嗒吧嗒」咀嚼有聲,高紹軒見不得這些,只覺得頭皮發麻,只好轉過臉去不看。 易連愷便叫著他的名字,問:「紹軒,你怎麼一槍不發?」 高紹軒道:「我素來不喜歡這種事,今天不過陪著公子爺出來逛逛罷了。 」易連愷大笑,說道:「你倒爽快,和令尊一樣不會假惺惺地說假話。 」高紹軒便笑了笑,說道:「公子爺快人快語。 」 他們在山林裏兜了一會兒,打了幾只野兔山雞,易連愷嫌沒有打到大的獵物,便又一馬當先繼續往山林深處去。 秦桑不慣騎馬,落後了幾步,正巧高紹軒停下來喝水,只有潘健遲沉默地策馬跟在她身邊。 她趁侍從們不備,便低聲問:「為什麼不走?」 潘健遲這才抬眼望了她一眼,卻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彎下腰去,緊了緊馬腹帶子。 這麼一耽擱,高紹軒已經打馬追了上來,秦桑只得笑著與他說話:「高少爺的騎術真不錯,是跟高督軍學的嗎?」 「不是,是在國外的時候跟朋友鬧著玩,學會的。 」 於是秦桑又問了些國外的風俗人情,高紹軒與她說著話,心裏一則是喜,一則是憂。 喜的是可以跟她這樣自自在在地說話,憂的卻是另一層秘不可告人的心事。 秦桑雖然和他說著話,其實心裏也是有著另一層隱隱約約的擔心。 兩個人既然說話,便放鬆了韁繩,任由馬信步走著,不知不覺就落在了後面。 正在此時,突然聽到前面樹林中一聲馬嘶,緊接著喧嘩聲大起,好些人失聲驚呼。 原來不知何故易連愷的馬突然受了驚嚇,易連愷連連拉動韁繩,那馬卻拼命地踢蹶,似乎要將背上的人顛摔下來。 眾人驚惶失措,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驚馬已經轉頭就往林前奔來。 那驚馬來勢極快,幾乎是瞬間已經沖過好幾名侍從,眼睜睜就朝著高紹軒和秦桑二人沖過來。 這下子猝起生變,秦桑一時呆住了,而高紹軒也反應不及。 就在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卻有一騎斜拉裏橫沖出來,馬上人合身撲上,竟硬生生用手摳住了驚馬的轡頭。 那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那人卻並不放手,只差被拖得從自己馬上摔下去。 兩馬相並狂嘶人立,那人只是死命地拉住易連愷那匹馬的轡頭不放。 易連愷騎術極精,趁機連夾馬腹,誰知胯下的馬卻更像發了狂似的,亂跳亂甩。 拉住轡頭的那人被馬甩得拖出老遠,腳卻還勾在自己馬的鐙子上,兩馬背道而馳,眼看他整個人就要被生生撕成兩半,眾人驚呼不絕,那人卻並不放手,腳一蹬便甩開了馬鐙,只是整個人都被驚馬拖拽得幾乎懸在空中。 那馬亂嘶亂跳,並不能將他甩開,最後連人帶馬拖撞在一棵大樹上。 這麼阻了一阻,易連愷終於勉強拉住了韁繩,侍從們趁機一擁而上,抱馬腿的抱馬腿,拉韁繩的拉韁繩,最後終於將馬給按住了。 易連愷翻身下馬,眾人都是驚魂甫定。 宋副官一迭聲地問:「公子爺傷著哪裏了?」易連愷搖了搖頭,回頭只見潘健遲還緊緊拉著那驚馬的轡頭,於是道:「潘先生,快放手吧。 」 原來搶出來拉住驚馬之人,正是潘健遲。 潘健遲手指早就被轡頭勒得鮮血直流,此時一松手,血便淋淋漓漓順著手腕往下滴著,看上去甚是駭人。 他整個人更被拖撞到了樹上,臉上亦有好些擦傷。 好幾名侍從忙上來牽開馬去,宋副官命人取了傷藥來,替潘健遲敷上。 高紹軒已經翻身下馬,不假思索便去拉住了秦桑坐騎的轡頭,似乎怕她的馬也會突然發狂一般。 易連愷轉頭看見秦桑臉色蒼白,就那樣呆坐在鞍上,一手捂著胸口,就像小孩子受了極大的驚嚇,那神情讓人覺得十分憐惜。 於是走過去伸出手來,便欲抱她下馬。 秦桑素來不喜在眾人面前有這般親昵的舉止,但今天也許是受了驚嚇,被他輕輕一攜就下馬來,亦並不說話,仿佛驚魂未定,只是臉白如紙,靜靜站在易連愷身邊。 易連愷覺得她全身都在微微發抖,不由得問:「嚇著了?」 秦桑本來輕輕點了點頭,可是馬上又輕輕搖了搖頭。 那匹驚馬被眾人按住,只是悲鳴不已,四蹄亂撅,似乎還想掙紮著站起。 宋副官罵道:「這畜牲,看我今天斃了你!」拔出手槍來,便開槍欲射。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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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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