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易斯聲色不動地問索雷爾:你確信白人也能獲得這種能力嗎? 目前說確信還言之過早,但既然小山提和江志麗都能窺見我的思維,那麼這個結論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 劉易斯忽然問道:會不會只能激發出單向能力?也就是說,白人只能被別人讀出自己的思維? 索雷爾稍愣,苦笑道:我絕不相信上帝會這樣捉弄我們,但我不能肯定地排除這種可能性。 劉易斯強抑住怒氣,鄙夷地說:教授先生,那你慌慌張張跑來幹什麼?你給了我一個不確定的可能,甚至又給了一個更為危險的可能,然後叫我放走這個中國女人,從而把白人置於危險的境地。 而這一切,又都是為了你的什麼良心!教授先生,講良心也得有實力,如果200年前的白人移民者都是你這樣迂腐的家夥,我們就不會擁有美國。 好了,請兩位離開吧,我也要按自己的良心行事了。 索雷爾和德萊尼面面相覷,他們都是自視甚高的,想不到一個聯邦調查局的官僚竟駁得他們啞口無言。 在尷尬的短時沉默中,一直扶著索雷爾的伊斯曼小心地把教授推給德萊尼,平靜地說:局長先生,如果你執意要打死她,就先向我開槍吧。 他隨即向前走去,跨步走上台階,江志麗已經回屋了,他敲敲門,低聲說:凱倫小姐,請開門,我是伊斯曼。 他覺得十分內疚和悲哀,幾天前,甚至在教授殺死小山提時,他還保持著對他的信仰,心甘情願地作了幫凶。 但現在,聽著教授善良地分析不要殺死江志麗的理由時,他卻止不住作嘔。 屋裏沒有動靜,他再次敲敲門,聲音顫抖地說:凱倫小姐,請開門,我是來向你仟悔的。 門很快開了,江志麗立在門口,臉上帶著兩塊輕傷,頭發散亂,目光中有那麼多的滄桑!伊斯曼低下目光,說:凱倫小姐 江志麗打斷了他的話,蒼涼地說:伊斯曼,不用說了,我已經看出了你的真誠。 她已經感受到了伊斯曼的思維,原來那個黑氣氤氳的小洞已變成柔和的金黃色,那是像朝霞一樣緩緩流動的無定形的混沌。 在這個瞬間她忽然想到,如果人類能夠思維連通,能夠永遠沐浴在這金黃色的溫暖中,該有多好。 但她很快回到現實中,她知道,外面並沒有什麼金黃色的朝霞,而是幾十個黑森森的槍口在等著她。 她說:伊斯曼,謝謝你,你讓我在迎接死亡時,對人類多少有了一點信心。 請你離開吧,我要出去了。 不,我要陪著你,我不能救你,但可以陪著你一塊兒去死。 他傷感地笑笑,說,這倒讓我可以說出自己的感情了,凱倫,我一直在暗戀著你,不過,我是一個幫凶,是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 江志麗低聲說:我也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不值得愛的人。 她知道伊斯曼的決定已不可更改,便淒然一笑,挽著他的胳膊走向屋門。 打開門,院裏的人們都愣住了,江志麗目光灼灼地盯著教授和德萊尼,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鄙夷。 伊斯曼警惕地護著她,掃視著各個槍手的動靜。 劉易斯面色陰沉,舉起通話器欲下命令,索雷爾劈手奪過通話器,激烈地同他低聲爭辯著。 爭吵持續了很長時間,劉易斯怒不可遏,猛力推開索雷爾,拔出手槍向幾米外的江志麗開火。 伊斯曼疾速轉過身,把她掩在身後。 劉易斯身邊的德萊尼以超出年齡的敏捷撲過去,把手槍推向天空,一串未經消音的清脆槍聲驚散了鴿樓上的鴿群,它們咕咕驚叫著飛散,在蔚藍的天幕上撒下一片白羽。 劉易斯喝令手下將索雷爾和德萊尼拉開,奪過送話器,狙擊手們又端平步槍。 就在這時,一串車隊忽然在公路拐彎處出現,以驚人速度開過來,一輛福特XLD輕型貨車打頭,後邊有三輛大客車,很遠就聽見一片嘈雜的樂聲,有爵士鼓、長號,起勁地奏著《星條旗永不落》。 車隊稍近,聽見車內用擴音器喊:不許殺人!蓋世太保雜種們,不許在自由女神像下殺人! 防暴警察阻擋不住,車隊擁進農莊。 那幾輛客車上畫著光怪陸離的宣傳畫,有骷髏頭像、猩紅的女人嘴唇、豐腴的大腿,車側寫著紅狼爵士樂隊。 車未停穩,幾十個青年嬉皮士從車門一擁而下,他們大都裝束奇特,頭發染成火紅色、海藍色甚至鮮綠色。 他們旁若無人地沖進警察隊伍,嬉笑著,怒罵著,轉眼就把警戒線沖得七零八落。 江志麗驚喜地看著這一幕荒誕劇。 從輕型貨車下來的兩名少年擠過人群,跑到她的身邊。 一個是白人,一個顯然是華裔。 華裔少年神情亢奮地說:江小姐,我在BBS上看到了你的信件,馬上向所有網友發出呼籲,又拉上戴維開車來這兒。 路上正好碰見這支樂隊,我們一喊,他們就爽快地跟著來了。 你看,他們的這次沖鋒幹得多漂亮!還有,我猜想這會兒全國一定都熱鬧極了! 他格格地笑起來。 同來的戴維是個文靜的小孩,這在美國的小揚基中是不多見的。 他微笑著,簡單地說:我站在你這一邊。 看著這個文靜的小孩,她不由得想起怕羞的小山提,想起他在死亡前發送過來的突然的停頓。 她把戴維摟到懷裏,眼淚刷刷地流下來。 劉易斯臉色鐵青,怒氣難抑。 這群不可救藥的蠢貨!他們瘋癲癲地來到這兒串演了一出平等博愛的鬧劇,卻不知道這是在自掘墳墓。 但他知道對這些弱智者是不能喻之以理的,自己的使命已經無可挽回地失敗了,在盛怒中他真想讓手下把這些蠢貨全殺死。 當然,他不至於這麼沖動。 正在這時指揮車內的電話響了,是局裏打來的。 已經有幾千個抗議電話、傳真和電子郵件打到了胡佛大樓,那些愛趕風頭的新聞界已經蜂擁而動,兩份電子報紙《號角》和《科學箴言》已搶先發了專題報道。 局裏並未責備他,但命令他立即撤退。 劉易斯低聲咒罵著,下了撤退令,他自己率先鑽進指揮車開走了,身後留下一片哄笑和口哨聲。 這邊,索雷爾忽然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伊斯曼跳下台階,和德萊尼先生一塊扶起教授。 原來,剛才德萊尼與劉易斯爭奪手槍時,一顆飛彈穿透了教授的肩腫,現在左肩上鮮血淋漓。 江志麗急忙進屋找出藥箱,撕開教授的衣服為他包紮。 教授依在伊斯曼懷裏,面色慘白,精神頹唐,他俯看著江志麗,低聲說:凱倫,你能原諒我嗎? 江志麗正在包紮著的雙手顯然有一個停頓,但她沒有抬頭與教授的目光相接,默默包紮完畢,起身站在一旁,看著德萊尼和伊斯曼把教授抬上救護車。 上車時,教授還回頭苦笑著看看江志麗,但那個女子的目光中顯然沒有一絲漣漪。 第九章 索雷爾被送走後,爵士樂隊的大客車也開走了,熙攘的小農場恢複了平靜,白鴿盤旋著又回到鴿樓,小巧可愛的微型馬在圈中安靜地吃草。 伊斯曼留下來陪伴江志麗,夕陽的餘輝下,江的目光裏仍彌漫著迷茫,她還未從這兩天的巨變中完全清醒過來。 伊斯曼說:教授走時很頹喪,你沒有原諒他。 江志麗冷冷地說:我個人可以原諒他。 但馬高父了、好子和黎元德能原諒他嗎?聲音中透出十分的疲憊和冷漠。 伊斯曼對這個孤身闖世界的嬌小女子很憐憫,他輕輕地攬住志麗瘦削的肩膀。 她沒有動,但他透過她單薄的衣服分明感受到了她的拒絕。 他尷尬地松開手,低聲說:凱倫,我希望能有機會幫助你。 江志麗勉強笑道:謝謝你,伊斯曼。 很遺憾,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經歷了這場坎坷後,我想回國去。 伊斯曼沉默片刻後,真誠地說;祝你在那兒找到自己的位置,回國後多聯系。 第1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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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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