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夜色中的校園:「不,張老師,我超然不了,您那種感受在我這兒已不是痛苦,更是一種恐懼!如果想讓我看到我們走的這條路是多麼險惡,那您這次算做到了。 」 是的,他做到了。 我能忍受一輩子耗盡心血毫無建樹,我能忍受拋棄生活中的一切,孤獨地終了醫生,我甚至可以在需要時獻出生命,但我不能忍受一生中再也見不到它!正是對它的第一次目擊決定了我的一生,我們真的不能忍受再也見不到它!這點別人可能很難理解,但你能想象,水手能忍受一生見不到大海嗎?登山者能忍受一生見不到雪山嗎?飛行員能忍受一生見不到藍天嗎? 「也許,「張彬站起身來說,「你能讓我們再次見到它。 」 我茫然地看著窗外:「張老師,我不知道。 」 「但這是我一生中最後一個希望了。 我該走了,那張照片掃描完了嗎?」 我回過神來:「哦,掃完了,我早該還您,可拆下來的時候把鏡框弄壞了,我想買一個新的裝上,可這些天一直沒時間出去。 」 「不用了,那個舊的就行。 」他接過照片,說,「這些天總覺得屋子裏少了些什麼似的。 」 我又回到窗前,看著我的導師的身影小時在夜幕中,他的腿比平時瘸的更厲害了,步履看上去那麼艱難。 第5章 異象之二 張彬走後,我熄燈睡下,但總是睡不著,所以,當那件事情發生時,我肯定自己是處於絕對清醒的狀態。 我聽到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無法分辨這聲音傳來的方向,它似乎充滿了整個黑暗的空間。 我警覺起來,腦袋離開了枕頭。 又聽到了一聲歎息,很輕很輕,但能聽出來。 這時學校已經放假,這懂宿舍樓幾乎是空的。 我猛地坐起來,掃視著黑暗的防金,只看到了那些紙箱子,暗中像一堆隨意壘放的方石塊。 我打開燈,在日光燈完全亮起前的那幾下閃動中,我看到紙箱上放隱約有一個影子,是白色的,只一瞬間,它就消失了,沒有看清形狀。 我不敢肯定這是不是幻覺,但影子消失時我看到它向窗子的方向移動,後面拖著一條尾跡,那顯然是一串它自己的轉瞬即逝的映像,像觀察者延長的視覺暫留。 我想到了那根頭發。 我開著燈躺回到床上,但更不可能入睡了。 漫漫長夜很難熬,就索性起來,打開一個紙箱子,繼續看張彬的計算稿。 從上次看到的地方開始,翻過了十幾頁,有一頁引起了我的注意:這頁稿子上有一半的推導過程被一個大叉劃掉了,那大叉墨水的顏色和原稿有很大的差別。 在頁邊的空白處,重寫了一個簡潔的公式,顯然是要代替那些被劃掉的部分。 這個公式所用的墨水和打叉的一樣。 吸引我注意的是那個公式的筆跡,娟秀精細,與張彬的原稿明顯不同。 我拿出了張彬送給我的那個被隔頁燒掉的的筆記本,小心地打開來,將上面的筆跡與那個公式對照,結果雖令人難以置信,但我還是預料到了。 張彬是個很仔細的人,沒部分計算稿上都標有日期,這一部分標著的日期是1983年4月7日,距他妻子的死已有十二年。 但這是鄭敏的筆跡。 我仔細地看那個公式和被劃掉的部分,是計算低耗散狀態等離子流體邊界條件的公式,很簡潔,可以代替被劃掉的繁瑣推導,因為這個公式是用了一個現成的參數,這個參數是三菱電機的一個實驗室在1985年得出的。 他們當時是為了研制用等離子體流束代替轉子的高效發電機。 這個項目最後雖然失敗了,但它的副產品,那個等離子流體參數後來卻被廣泛應用,不過這是985年之後的事了。 我立刻將後面的幾個還沒有開過的箱子都大概翻了一遍,又發現了五頁稿紙上有相同筆跡的修改,如果仔細找找,可能還會找到。 而張彬寫出這些計算稿的時間都在八十年代以後。 我在床沿上呆坐了很久,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我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上,我把它啟動了,從硬盤上調出了白天掃描的鄭敏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用高精度掃描儀描下來的,我仔細地觀察著它,盡量躲開照片中的人那很有神的目光。 我似乎發現了什麼,於是立刻手忙腳亂地啟動了一個圖象處理軟件——我平時要處理大量的閃電照片,所以電腦裏這類軟件很豐富,現在打開的這個軟件可以將黑白照片自動轉化為彩色的。 軟件很快將這張照片處理完畢,雖然色彩有些失真,但我還是達到了目的,黑白照片上的人總是顯得年輕,這張照片是鄭敏遇難前一年拍的,現在,彩色揭示了被黑白兩色掩蓋的一個事實,照片上的鄭敏比她的實際年齡要蒼老了許多。 照片中的鄭敏身著一件實驗室的白大褂工作服,照片中顯示出工作服左胸的一個衣袋,衣袋裏裝著一片東西,衣袋的布很薄,透出那東西的一些形狀和細節。 它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將那一塊圖象剪切下來,放到另一個圖象處理軟件中進行處理,試圖提取出更多的細節。 經常處理那些模糊的閃電照片,使我幹這個很熟練,很快使那片東西的輪廓和細節凸現出來。 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出,那是一張3英寸電腦軟盤。 5英寸軟盤在八十年代初才在國內普遍是使用,3英寸盤的使用就更晚些了,她的衣袋中應該裝著一卷黑色的打孔紙帶才對。 我猛地扯掉電腦的電源線,卻忘記了筆記本電腦還有電池供電,只好用顫抖的手移動鼠標關機,點完關機鍵後,立刻將電腦合上。 在我的感覺中,鄭敏那幽幽的目光仍穿透合上的電腦看著我,夜的死寂像一只冰冷的巨掌將我攥在其中。 第6章 晴空霹靂 在我告訴高波將隨他去雷電研究所的決定時,他說「在你做出最終決定前,我應該把事情說清楚:我知道你現在滿腦子想的是球狀閃電,雖然我們的出發點不同,我也對這個項目看好,但你要知道,一開始,我不可能讓所裏用很大的力量搞你這個項目。 你知道張彬為什麼失敗嗎?他鑽到理論裏出不來了!但這也不能怪他,實在是條件所限。 這兩年我給你的印象是忽視實驗,錯了,你做博士項目時我沒考慮實驗,是因為這種實驗的投入太高了,照我們現有的條件,根本做不好,不精確甚至不真實的實驗結果會拉理論的後腿,這番話使我重新認識了高波這人,像他這樣在學術上思想如此活躍,在社會上又如此現實真是不多見,這可能就是麻省理工出來的人的特點吧。 其實我想的同他一樣,我明白建立起基礎實驗設施對球狀閃電的研究是必不可少的,因為球狀閃電研究成功的標志是人工產生它。 這些實驗設施首先應該包括大型的雷電模擬裝置,還有複雜的磁場發生裝置,以及更複雜的傳感探測系統,這套系統的預算肯定大的嚇死人。 我不是個書呆子,我知道要實現理想就得從現實開始一步步走。 在火車上,高波突然向我問起了林雲的事。 自泰山一別已兩年,林雲的影子一直沒有從我的腦海中消失過,但是因為對球狀閃電的專注,這記憶並沒有發展成某種無法控制的東西。 與她在泰山上度過的短暫時光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珍藏,對她的回憶往往是在最勞累室浮現出來,這使就像聽一首柔美的音樂,是一種很好的休息。 高波曾說他很羨慕我這種狀態,因為感情生活就要超然度外,陷進去就不好了。 高波談到林雲時說:「她向你提起過雷電武器系統的事?我對此很感興趣。 「 「你想搞國防項目?「 「為什麼不?軍方不可能有完善的雷電研究機構,他們最終還得靠我們。 這類項目經費來源很穩定的,也是一個極有潛力的市場。 「 自分別後我與林雲再沒聯系過,她只給我留了一個手機號,高波讓我到京後立刻同她聯系。 第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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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狀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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