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個念頭襲上勃克的心頭,幾乎使他停止了呼吸。 在一陣自發的驚恐中,他的雙膝顫抖得磕在一起,他小心地盯著這只灰色的蜘蛛,目光越來越堅定。 他,勃克,曾經在紅土崖上殺死過一只獵蛛。 不錯,殺死它是出於偶然,而且後來差點在織網蛛的羅網裏喪了自己的性命,可不管怎樣,他殺死了一只蜘蛛,而且是一只最危險的蜘蛛。 現在,一個偉大的計劃漸漸在勃克心中形成。 他的部族同胞由於太害怕蜘蛛而對它的習性所知不多,但還略知一二。 一個最主要的習性就是,這種設置陷阱的蜘蛛決不會離開它的洞穴去捕獵決不會!勃克要大膽地運用這一知識。 勃克向白色的、閃光的羅網走去,匍匐著輕輕靠近蛛網的底部。 蛛網漸漸匯聚於一點,然後往下形成一個大約6米長的漏管,蜘蛛就在這漏管裏等候,夢想著下一個犧牲品自投羅網。 勃克在離漏管不到3米遠的地方停下來,等待時機。 站在這裏,勃克能透過蛛網的縫隙,看見蜘蛛灰色的肚子。 它已丟下蟋蟀幹癟的屍體,回到了它歇息的地方。 它小心地趴在漏管柔軟的管壁上,眼睛死死地盯著羅網的網絲。 勃克的頭發由於極度的恐懼直往上豎,但他擺脫不了那個念頭。 他向前邁進幾步,提起梭鏢他從紫山的火焰燒死的不知名的動物屍體上拔下來的鋒利的梭鏢。 他高高地舉起梭鏢,將鋒利的、致命的槍尖對准它。 他用盡全力深深地刺進去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飛奔而逃,眼睛被嚇的呆愣呆愣的。 過了很久,他才壯起膽子重新往那邊走去。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准備好只要聽到輕微響動,就撒腿逃走。 一切都靜悄悄的。 由於跑得太遠,勃克沒有見到蜘蛛被擊中後可怕的痙攣,沒有聽到它的螫牙咬在那只梭鏢上發出的令人恐怖的聲音,也沒有見到蜘蛛它是疼死的瘋狂地掙紮著想掙脫自己時,漏管的絲線如何鼓脹、撕裂。 他走到傘菌寬大的傘蓋下,輕手輕腳,小心翼翼,他發現漏管裂開了一個大洞,灰蛛的巨大身軀一動不動,有一半吊在裂縫外面,身軀下面滴了一小攤發著惡臭的血液,不時還有一滴從梭鏢上滴下來,發出奇怪的撲通聲。 勃克看著他所幹的事,看到了被他殺死的動物的屍體,看到了它凶猛的螯肢,以及鋒利的、致人死命的螯牙。 那家夥已死的眼睛還惡狠狠的盯著他,毛茸茸的腿還支撐著,似乎要將那已讓它半個身子落下去的裂縫再撕開一些。 勃克心中充滿了狂喜。 在千萬年間,他的部族同胞只是些苟且偷生的寄生蟲,在強大的昆蟲面前只會逃之夭夭,躲開它們;如果被追上,只會孤立無助地等死,發出恐懼的尖叫。 他,勃克,已轉敗為勝,他已殺死了他們部族的一個敵人。 他大呼一口氣。 他的部族同胞總是悄無生息地、擔驚受怕地走路,大氣也不敢喘。 可是勃克突然發出一聲狂喜的叫喊這是幾百個世紀以來,人類發出的第一聲威震敵膽的喊叫! 緊接著,他差點為自己喊出這麼大的聲音而嚇得休克。 他仔細傾聽,沒有任何聲音。 他走近他的獵物,小心地拔下梭鏢。 黏糊糊的蜘蛛血把它弄得又黏又滑,他不得不在一棵革本屬傘菌上將它擦幹。 然後,他必須再一次壓住自己邏輯上的恐懼,才敢去碰被他殺死的動物。 現在,他已背著蜘蛛離開那裏,蜘蛛的肚子貼著他的後背,兩只毛茸茸的腿搭在他的肩膀上,剩下的腿耷拉著拖在地上。 現在,勃克的樣子更為稀奇古怪了:看起來五彩斑斕,富麗堂皇,披著一件閃著幻彩的鬥篷,巨蛾金色的觸須從額頭上立起來,背後背著一只醜陋的大蜘蛛。 勃克穿行在細莖蘑菇林中,所有的動物一見到他背著的東西都落荒而逃。 它們不害怕人類因為它們的本能已慢慢改變但是在昆蟲生存的千百萬年中,一直有蜘蛛捕食它們,躲避蜘蛛成了它們的本能。 就這樣,勃克,一個衣著鮮豔的人,彎腰背著那可怕的怪物,神情莊嚴,毫不畏懼地向前邁進。 他走進一個山穀,山穀裏滿是破碎的、變黑的蘑菇,沒有一個黃色的傘蓋。 每一株蘑菇裏都長滿了蛆蟲,蛆蟲液化那些粗糙的蘑菇莖肉,液體慢慢滴到地下,匯聚到一個勃克看不見的小窪地中心,形成一個黃色的水坑。 他只聽見一片嗡嗡嗡的叫聲,於是爬到一個可以看清整個山穀的高地,想看個究竟。 原來是一個金黃色的水坑,中央映著灰蒙蒙的天空。 周圍全是炭黑色的蘑菇,似乎被一場大火燒過。 一條金色的小溪慢慢流淌著,緩慢的溪流從池邊的岩石上淌下來,流進水坑裏。 金色的水坑邊上,一排排一行行,成百上千,成千上萬,成萬上億地爬滿了閃光的綠色大蒼蠅。 與別的昆蟲比,蒼蠅顯得小一些,它們的體型也增大了。 但沒有別的昆蟲,比如蜂類昆蟲增加得大,而這對它們的物種是絕對必要的。 麻蠅將成百上千的卵產在動物腐屍裏,其他蒼蠅將卵產在蘑菇裏。 要喂養這麼多不久就會孵化的幼蟲,必須有相應的大量的食物,所以蒼蠅必須保持較小的體型。 不然,一只蝗蟲的屍體將只能供養兩三只大蠐螬,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可以喂飽幾百只小蠐螬。 勃克往下凝視著黃色水坑。 藍頭蠅、綠頭蠅,以及所有那些金屬色的蒼蠅都聚在一起享用腐物的盛宴,它們在裝著臭氣熏天的金色液體的水坑上空營營飛舞時,便發出勃克聽到的那種嗡嗡聲。 它們飛來飛去,身體的光澤閃閃爍爍,它們在尋找可以落下來參加狂歡盛宴的地方。 聚集在坑邊的蒼蠅們一動不動,像金屬雕塑一樣。 它們紅色的大眼睛和肥鼓鼓的身體閃著讓人惡心的光。 蒼蠅是最遭人厭惡的昆蟲。 有一些營營亂飛著尋找立足點,勃克只見光影穿梭。 一陣嗡嗡聲在遠處轟鳴。 一個金黃色的斑點出現在空中,那東西有著纖細的、針一樣的身體,長著兩只透明的、閃光的翅膀和兩只大眼睛。 等它飛近,才看清是一只蜻蜓,足有6米多長,身體閃著耀眼的、純粹的金光,它在水窪上空盤旋,然後俯沖下去,每沖一次,它的大顎便隨著猛攫下去,這樣重複進行著,一只只閃光的蒼蠅在它的利顎下消失了。 第二只蜻蜓出現了,它的身體是耀眼的紫色,接著又來了第三只。 它們在水坑上沖刺,攫取,猛咬,斜起身子出其不意地攻擊好一幫凶猛而又美麗的家夥!此刻,它們不過是一架架屠殺的機器。 他們四處沖殺,複眼血一樣紅。 有這麼一大群營營亂舞的蒼蠅,不管有多大的胃口也該吃足了,但這些蜻蜓卻意猶未盡。 這些漂亮、纖秀、優雅的動物在水坑上四處沖殺,像複仇的惡魔,或者神龍,它們的名字即由龍而來①。 ①英文中蜻蜓為dragon-fly,直譯為龍蠅,因狀如飛龍而得名。 嘈雜的、心滿意足的營營聲仍未減弱。 它們無數的同類就在頭頂上不到15米的地方被殺,但這些密密麻麻的、閃著光的紅眼睛蒼蠅仍然舍不得丟下它們的盛宴,仍在靜靜地享用那些散發著惡臭的黃色液體。 蜻蜓大概永遠也不會饜足,甚至對它們精選的佳肴也是如此。 但它們此時只是不斷地將蒼蠅打下去,並未吃它們。 有一兩只被大蜻蜓咬扁的蒼蠅落在宴飲的同伴身上,它們動動身子,抖掉落下來的東西。 現在,已有一只蒼蠅將它令人惡心的喙放在了被咬死的蒼蠅身上,伸進破碎的外殼吮吸流出來的蒼蠅血。 第二個參加進來,又有一個來了,不一會兒,便聚集了一大群蒼蠅,你推我擠的爭著加入吞吃同類的宴會。 勃克轉身上路。 那些身軀細長的蜻蜓仍在坑上空四處俯沖,仍然在用大顎複仇一樣地將飛行靶標打落下去,被打碎的蒼蠅像雨點一樣落在池邊心滿意足的、閃著光的繩群中。 僅僅走了幾千米,勃克就遇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標。 他對它很了解,但仍像往常一樣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 這是一片平坦的曠野,曠野中有一組岩石向上隆起,形成一道高坎。 在石坎頂上的一個地方,岩石下垂,形成一道向下翻卷的邊一個屋簷一只長毛的怪物已搶占了屋簷,並在此建立了一個妖洞一樣的窩。 一個白色的半圓形球體緊緊粘在屋簷下,長長的絲線將它牢牢地固定在岩石上。 勃克知道這是凶險之地,得繞開它。 那是一只克羅托①蜘蛛為自己織的巢,它可以從裏面鑽出來襲擊粗心大意的獵物。 那怪物躲在半圓形球體裏,趴在一個柔軟的絲墊上,如果有人走得太近,那個看起來似乎被蛛網封死的一個小拱頂,就會突然打開,那家夥會像惡夢一樣地鑽出來,魔鬼一樣快地沖向獵物。 ①克羅托,希臘神話中的三位命運女神之一,她主管紡人的生命之線。 克羅托蜘蛛,一種凶猛的食人蛛。 無疑,勃克熟悉這個地方。 在這個絲質宮殿的外牆上,點綴著一些礫石、丟棄的食物殘渣和從前的犧牲品被掏空的軀殼。 勃克之所以對這個地方如此熟悉又如此害怕,是因為他看到了上面的另一件飾物,它就懸掛在那吃人惡魔的城堡上。 那是一個男人幹癟萎縮的屍體,他被榨幹了血液,空剩軀殼。 兩年前,就是這個男人的死使勃克得以活命,那天他們一起出來找可食蘑菇充饑。 克羅托蜘蛛是獵蛛,而不是設置羅網的織網蛛。 它突然從一株巨大的馬勃菌後跑出來,兩個人都嚇呆了。 它飛快地沖到他們跟前,老練地選擇了它的犧牲品。 勃克在同伴被逮住的時候匆忙逃走。 現在,他沉思地盯著他的宿敵的藏身處。 終會有那麼一天 但現在,他繞了過去。 他走過飛蛾白天藏身的植物叢,走過一個沼池裏面發酵的汙泥在冒著氣泡池裏潛伏著一條大水蛇。 他穿過一個晚上發光的小蘑菇林、以及一個甲蟲出沒的陰暗處。 在黑暗中,尋找塊菌屬植物的甲蟲爬得轟隆轟隆地響。 他終於見到了莎婭。 她皮膚粉紅的身影在一棵粗壯的傘菌後面問了一下就不見了,他向她跑過去,呼喚她的名字。 她出來了,見到他背後那只可怕的大蜘蛛的輪廓,嚇得大叫一聲,勃克知道她為什麼害怕。 他放下背後的蜘蛛,飛快向她跑去。 第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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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地球》
第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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