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汪英說:「董楓和你一塊兒去睡吧,我就在這堂屋裏看看書,一會兒就天亮了,並且,」我指了指屋角的一張竹躺椅說,「實在困了,我還可以在那裏躺一躺的。 」 汪英不斷地表示抱歉,又說沒什麼書給我看,只有從嚴永橋的病房裏帶回的東西中,有幾本書,不知我喜不喜歡。 「嚴永橋在病房裏還看書?」我突然來了興趣。 董楓說:「怎麼不可以看‧精神病患者在清醒的時候,是什麼都知道的,有的還可以下圍棋,算計得可精明了。 」 「是的是的,」汪英接著說,「他住院三年,我每隔幾個月去看望他一次。 糊塗的時候,他見著我就很暴躁,說是醫生要害死他,他沒病,醫生拿毒藥給他吃等等。 清醒的時候,他就呆坐在病床上一言不發,只是要些閑書看。 這樣,我就在書店隨便給他買了幾本書。 他死後,這些東西我都帶回來了。 」 今夜只能這樣湊合。 董楓已去了汪英的臥室,我想著她和汪英還有那個小孩擠在這屋裏惟一的大床上,一定也是怪不自在的。 我呢‧雖說沒床可睡,可這間堂屋裏卻很清靜,只是嚴永橋的遺像在正面牆上讓我很不舒服。 我在屋裏轉了幾圈,終於找到一大張藍色的塑料布,我抓起來抖了抖灰塵,便將它蒙在了那個相框上。 這樣好了,雖然牆上顯得怪怪的,但我看不見那張寬額大臉,心裏踏實多了。 木凳上放著幾本書,是汪英臨睡前給我找來的。 雖說這是嚴永橋的遺物,但想到能借此發現嚴永橋住院期間看些什麼書,我便來了一種類似偵探的興趣。 這樣,當我伸手拿起一本書時,心裏也沒有了害怕的感覺。 但是,這本書的封面跳在我眼前的那一瞬,我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哪,這不是我寫的那本《死者的眼睛》嗎‧嚴永橋住在醫院裏怎麼會喜歡看這種令人恐懼的書‧當然,這也許是只讀過小學三年級的汪英在書店裏隨便給他選的。 我知道嚴永橋為什麼知道董楓了,也明白了他為什麼會來我家,因為在《死者的眼睛》這本書裏,我們的事都出現在書中,都怪我寫得太真實了,明明白白地寫出董楓是精神病院的護士,而我是一個對恐怖故事倍感興趣的作家,這樣,讀了這書的嚴永橋便纏上了我,因為他發現了醫院黑屋子裏的恐怖,或者,他本身就很恐怖,這使我至今不能斷定找我的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影子‧嚴永橋早已死了,遺像在家中,骨灰在墳裏,多麼可怕! 我點燃一支香煙,在堂屋裏高聲地咳嗽了幾次,我用這種可憐的辦法給自己壯膽。 從臥室的門縫裏透出了燈光,董楓和汪英顯然也還沒睡,有嘰嘰咕咕的說話聲傳出。 過了一會兒,又傳出一個女人嗚嗚的哭聲,是汪英在哭,她們在談什麼呢‧ 已是半夜過後了,這個深山小屋像是落入了地縫中,有一種與世隔絕的寂靜。 我聽見董楓說「睡吧睡吧」,然後臥室裏便熄了燈。 我吸著煙,在堂屋裏踱著步子,像一只困獸。 這時,臥室門輕輕開了,董楓走了出來,她拉我在屋角坐下,輕聲說:「事情都清楚了,嚴永橋真該死,他害了汪英。 」 五年前,十九歲的汪英到鷹岩鄉趕場。 幾年來家裏積攢下八十多元錢,讓她去給愛聽戲曲的老父親買一台半導體收音機。 汪英在供銷社的商店裏買好這台寶貝之後,又隨不少村民去河邊看熱鬧,這裏正在修黑河大橋,吊車入雲,機器轟鳴,頭戴安全帽的工人來來往往,場面很是壯觀。 大家都說,橋修好後,過河就方便了。 以前這裏是一個渡船碼頭,但漲洪水的時候,渡船也不敢開。 現在好了,看的人都在贊歎。 汪英看了一會兒,想到老爹正等著收音機呢,便急忙返身回家。 沒想到,在回家的路上,有人在那片無人的山穀中強奸了她。 這人就是嚴永橋。 他從大橋工地一直跟蹤汪英到了這片山穀,然後將她拖進灌木叢中,解下汪英的細鞋帶捆住她兩只手的指頭,然後扒光她的衣服發泄他的獸欲。 事完之後,汪英突然發現剛買的那台半導體收音機在剛才的扭打中被摔破了,她哭起來,要嚴永橋賠她這收音機。 嚴永橋想了想說,明天你來這街上,我買一台賠你。 當天晚上,汪英躲在屋後沖澡時被嫂子瞧見了,她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乳頭也破了,還浸著血。 這事瞞不住了,全家人氣得跳,她的大哥要去殺了嚴永橋。 後來,大家安靜下來,家醜不可外揚,商量了一陣,決定讓這人娶了汪英才行,不然到橋梁公司去告他,或者約上親戚們,把他砸死在黑河裏。 董楓說:「嚴永橋是在逼迫下和汪英結婚的。 他拿錢修了這房子,可每月只回來住上幾天。 後來,他便進了精神病院,一直到死。 」!~! .. 第二章(8) 在這青翠的山中,夜雨後的早晨顯得特別明亮。 汪英起了床,來到堂屋裏時,對著蒙在嚴永橋遺像上的塑料布望了一眼。 我趕緊解釋說,昨夜我看見他的面孔有些害怕。 汪英垂下眼說,沒關系,不是怕別人指責,我也早想把那像取了,我恨他! 這時,董楓從屋後的山洞邊洗臉回來了,面容紅撲撲的。 她用眼睛示意我該返程了。 畢竟,要走好幾公里幽深的山路才到鷹岩鄉,在那裏搭乘路過的班車到陸城縣,然後才能轉車回城,夠費周折的了。 我想到三年前,汪英和嚴永橋就是從這條路到省城的精神病院來看病的。 而據吳醫生講,當時是汪英患產後抑鬱症,嚴永橋送她到醫院的。 湊巧的是,吳醫生正在給汪英看病時,嚴永橋突發躁狂型精神分裂症,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呢‧ 「嚴永橋發病之前,你發現他有過精神失常的跡象嗎?」我顯得很隨意地問汪英,同時對董楓做了個坐下的手勢,表示我還有疑問要了解。 汪英靠在門邊說:「這之前他很正常的。 修鄉場外的那座黑河大橋,他還是個小頭目呢。 我和他結婚,村裏人都說我找了個好丈夫,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得那種病。 」 我說:「你生下孩子後,怎麼會得抑鬱症呢‧你當時成天擔心孩子會死,有什麼原因嗎?」 汪英又將眼睛盯著地面,喃喃地說:「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搞的,成天就擔心孩子,心裏非常害怕。 到後來實在不行了,我父母和大哥就讓嚴永橋帶我到省城看病。 」 「吳醫生很快就治好了你的病?」我問。 「是的,」汪英理了一下頭發說,「他給我開了些藥,說只是輔助作用,其實,我並沒有病。 吳醫生講得我心裏透明,他說我並沒有什麼病,擔心孩子會死實際上是嚴永橋給我造成的。 因為孩子出生不久,他一回到家又像結婚後那樣對待我。 我和他在一起後,他一直就這樣折磨我。 他總要把我的手捆起來,折磨得我要死。 我懇求他說,我已是你的老婆了,你不用強迫我也行啊。 他卻反問我說,這樣做你不是感覺更好嗎‧天哪,這個人全是壞心思。 我給嫂子講過這些事,可嫂子歎了口氣說,咱們做女人的,只能聽丈夫的了。 後來懷上了孩子,我終於有了清靜日子。 可是,孩子剛生下一個多月,他又照以前那樣做了,整夜折磨我,孩子在搖籃裏哭他也不管,我又動不了,我總覺得孩子會死在搖籃裏。 吳醫生給我講得太清楚了,我沒有病,都是他給我造成的。 」 汪英停頓了一會兒,不好意思地說:「你們都是醫生,我給你們講這些也沒什麼。 他住院期間我去看望時,吳醫生還給我講,他這種病是從小就有病根的,不可能完全治好,並且勸我另嫁一個男人好好過日子。 他說得倒輕松,男人又沒死怎麼另嫁人‧這在我們山裏是不行的,離婚是羞死人的事。 現在他死了,我仍然不想再嫁人呢,我想一個人過輕松日子,並且還有孩子,夠了。 」 「那天在門診室,他怎麼突然就發病了呢?」我還是覺得有疑問。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汪英說,「當時我正在給吳醫生講病情,吳醫生聽完後,又向他了解情況,說著說著他們就吵了起來。 不過我當時感覺嚴永橋還是很正常的。 」 「他們吵些什麼呢?」我問。 「好像是關於嚴永橋有沒有精神病的問題。 吳醫生說生病的是他不是我,嚴永橋說他胡說八道。 吳醫生說看你這狂躁勁,病得不輕了。 」 第2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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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有人》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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