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大副用緩和的口氣,向呂比詢問了有關情況。 這家夥確認我的報告屬實:一只裝有30公升危險品的大肚瓶混放在他的免費托運行李中。 這人是在投機取巧。 應該承認,這種輕率行為是盎格魯——撒克遜人固有的毛病。 他把這種易爆物放進船的底艙就像一個法國人攜帶一瓶酒蒙混過關一樣不足為奇。 「不管怎樣,」呂比聳聳肩頭無所謂地說:「不能因這點小事就抓人吧? 如果您認為這大肚瓶很礙事,您可以把它扔到海裏,反正我已保過險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我才沒羅伯特·卡爾蒂斯那份耐性。 我怒不可遏,奔向呂比,大副想阻攔我,但為時已晚。 我向他大聲喝道: 「混蛋!你難道不清楚船失火了!」話剛脫口,我就為自己的冒失追悔莫及,但這已無可挽回了!寥寥數語在呂比身上產生的作用無法描述。 這個可憐蟲嚇得魂飛魄散;他全身僵直,四肢癱軟,眼睛直發愣,呼吸窘迫,仿佛哮喘一般。 他翁動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被恐懼死死擒住。 突然間,他雙臂揮舞,兩眼死死盯著隨時可能爆炸的大臣號甲板。 然後從尾樓沖到下面,又奔上來,瘋瘋癲癲,滿船亂竄。 折騰了一陣子才會說話,可怕的字眼奪口而出: 「船失火啦!船失火啦!……」所有船員都應聲跑上甲板,他們以為艙內的火已經竄出了艙外,上救生艇逃命的時刻到了!科爾先生和夫人,奧爾貝小姐,勒杜拉爾父子也來到甲板上。 羅伯特·卡爾蒂斯想讓呂比閉嘴,可這位先生已喪失了理智。 這時船上亂成一片。 科爾夫人暈倒在地,神志不清,她的丈夫對此不屑一顧,只是讓奧爾貝小姐照看她。 水手們已經用鉤子鉤住救生艇的複滑車,以便把它拋向海面。 事已至此,我才向蒙在鼓裏的勒杜拉爾父子道出了實情。 我告訴他們艙內已經著火。 這位父親,馬上想到自己的兒子,他把兒子摟進懷中。 小夥子卻鎮定自若,他不停地安慰父親,反複說,現在不會有危險,不會有的! 羅伯特·卡爾蒂斯在二副的協助下,終於使驚恐萬狀的船員們平靜下來,他要大夥相信,火勢並未增大;呂比精神失常,他剛才說的話,都是胡言亂語,大家不要操之過急,直到萬不得已時,會讓大家棄船逃生的…… 大多數船員在大副的勸說下停住了手腳——他們喜歡他,敬重他;而他也總能從他們那兒得到亨特利船長所得不到的東西。 救生艇原地未動。 幸好呂比沒把底艙裝有苦味酸鹽這事抖摟出來。 要是讓船員們知道了真相,讓他們知道了這條船就是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他們會變得不可理喻。 到那時,誰也無法阻止他們,他們會不顧一切倉皇逃命! 只有我、大副和法爾斯頓工程師心裏清楚這條船上的災情何等錯綜複雜,火的蔓延可怕到何種程度。 我們這些知情人必須守口如瓶。 羅伯特·卡爾蒂斯和我達成默契後,便一同去找法爾斯頓。 他呆在尾樓上,雙手叉抱在胸前,盡管別人驚慌失措,他卻仍在對某些機械問題冥思苦想。 我們要求他別把呂比的愚蠢行為所造成的新險情泄露出去。 法爾斯頓答應嚴守秘密。 至於亨特利船長,他還不知道形勢已危急到何種程度,羅伯特·卡爾蒂斯負責把情況向他說明。 在此之前,先得把呂比這人穩住,因為這個可憐蟲完全處於瘋癲狀態,行為已不受理智支配。 他在甲板上跑來跑去,嘴裏不斷地喊著:「救火!救火!」羅伯特·卡爾蒂斯命令水手把他制眼:他們用毛巾堵住呂比的嘴,用繩子捆住他的手腳,然後把他抬回到他的艙房裏看管起來,這樣他就不會語出驚人了。 第十二章 ——10月22日至23日。 羅伯特·卡爾蒂斯把船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亨特利船長。 不管怎樣,他總是他的頂頭上司,他不能向他隱瞞實情。 亨特利船長聽完這些,一聲不吭,像是要驅散腦中膩煩念頭那樣,用手擦了擦額頭,隨後若無其事地轉身回到自己的艙室,任何命令也未下達。 羅伯特·卡爾蒂斯、二副、法爾斯頓工程師和我,聚在一起商討下一步該怎麼辦。 沒想到大家都很鎮定。 我們對各種各樣的自救方法都進行了討論,羅伯特·卡爾蒂斯對火情作了綜合分析。 「火不可能停止蔓延,」他說,「工作室內的溫度高得難以忍受,大火燒到一定程度就會竄上甲板,這事總會發生,說不定已迫在眉睫。 趁新的災情尚未到來,只要海面條件允許,我們就棄船,乘救生艇逃生;要是海上條件不允許,我們就不可能脫離大臣號,就只能與烈火拼死一搏了。 在大火還沒竄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我們的想法是否對頭,到時說不定會對我們有利,明敵好鬥,暗敵難防。 」「我也是這麼想的。 」工程師平靜地說。 「當然,我也這麼想過,」我說,「但是,卡爾蒂斯先生,您難道忽略了底艙還裝著30公升易爆物這個事實?」「是的,卡紮隆先生,」羅伯特·卡爾蒂斯說:「這不過是險情的枝節問題,我根本就沒把它當回事兒!我為什麼要為它操這份心呢?底艙內燃著火,肯定不能放空氣進去。 我能去裏面把這東西找出來嗎?不可能!我甚至連想都不願想!倘若苦味酸鹽使性子,我現在說出口的話就不會是完整無缺的了。 當然,火可能燒著它,也可能燒不著它,總之,您提到的那個問題我根本就不去想它。 這是上帝的事,只有它才能使我們免受爆炸之禍,我無能為力。 」羅伯特·卡爾蒂斯用極為嚴肅的語調講完這番話。 我們低垂著頭,不再言語了,只要看看海面的情形就明白,立即乘小艇逃生行不通,我們只有忘掉剛才提到的那種險情。 有位教條主義者說:「爆炸絕非必然,純屬偶然。 」工程師就是這麼想的,否則為什麼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沉得住氣! 「有個問題想向您討教,法爾斯頓先生,」我說,「苛性鉀苦味酸鹽未遭撞擊會自行起火嗎?」「當然,」工程師慢條斯理地說,「在一般條件下,苦味酸鹽的易燃性並不比普通炸藥高,然而它畢竟是易燃品。 因而……」法爾斯頓的「因而」是用拉丁語說的,這使人覺得他好像正在課堂上論證一條化學定理似的。 隨後,我們上了甲板,羅伯特·卡爾蒂斯握住我的手說: 「卡紮隆先生,」他並不想掩飾當時的心情:「我愛大臣號,眼看著它就要被火吞噬,卻毫無辦法,毫無辦法啊!……」「卡爾蒂斯先生,別太激動。 」「先生,」他接著說,「我難以自控!只有您清楚我心中的痛苦。 但一切都結束了。 」他憋足了勁才把話說完。 「真的毫無辦法了嗎?」我問。 「瞧,」羅伯特·卡爾蒂斯淡然地說:「咱們與炮眼的炸藥包捆在一起,引爆線已經點燃!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這條導火線有多長!這就是我們目前的處境。 」他說完便轉身離去。 盡管如此,船員們和其他乘客還不知道形勢何等嚴峻。 科爾先生自獲悉船上失火以來,就忙著拾掇自己的貴重物品,自然無心顧及妻子。 他責令大副滅火,並要他後果自負。 隨後就回到尾艙房內,不再露面。 科爾夫人不時地發出呻吟,盡管她古怪刻薄,但女人倒黴時總招人同情。 在這般情形下,奧爾貝小姐認為自己對女主人盡忠職守還不夠,就體貼入微地照料她。 我對這位姑娘的行為欽佩不已,在她心中職責高於一切。 翌日,也就是10月23日,亨特利船長差人請大副到房間見他,兩人進行了一次談話,羅伯特·卡爾蒂斯把他們的談話內容一字不漏地講給我聽: 「卡爾蒂斯先生,」船長惶惶不安的眼神表明他心神恍惚,「我是水手,是不是?」「當然是,先生。 」「那麼好,您想想,我不再稱職……我搞不清自己究竟怎麼啦……可是我忘記……我什麼也記不起來……我們從查理斯敦出發,難道沒往東北走?」「沒有,先生,遵照您的命令,我們一直朝東南航行。 」「可我們是要把貨運往利物浦呀!」「正是如此,船長。 」「嗯,那個……這船叫什麼名字來著,卡爾蒂斯先生?」「大臣號。 」「對,那個大臣號,它現在在哪兒……?」「位於南邊熱帶地區。 」「那麼聽著,卡爾蒂斯先生,我不負責開船回北方了,……不!我無能為力……我再也不想走出我的房間……一見大海我就難受!……」「船長先生,您的治療問題……」「是的,是的,以後再說吧……在此之前,我要給您下一道命令,而且這將是您從我這兒接受到的最後一個命令。 」「我聽您的,船長先生。 」「卡爾蒂斯先生,從現在起,您來當船長,我在船上什麼也不是了,您來作船上的指揮……面對當前的局勢,我力不從心,我覺得自己堅持不住了……我的腦袋不管用了!我難受得要命。 」西拉斯·亨特利很痛苦地雙手抱著腦袋說。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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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號遇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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