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知從哪間病房裏傳出說話聲,是一種沒有音調起伏的蒼老的聲音。 我聽到的一句是:「這東西有毒,你要害死我……」 我感到頭皮發麻。 董楓回轉身拉了我一把,意思是別停下,這是病人在自言自語,常見的事。 我們摸索著來到了走廊盡頭,在這間已三年未住過人的病房門前站住。 門旁邊有一扇窗戶,沒掛窗簾,但此刻內外皆是暗黑,什麼也看不見。 董楓將一個冰涼的小東西塞進我的手裏,是開門的鑰匙。 在這裏,病房門都是沒有鎖的,因為要是病人在裏面反鎖門後出了事,很麻煩的。 這間房由於長期空著,才配了一把老式的掛鎖。 我在暗黑中摸到這鎖,試了好幾下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我聽見身後的董楓發出急促的呼吸聲,這使我的手有點抖動。 側面看去,張江正迫不及待地將臉貼在玻璃窗上往裏看,我擔心他會看見什麼而發出叫聲來。 鎖開了,在這一瞬間我想到了推門時會不會有沉甸甸的感覺。 三年前,住在這裏的女病人單玲就吊死在門後,據說推門時只能推個半開,因為一具已僵冷的屍體堵在門後。 聽見開鎖的聲音,張江擠了過來,伸手便推開了門。 今夜幸好有這個牛高馬大的小夥子,我感到心裏踏實了一些。 走進屋內,一片漆黑,有一股潮濕的黴味。 後牆的窗戶有一些微弱的天光,嘩嘩作響的夜雨正封堵在窗外。 我低聲對張江說:「電筒。 」 一柱強光打了出來,在已經斑駁的牆上投下一道光圈,一只張牙舞爪的大蜘蛛迅速地跑出光圈,進入黑暗之中。 我從張江手中搶過電筒,向屋角照過去。 屋角像倉庫似的堆滿雜物,裝過藥品的紙箱、廢棄的輸液架等等。 我用電筒順著牆依次照過去,在另一堵牆邊放著一個鐵架床,床上什麼東西也沒鋪,光光的鐵架床像一副擔架。 離床不遠有一個黑色的老式沙發,不少地方的皮革已經爆裂,顯然是作為一件廢物被遺棄在這裏的。 突然,沙發上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伸手抓起它,當手心感覺出這是一團人的頭發時,我像抓到了蛇一樣將它扔回了沙發上,同時發出了一聲不能控制的叫聲。 張江和董楓都圍了過來,在抖動的手電光中,那團毛茸茸的東西仿佛在掙紮顫動。 「這是一副假發。 」董楓長出了一口氣後說道。 「假發,哪來的?」我餘悸未消地問。 董楓也怔了一下,慢慢地回憶著說:「我想起來了,這是單玲用的假發。 單玲,就是三年前死在這裏的女病人。 嚴重的抑鬱症使她的頭發掉了很多,她又愛照鏡子,有時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就哭。 後來,吳醫生給她買來了這套假發,很漂亮的披肩長發呢。 」董楓頓了一下又納悶地自語道,「不過,這假發怎麼會還扔在這裏呢?」 張江弓下身,細瞧了那頭發後又把它提起來,讓它從手中垂下,那景象,仿佛是提著一顆人頭。 我忙叫張江放下它,理由是那一定很髒的。 三年時間了,發間定是積滿了灰塵。 沒想到這話提醒了張江,他用手摸了一下那頭發驚奇地說:「怎麼沒有灰塵呢?」 我用手摸了一下,手上果然是幹幹淨淨的。 我又用手摸了一下那張廢棄的黑沙發,同樣也沒有灰塵。 我感到心在咚咚地跳。 我將電筒向室內另外的地方照去,在鐵架床上,屋角的雜物上,都積著厚厚的灰塵。 這說明什麼呢‧有人常坐在這廢沙發上,並且用手梳理著這套假發‧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手中的手電光在抖動,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裏才行。 !~! .. 第三章(13) 自從進入精神病院以後,我常常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住在吳醫生為我慷慨提供的這間小屋裏,聽著值班醫生或護士「咚咚」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漆黑中我感到自己正身陷迷宮。 關於嚴永橋的事仍然找不到可以破解的線索。 現在清晰的方面僅僅是,這個撞進我家來的不速之客確是這裏的病人,並且已經死去一個多月了。 死而複生的設想顯然不能成立,但他在死後又出現在我家裏也是事實。 看得出來,吳醫生對此事也是極關注的,他將自己的小屋子讓給我住,正是想讓我在這裏找到什麼線索。 另外,黑屋子裏的新發現又增加了我住在這裏的恐懼。 晚上一閉眼,便看見那套長長的假發,一個面目不清的女人正坐在那張破爛的黑沙發上,她用手梳理著假發,然後戴在頭上,並且點燃蠟燭,對著小鏡子打扮起來。 這是董楓在前些時候值夜班時撞見的景象,我相信這是事實,而絕非像吳醫生推斷的,是雷雨之夜董楓所產生的幻覺。 因為,那長期鎖著的黑屋子裏確實有人出沒,不然在積滿灰塵的屋裏,那張破沙發和放在沙發上的假發不會幹幹淨淨。 只是,經常光顧黑屋子的人是誰‧她是怎麼進去的‧這屋只有一把鑰匙,由董楓保管著,平時,它都被董楓鎖在值班室的抽屜裏,沒人能夠拿到。 我發現自己在一個危險的境地裏越陷越深。 本來,我在家裏的寫作是很正常的,我正在把郭穎告訴我的她在醫學院讀書時的恐怖經歷寫成小說,沒想到,這個似人似鬼的嚴永橋出現了,董楓在黑屋子的遭遇也是他最先講給我的。 我現在對我的上一部恐怖小說《死者的眼睛》裏的一些敘述有點後悔,至少我不該在那本書中披露董楓是精神病院護士這個真實身份。 因為嚴永橋在這裏住院期間,正是讀了我的那本書才發現了董楓的。 這個妄想狂甚至將董楓想像成了他的妻子。 星期天,我仍然呆在醫院裏。 在這個巨大的謎團沒解開之前,我想到回家去住就有點畏懼。 我怕那個已死去的嚴永橋再來敲門。 並且,我相信這幽靈仍在我已離去的家裏出沒。 因為,我有天晚上試探性地往家裏打電話時,居然有人拿起話筒來「喂」了一聲。 我立即讓張江去我家察看了一番,雖然家裏無人,門鎖完好,病但門口卻出現過一把黑雨傘。 下午,整座精神病院裏安靜得像公園,蟬子在林木深處嘶叫著,令人昏昏欲睡。 這個夏季單調而神秘。 住院樓前的階梯上,時而有白衣護士輕盈地飄過。 而更多的時候,這階梯像山中的荒蕪之地,只有樹陰和陽光在上面印出斑駁的黑白圖案。 我無聊地在院中逛了一圈,回到小屋正准備睡一會兒午覺,吳醫生來電話了,他說星期天都休息,沒人陪我,叫我去他家裏玩。 我來了興趣,因為自從結識吳醫生以來,我還從沒去過他家裏呢。 醫院宿舍與醫院僅一牆之隔。 據說吳醫生住著很寬敞的房子,這一是因為他的主任醫生的級別,二是因為他遲早會結婚的,雖說現在還是單身一人,但畢竟已三十四歲了,成家是近在眼前的事。 吳醫生住在底樓,窗前圍著一小片綠地,種滿了花草。 我想他是喜歡花草才選擇底樓住房的。 進了門,吳醫生穿著一件寬大的睡衣迎接我,這使他的中等個子更顯粗壯,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上,凸起的肌肉像鐵一樣硬。 我無端地感到他此時有點像日本人,硬朗、有力,而請我坐的手勢又透出嚴謹的禮節。 「怎麼樣?」他搓著手問我,顯露出他內心的不安。 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對嚴永橋事件有新的發現。 其實,住進醫院裏好幾個日夜了,除了嚴永橋隔壁病房那個叫龍大興的病人給我提供過一些情況外,對嚴永橋來找我是否是死而複生,我仍然是毫無頭緒。 「這是個很凶險的家夥,死後也不老實。 」吳醫生眼神迷茫地說,「從科學的角度講,我們都不會相信他死後還能出現。 但是,你是個精神健康的人,他出現在你家裏,我相信這不是你的幻覺,因此,只有抓住他,我們才能解開這個謎。 」吳醫生將眼神從空中收了回來,盯住我又問,「如果再次遇到,你一定能認出他來吧?」 我說這不是問題。 嚴永橋,這個撞進我家的不速之客,1.8米左右的大個頭,寬額大臉,兩道眉毛像粗黑的毛蟲,我相信再見到他,即使在夜裏我也能一眼辨認出來。 第4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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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有人》
第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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