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羊二蛋死活要去,在老羊皮的反複追問下,才從他口裏得知,原來有股泥兒會的盜墓胡匪在大興安嶺一帶活動,他們屬於一股不入流的散盜,就是膽大,玩邪的,什麼都敢挖,可根本不知道如何找那些沒有標記的古墓。 羊二蛋要比老羊皮心眼多,學的本事也比較多。 經人引見,動了邪念,想人泥兒會。 那時候泥兒會正需要羊二蛋這樣的人,女人也好,錢財也好,要多少給多少,最關鍵可以讓他坐頭把金交椅,對他刻意逢迎。 羊二蛋往日裏,從來都是看別人的臉色,這麼多年來活得低三下四,也許是在社會底層生活的年頭太多了,所以他自己甚至沒魄力去闖天下,被泥兒會的人好話一熏,連北都找不著了,見有這等好事,就去東北做了泥兒會的「大櫃」。 羊二蛋利欲熏心,到東北深山裏當了盜墓胡匪「泥兒會」的大櫃,老羊皮只有這一個兄弟,對他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一看羊二蛋去意已決,沒別的辦法,只好跟著他一起前往東三省,做了泥兒會的「懂局」,這職業大概相當於現代的一個技術顧問。 別看老羊皮和羊二蛋是親哥兒倆,但性格卻截然不同,羊二蛋比較有野心,而老羊皮則膽小怕事,只想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不僅如此,老羊皮還敬鬼畏神,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可是正所謂「怕鬼不盜墓,盜墓不怕鬼」,以他這種性格實在是不適合幹「倒鬥」和「凶窶」這類營生。 所謂的「凶窶」,是指盜墓賊平日裏掩人耳目的一種勾當,盜墓賊在古墓荒墳中得了各種值錢的陪葬品,需要進行交易,尋找買價,舊社會通訊手段比較落後,生活節奏緩慢。 為了便於聯系買主,擴大經營面,便要使用黑道上的「二幌子」,凡是盜墓賊做生意的,沒有開古玩店鋪的,而是專門經營各種喪葬用品,比如燒給死人的紙馬香錁,包括紙人、紙馬、紙牛、紙房、紙轎等等。 反正全是冥間用得上的事物。 普通地喪葬用品店鋪與之有一字之別,稱為「凶肆」,盜墓賊開的那種店鋪,卻不同於一般的紮紙鋪,以前做生意的買賣鋪面都有幌子,掛在門前,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店裏具體是經營什麼商品的,盜墓賊開紮紙鋪,都必在幌子上掛一串白紙錢,紙錢一共七十二枚,成地煞之數。 紙錢上一律有壓印凶紋,正經的生意人,即使同樣販賣紙馬香錁的買賣鋪戶。 也絕不會在幌子上掛那麼不吉利的紙錢,凡是掛七十枚一串紙錢地,這店在懂行的人稱來,就叫「凶窶」,即便不是盜墓賊開的,最起碼也是用來專門給盜墓賊銷贓的場所。 「倒鬥」的手藝人,每次幹活都是掃穴,俗話說「賊來如剃」,凡是墓裏的東西,無不一掃而空。 連死人糞門裏的東西也不放過,那些貴重的明器,都十分容易出手,而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兒,或有些明器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買家,便一律歸入「凶窶」,隔三差五,便有些倒騰古物地商人,前來收購。 洽談之時自有一番黑話暗語地交流,店鋪裏明面上經營的紙馬香錁,完全是虛的,不過對大多數不懂這些門道地人,根本看不出來。 那姓陳的盜魁,便在山陝兩省開設著數家「凶窶」,在私底下倒賣明器,老羊皮為他做過紮櫃,結果差點沒被嚇得落下病根,古墓中的明器,陰晦久積,屍臭難除,而且其中一些明器身上,經常會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老羊皮也根本不是幹這行的料,後來跟著同夥去盜墓掘塚,更是遇上很多可怕的經歷,這些都不是他的心理所能承受得住的。 在那陳姓盜魁下落不明之後,老羊皮便打算用這兩年攢下的積蓄,到鄉下過幾天安分守己的日子,掛了黑虎符,徹底金盆洗手,遠離這整天跟死人明器打交道地行業,但事與願違,為了照顧自己的兄弟羊二蛋,不得不又跟到東北當了胡匪的「懂局」。 「泥兒會」拉攏老羊皮兄弟,讓羊二蛋做了大櫃,也並不是出於真心,而是拿他二人當槍使,「泥兒會」裏真正說了算的,是綹子裏的「通算先生」,此人以前做過教書匠,在河裏挖過泥,也做過跑江湖的算命先生,闖蕩得年頭多了,算是見多識廣,為人陰險狡詐,心黑手狠,只要是為了圖財,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手底下的這幫胡匪也不單盜墓,其它喪盡天良的事情也都沒少做,算得上是惡貫滿盈。 通算先生和羊二蛋,帶著「泥兒會」地胡匪在深山老林裏挖掘古慕,把山區裏可能有古墓的地方挖得千疼百孔,然後把墓中明器轉手賣出,換來了錢財煙土,就大肆揮霍,只要買家出得價錢夠高,哪怕是賣給倭國商人,背上漢奸的罵名,也絲毫都不在乎,綹子裏的人要稍有反對意見,就會遭到通算先生的毒手暗算丟掉性命。 老羊皮算看出來了,再跟著「泥兒會」折騰下去,絕對得不了好下場,以頭撞牆要勸羊二蛋回頭,可羊二蛋鬼迷心竅,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算是鐵了心要一條道走到黑,當了胡匪,吃香的、喝辣的、殺男人、玩女人、抽大煙、耍老錢,老天要是王大,胡匪就是王二,不比當那安分守己窩窩囊囊的良民痛快,人到世上走一遭,這得麼活一輩子才算夠本。 老羊皮無意中聽到了這件機密,原來在中國古代,大興安嶺一帶,相當的一部分人,都有偷偷摸摸地崇拜黃皮子的風俗,認為黃大仙能掌管死人的魂魄,是個勾魂引。 勾魂引是一種索命鬼仙的俗稱,專門接送死者亡魂.凡是被勾去的魂魄,都被送進了鬼衙門,也就是陰曹地府。 老百姓大多聽說過鬼衙門的傳說,那是個進去就回不來的地方,但只知道鬼衙門藏在深山裏,具體的位置沒人清楚,因為進去的人都不可能活著出來。 不光是死人,時常還有活人被勾了去,一個好端端的活人,突然失心變傻變瘋,大夥就認為這是陰曹地府裏派黃皮子來勾了。 被黃大仙勾走了魂的人,即使當時沒死,也都會變成活死人,雖然還有生命跡象,但魂沒了,剩下的軀殼雖然還帶口活氣兒,也僅僅只是一具等死的行屍走肉。 自古以來,中國少數民族眾多,各種風俗相互融合演化,到後來已經沒人能找出拿黃皮子當勾魂引的習俗,究竟是從什麼時候什麼地區流傳過來的了。 有可能這種風俗,跟一些有道行的老黃皮子能通人心、使迷魂法有關,有些黃皮子是非常特殊的。 例如它們吃過一種特殊的黑鼠之後,體內的分泌物就會起變化,再放出來的臭屁如果熏到活人,那人就會失去心智,變得神智不清,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好像中了魔。 迷信的愚民無知‧,更難以理解其中緣故,在口耳相傳的過程中,越傳越是神乎其神。 這些黃皮子和鬼衙門的傳說,到了宋代就逐漸少了,知道的人也越來越少,不過在民間傳說中還保留了不少相關的內容。 傳說黃大仙有口銅箱,裏面就裝著黃皮子勾魂引的秘密,有許多黃皮子廟的壁畫和泥塑,都同這個民間傳說相吻合,但年代久遠,黃大仙的銅箱落到何處,已無從查起了。 直到日軍在大興安嶺餘脈的盡頭,也就是草原與大漠之間的百眼窟,發現了古鮮卑人的一個藏屍洞,裏面有數不清的死人,還有好多在當時根本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 百眼窟有兩個山口,中間的丘陵中有陰河與「鬼門關」,所有的一切都符合鬼衙門的那個傳說,這通往冥府的人口是個被古人掩埋了千年的秘密。 前山口與草原相連,偶爾有可怕的「焚風」出現吞噬人畜,佛經中提到的「焚風」就是從阿鼻地獄裏吹出來的惡鬼之風;後山口則通向蒙古大漠,都是人跡難至的地方。 百眼窟的藏屍洞裏泥土岩石中含有許多特殊物質,能保屍體曆久不腐,通過對這個藏屍洞的調查,才知道這裏深跡原來是大鮮卑巫者的墓穴。 百眼窟被視為死者的歸宿,與傳說中鮮卑人的起源地嘎仙洞,並列為兩大聖地,常年享受供奉和祭祀,通過生者埋玉,死者埋石的方式以祭之。 後來隨著時間的消磨,藏屍洞的傳說和地點逐漸失傳,被「鬼衙門」一類的野聞所替代。 藏屍洞中的大量石刻與壁畫,記載著巫者掌握著一口能控制死者亡靈的銅箱,巫者可以利用它從陰間招回死去的亡靈,進行一些巫卜活動,但裏面究竟有什麼樣的秘密,卻沒有找到相關的記載。 倭國人對這個傳說很感興趣,認為「焚風」與藏屍洞底那個通往陰間的入口有關系,是來自黃泉的死亡陰風,而那口銅箱很可能就是掌握它的關鍵,要對其進行某種秘密研究,便必須找到這口箱子,於是收買泥兒會的胡匪頭子,讓他們幫著在‧民間深尋找黃大仙的招魂箱。 通算先生和羊二蛋這兩個漢奸見錢眼開,便開始著手尋訪,並逐漸有了眉目。 老羊皮得知後苦勸羊二蛋,挖墳掘墓也就罷了,現在又聽小鬼子的話,想去挖陰曹地府,那不是找死嗎?勸來勸去,兄弟兩人終於反目成仇了,羊二蛋覺得老羊皮總是從中作梗,留著他早晚是個禍患,便假意要聽兄長的話,發誓洗手不幹了,把老羊皮騙到一處斷崖上,從背後一腳把老羊皮踹了下去。 老羊皮卻也是命大之人,墜崖掛在松樹上竟然沒死,肋骨斷了好幾根,險些讓松枝開膛破肚,多虧被獵人所救撿回一條性命,足足養了半年的傷,方才痊愈。 他還惦記著羊二蛋,非但不恨他,還埋怨自己沒能把他勸得迷途知返,又再次進山去找羊二蛋,才知道泥兒會終於在一個叫黃皮子墳的地方挖出了那口招魂箱,為此搭上了好幾條人命,連那通算先生也被黃大仙逼得上吊自殺了。 而羊二蛋僥幸不死,竟然把箱子弄了出來,帶了幾個手下和聯絡他們的那個倭國商人,一行人奔赴草原深處的百眼窟了。 老羊皮尾隨其後,想把羊二蛋追回來,但一直跟到百眼窟跟前,被焚屍爐中燒死人的黑煙嚇住了,加上當時雲氣變幻,他竟以為那是草原牧民們所說的妖龍作祟。 他對這套東西信得不能再信,猶豫徘徊著,最終也沒敢再接近百眼窟。 其實就算他跟上去了,多半也會被倭國關東軍抓獲,不是做了活體試驗,就是被直接殺了滅口。 他在百眼窟周圍轉了十幾天,就沒見裏面再有半個活人出來,他心裏明白這是出事了,百眼窟是什麼地方?那是通往陰間的鬼衙門啊,走進那條不歸路,再也別想回來。 老羊皮天生懦弱,鼓不起勇氣去百眼窟給羊二蛋收屍,他也不敢想象面對自己親兄弟的屍體會是什麼感覺,這些年就在草原上遊蕩,給牧民們幫工幹零活為生。 解放後由於生活貧困,在政府的幫助下做了牧民,整天沉默寡言,把一肚子往事埋在心裏,只是偶爾通過馬頭琴和秦腔宣泄自己心中的苦水。 我和胖子聽到這裏,明白了一多半,後來的事情我們差不多都跟著一起經歷了。 老羊皮為了追趕牧牛,跟我們一起誤人百眼窟,受環境所迫,他對以前的事情實在是不敢說實話,所以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言。 直到近在咫尺見到了羊二蛋的屍體,老羊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二十幾年積壓在心底的往事突然都爆發了出來,瘋子似的想打開招魂銅箱,把羊二蛋的魂從陰同帶回來,好好問問他,為什麼不聽親兄長苦口婆心的良言相勸,最後落得這種下場,可有半分後悔了嗎。 老羊皮斷斷續續地給我和胖子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胖子對他表現得十分同情:「天上掛滿星,月牙兒亮晶晶,生產隊裏開大會,憶苦把冤伸,不忘階級苦,要牢記血淚仇。 您的過去雖然讓我們知青感到無比同情,但您兄弟羊二蛋甘心為鬼子賣命,屬於自絕於人民,路線問題沒有可調和的餘地,您得下定決心跟他劃清界限啊‧。 」 第四十三章 夢 我和胖子聽到這裏,明白了一多半,後來的事情我們差不多都跟著一起經歷了,老羊皮為了追趕牧牛,跟我們一起誤入百眼窟,現在的環境所迫,他對以前的事情實在是不敢說實話,涉及的問題太複雜了,所以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言,直到在近在咫尺地見到了羊二蛋的屍體,老羊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二十幾年積壓在心底的往事突然都爆發了出來,瘋了似的想打開招魂銅箱,把羊二蛋的魂從陰間帶回來,好好問問他,為什麼不聽親兄長苦口婆心的良言相勸,最後落得這種下場,可有半分後悔了嗎? 老羊皮斷斷續續地給我和胖子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胖子對他表現得十分同情:「天上掛滿星,月牙兒亮晶晶,生產隊裏開大會,憶苦把怨伸,不忘階級苦,要牢記血淚仇,您的過去雖然讓我們知青感到無比的同情,但您兄弟羊二蛋甘心為鬼子賣命,屬於自絕於人民,路線問題沒有可調和的餘地,您得下決心跟他劃清界限啊。 」 我可不象胖子那麼容易被人唬住,始終注意聽老羊皮的講述,見他終於說完了,心中突然一動,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盯著他那渾濁的目光說道:「羊二蛋,事到如今,還不肯說實話嗎?」 我按住老羊皮的肩膀喝道:「你根本就不是老羊皮,你是羊二蛋。 」此言一出,老羊皮和胖子都是大吃一驚。 胖子聽得好生糊塗,不解地問:「這老頭是羊二蛋,那個死人又是誰?老羊皮呢?」 我假裝義憤填膺地說:「這個所謂的老羊皮肯定是階級敵人假冒的。 你想想,既然當年老羊皮被羊二蛋謀害,從崖上墜落,掛在了松枝上,險些被開膛破肚,但他在湖邊吃多了黑魚,咱們幫他解開衣服順氣的時候,怎麼沒見他身上有舊時傷疤?還有你難道沒發現他在腰帶裏面,也系了條辟邪的紅絛,這就是妄圖變天的證據啊!他肯定是鐵了心想當一輩子的胡匪了,那兩條老黃皮子,八成也是他養的,要不然怎麼會藏在他身上。 」 我強詞奪理,胡亂找了幾條借口,不過這些借口唬住胖子已經足夠了。 胖子一根筋,凡事只能從一個角度考慮,加上他脖子上被老羊皮咬掉了一塊肉,至今疼得不斷吸涼氣,不免有些耿耿於懷,所以對我舉出的幾個證據深信不疑,當下便怒道:「老胡,還是你火眼金睛啊,一眼就識破了反動黑幫的陰謀詭計。 我也感覺不大對頭,肯定是你說的這麼回事,咱是不是立刻開展說理鬥爭大會,揪鬥這老賊?」 實際上我當然知道老羊皮不可能是羊二蛋,不過眼下形勢所迫,卻不得不這麼誣陷他。 我主要考慮到若幹因素:其一我們苦苦支撐到現在,身上或輕或重都是帶傷,加上傷口反複破裂,一個個頭暈眼花,腦袋裏像是有無數小蟲在爬動咬噬‧,眼前一陣陣發黑,實是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雲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昏倒過去。 而且這地下設施路途錯綜,地形複雜,如果不休息一陣的話,再沒有力氣往回走了。 文心閣隼風手打。 其二是因為老羊皮剛剛見到羊二蛋的屍體,險些要打開那口黃大仙的銅箱,想替羊二蛋招魂。 他對那喪盡天良的羊二蛋情分很深,幾乎到了執迷不悟的地步,這種思想感情是輕易不會扭轉的,我們要是一個疏忽,或是堅持不住昏睡過去,天知道老羊皮又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所以為了眾人的安全起見,最好能暫時把老羊皮捆起來,等大夥安全返回之後,再向他賠禮道歉不遲。 我可不會因為階級感情一時麻痹大意,搭上了胖子和丁思甜的性命,何況這種做法雖然有不妥之處,卻也不失為權宜之計。 雖然對老羊皮有些不公,但實際上也是一種對他的保護,免得他做出傻事連累了大家。 不過我擔心丁思甜醒後埋怨我的舉動,必須給自己的行為找個合理的借口,不合理也要爭取合理,所以幹脆也不把我的真實意圖明示給胖子,欺騙了胖子樸素的階級感情。 在我的煽風點火之下,胖子主張立刻召開「說理鬥爭大會」,揭發檢舉,徹底批判老羊皮的反動罪行。 我說且慢,此事宜緩不宜遲,由於多次發揮連續作戰的精神,現在實在是沒力氣開批鬥會了,咱們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休整,然後返回牧區,當著廣大群眾面前揭露他的罪行。 說完不容老羊皮再作解釋,讓胖子把他的雙手用皮帶反捆了,然後我摸到「0」號鐵門前,找回了失落的物品,眾人返回最初的那間倉庫,把門鎖上,人困馬乏,累得東倒四歪,盔歪甲斜地走了進去。 到這裏腳都已經快抬不起來了,更難忍受的是困得都睜不開眼了,我先找了幾個平整的木箱碼在一起,讓丁思甜在上面躺下,雖然她臉上青氣還未散去,但粗重的呼吸已經早穩下來,睡得正沉。 我稍覺安心,又喂著老羊皮胡亂吃了些東西。 老羊皮被捆住手腳也不掙紮,大有聽天由命的意思。 我告訴他暫時先睡一會兒,現在丁思甜的狀況穩定了下來,等養養精神,咱們就立刻回去。 然後輪到自己和胖子吃東西的時候,我們二人幾乎是狼吞虎咽,最後只吃著一半,口裏還含著沒咽下去的食物,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超負荷之下,這一覺睡得好深,夢中依稀回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和一群來自同一軍區各子弟院校的紅衛兵戰友結隊去偉大首都北京進行大串聯,並接受毛主席的檢閱。 那時候正趕上串聯高峰,北京火車站是人山人海,從全國各地會聚而來的革命師生們雖然南腔北調,但人人精神亢奮。 我們哪見過那麼多人,兩只眼睛都有點不夠用了,當時真有點發蒙,剛剛一下火車,被那人流一擁,我和胖子兩人就跟大部隊走散了。 結果我們倆人一商量,和大部隊失散了也不要緊,星星之火照樣可以燎原,不如就地參加革命行動,直接奔天安門得了。 聽說天安門離北京火車站很近,毛主席就在天安門城樓上接見紅衛兵代表,咱倆不如直接去見毛主席,跟他老人家匯報咱們那兒的鬥爭形勢。 我和胖子打定主意,列成二人縱隊,斜挎軍包,甩開正步,雄赳赳氣昂昂地整裝前進。 由於來到了偉大的首都,情緒過於激動,也忘了問路,反正哪熱鬧就往哪走。 我和胖子就隨著人流在街上亂走,越走人越少,北京的路雖然都是橫平豎直的,但四通八達的胡同深跡也真夠讓人犯迷糊。 我一看再走下去不行了,天都快黑了,又陰著天,分不清東南西北,看來今天見毛主席的願望算是泡湯了,得趕緊找個當地的革命群眾打聽打聽,附近哪有學校機關之類招待紅衛兵的地方。 正想著,就見有個穿黃色舊軍裝,紮著武裝帶的女同學,夾著一捆大字報在我們前邊走。 我跟胖子說咱倆問問那女同學吧,於是二人三步並作兩步,從後面趕上那個女孩。 因為那時候開口說話,必先念語錄,於是我在她背後問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我說這位女同學,我們是南邊來的,想打聽打聽這蒼茫大地,哪邊是北……」文心閣隼風手打。 我夢到的這件事,實際上正是我第一次遇到丁思甜的情形,在夢裏隱隱約約覺得那女孩子就是丁思甜,她很快就應該回過頭來,對著我們微笑說話,我心中覺得有一絲絲又溫暖又酸楚的感覺。 夢中的丁思甜突然回過頭來,但那張臉冰冷至極,並不是我熟悉的丁思甜。 雖然穿著黃色的軍裝,戴著紅衛兵的袖標,但她臉上戴了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金屬面具,面具的眼睛部位是兩個雲深邃幽暗的窟窿,與我一打照面,立時射出兩道寒光。 被那寒星般的目光一罩,我立刻覺得心肺如觸堅冰,遍體生寒。 我驚出一身冷汗,立刻從夢中醒來,心頭怦怦亂跳,見這倉庫中一片漆黑,也不知睡了多久。 我定了定神,心想還好是個噩夢,這輩子可再也不想與那戴著面具的老妖婆打交道了。 睡了這一覺,精力恢複了不少,覺得手腳有了力氣,只是肩上的傷口,尚且又疼又癢。 據說傷口發癢,是即將痊愈的征兆,但我覺得手背上也有些麻癢,一摸之下,手面上盡是膿泡。 我急忙撥亮胸前的工兵照明筒,發現手背開始微微潰爛了,聞起來就像臭牛奶,還有股爛魚的腐腥氣。 這才想起來光顧著給丁思甜解毒了,腦子裏都蒙了,竟然把我和胖子被屍參腐液濺到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剛發現的時候曾經懷疑過可能中毒了,現在一看果然不假,可臍紅香都給丁思甜吃了,半粒也沒有剩下,而且守宮爪上的紅色肉粒,只能克五毒之類的蟲蛇之毒。 那回回國的屍參,非植物非動物,都是腐爛死屍身上的毒素,毒物千奇百怪,雖知是毒,卻不知毒性如何,連找解藥都不知道該找何物。 我心沉大海,不過好在平時就對個人生死之事看得比較豁達,想想時間也不早了,該動身上路了,要死也別死在這鬼地方。 我拿著工兵照明筒照了照其餘的人,胖子鼾聲如雷,嘴裏還嘟囔著發狠的夢話:「他媽的……敢嚇唬我?哼哼哼哼,我他媽……把你連靈魂……帶肉體……統統掃進歷史的……大……大垃圾堆……」 而丁思甜的病情似乎已經好了起來,胸口一起一伏也在說著模糊不清的夢話。 我看見她憔悴的容顏,心想真是僥幸,剛才冒冒失失只憑以前的一點經驗,竟敢給她吃了那些臍紅香,要是萬一吃下去加重毒性,或是對她無效,豈不是害了她的性命?如果現在再讓我選擇一次,我未必有那種拿她性命作賭注的果敢決絕了,那時候全仗著急昏了頭,誤打誤撞倒把她救了,看來無產階級果然有一種創造奇跡的偉大力量。 文心閣隼風手打。 我毫不在乎身上中的屍毒,反而對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有些沾沾自喜,可我突然覺得不對,大腦從沉睡到噩夢,再到清醒的過渡終於結束了,這時才發現被捆住手腳的老羊皮不見了。 地上僅剩下被割斷的皮帶,康熙寶刀扔在皮帶旁邊,原來老羊皮利用我們睡得太死這一機會,倒背著手從胖子身邊偷走了長刀,用刀鋒磨斷了皮帶,潛逃而去。 我趕緊叫醒了胖子,跟他說明情況,必須趕緊把老羊皮追回來。 這時丁思甜也被我們說話聲吵醒了,她雖然神智清醒了,臉上那層青氣也已不見,但面如金紙,迷茫的問我都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辦法隱瞞,就把她昏倒後的情況簡略說了一遍,胖子又補充說老羊皮是潛入人民內部的階級敵人,丁思甜說這怎麼可能,胖子指著我說:「他說的,回去還要開說理鬥爭大會揭露老羊皮的黑幫嘴臉。 」 我只好說出實情:「咱們兩天一夜未曾合眼,我是擔心大夥累得扛不住,都睡著了之後,老羊皮會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才找個借口把他捆了。 想不到千小心,萬小心,還是出了岔子。 你們別看老羊皮平時不怎麼說話,但他主意很正,人准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會來,我看他肯定是迷信思想嚴重,想去給他兄弟羊二蛋招魂引魄。 」文心閣隼風手打。 憑這段時間的接觸,我敢斷言老羊皮肯定是提前醒了,然後偷著回到那間地下密室去找那口神秘的銅箱。 只是我們睡得太沉,也不知他已去了多久了,現在再從後追上,怕是也已晚了。 胖子說:「好啊,老胡,你個倒黴蛋兒又別出心裁拿我當大刀片耍,我還以為你是警惕性夠高,找出了階級鬥爭新動向,原來老羊皮還是老羊皮啊,現在怎麼辦?咱們趕緊回那密室找他還是怎麼著?我……我剛才睡著了,還夢見那密室中的女屍了,那張冰冷冷的鬼臉可真他媽邪門,不過我天兵怒氣沖霄漢,橫掃千軍如襲卷,把它連靈魂帶肉體,統統踢進了堆積歷史塵埃的大垃圾堆。 」 丁思甜聽了胖子的話,低聲驚呼:「啊……怎麼小胖你也夢到那女屍了?我……我剛剛也夢到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反正我覺得……那女屍……她……她還活著……」 第四十四章 冥途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稍一計議,便作出了決定,就算密裏裏真有鬼,也得硬著頭皮回去,必須找到老羊皮,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他以前是做過倒鬥的盜墓賊。 按成分來劃分,也應當屬於可以團結的大多數。 那倒鬥的是手藝人憑手藝吃飯,並沒有生產資本,最多算是個手工業者,跟我們屬於人民內部矛盾。 而且所盜之墓的墓主,幾乎全是站在勞動人民對立面上的剝削統治階級,再往大處說,曆來造反起義的各路英雄豪傑,大有多發掘帝陵的英雄事跡,從赤眉軍到張獻忠,古代農民軍沒幹過這種事的不多。 所以在當時我們沒人覺得倒鬥的手藝人有什麼說不過去的,那萬惡的舊社會,有多少窮人的血淚仇啊,不倒不反能行嗎?無論如何也得把老羊皮皮找回來。 我本想讓丁思甜和胖子留下,由我自己去尋那老羊皮,可丁思甜不顧身體虛弱,咬牙要跟著一起去,無奈之下,只好三個人一同再走回頭路。 那時候我們對那不腐的女屍有個先入為主潛移默化的認識,雖然嘴上沒說,但在心中的潛意識裏,拿它當作白骨精一類的女性怪物了。 所以不知不覺就念「金猴奮起幹鈞棒,玉宇澄清萬裏埃。 今日歡呼孫大聖,只緣妖氛又重來」給自己壯膽。 我們走著念著互相鼓勵著,說來也奇怪,竟然一點恐怖的感覺都沒有了,可見精神原子彈真不是吹出來的。 三人覓得原路,很快再次繞回到了那間密室的門前。 胖子還在絮絮叼叼地念著「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給眾人壯膽。 我按住他的嘴,對他和丁思甜說:「你們有沒有感覺這附近有什麼變化?好像跟咱們第一次來的時候不大一樣。 」 丁思甜天生比較敏感:「好像……好像密室裏的那個幽靈不在了,沒有第一次來到這時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了……」 她說得沒錯,我在這密室門前便已覺得有異,黑暗中那種從冥冥中而來的威懾感不存在了,並不是因為我們的精神原子彈增添了自身膽氣,而是密室中讓人心慌不安的東西已經消失了,難道那戴著面具的女屍已經不在了? 不明真相的忐忑比起直接的威脅更讓人感到心中不安,與其在門前亂猜,不如眼見為實,進去看個真切。 想到此處,我們三人對著室內叫了幾聲老羊皮的名字,見無半點回應,便緊緊靠在一起進了密室,用工兵照明筒四下裏一照,依然是狼藉滿地,枯死的屍參和那些腐屍堆了遍地,再往裏面一看,我們都忍不住「咦」了一聲。 文心閣隼風手打。 事情出人意料,那頭戴面具的巫女屍體依然平靜地躺在石桌上,不過這次再看到它,就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它與這研究所中的其餘死者一樣,只不過是一個沒了靈魂的軀殼,室中那層好似陰魂縈繞的威脅已經蕩然無存。 在我們過於疲勞而睡著的時候,這裏一定發生過什麼變化。 我帶著胖子和丁思甜再看其餘的地方,密室裏也沒有老羊發的身影,那身穿黑衣腰系紅絛腐爛發白的羊二蛋,卻還平放在地上。 胖子自作聰明地猜道:「老羊皮可能害怕開他的說理鬥爭大會,結果腳底板抹油——溜了,我看最有可能逃到國境線去投靠蘇修吃奶油面包去了。 」 我搖頭道:「不可能,要是想投敵叛變,他就不會再來這間密室了。 咱們離開的時侯,我明明記得把那口黃大仙的箱子踢到了角落裏,但你們看看,那銅箱怎麼不見了?一定是老羊皮又回來把它取走了。 」 丁思甜擔心地問:「老羊皮爺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現在又到哪去了。 」 我說:「也許那口招魂箱的事情,他對咱們還有所隱瞞……」說到這,我突然想到,這密室中突然沒有了那鬼氣森森的感覺,很可能是因為那口黃皮子銅箱不在了。 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在主觀上盲目地作了錯誤的判斷,因為看到這密室中的女屍,又感覺到這裏好像有亡靈在徘徊遊蕩,然而實際上那種令人從心底裏感到不舒服的陰寒之氣,都是來源於刻有黃皮子頭的銅箱,那銅箱被老羊皮取走了,所以這密室中沒有了那股幽冥無形的氣氛。 到目前為止,我們尚且不能很得知那箱子裏裝的究竟是什麼,不過似乎是凶非吉,想不出老羊皮的動機何在,難道這密室裏的屍體根本不是羊二蛋,否則老羊皮怎會丟下他不管?姑且不論老羊皮意欲何為,他現在都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不確定因素。 我對胖子和丁思甜說:「現在不知老羊皮的去向,百眼窟地形複雜,危機四伏,只憑咱們三人,想找他簡直是大海撈針,先撤出去再商量辦法。 」文心閣隼風手打。 胖子說:「臨走前給這來把火,免得留禍患。 」他對放火的勾當情有獨鐘,也不等別人同意,說完就去找火頭。 這密室中有的是木板木條。 他址了塊蓋東西用的白布,找了些酒精倒上,立時便點起火來。 我心想燒了也好,塵歸塵,土歸土,留下百年不腐的屍身,未必是死者所願,燒化形骸,免得再讓它們留著出醜了。 見到火勢漸增,我們不得不開始退出密室,經過那具女屍近前的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住好奇心,心想也不會再有什麼危險,我倒要瞧瞧死人為什麼要戴面具。 於是用康熙寶刀挑下了罩在女屍臉上的面具,誰知這屍體竟然沒有臉,面具下的人臉被挖了一個大洞,顯得異常恐怖。 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可怕,這時丁思甜見我在後面磨蹭,便回過頭來看我。 我趕緊對她說別回頭,可話說完了,她也見到了那女屍臉上的窟隆被駭得愣在當場。 我心中忽然一動,這沒臉的女屍可能大有蹊蹺,但已不及再去觀看,肆虐的火舌已將那巫女的屍體吞噬,其實說是屍體,卻僅僅是具人皮軀殼,眨眼間便被焚成了灰燼,只有那金屬的面具在火中發著金紅色的奇異光彩。 想不到火勢蔓延,燒得好生劇烈,地下通道裏濃煙湧動,我和胖子拉住嚇壞了的丁思甜,三人冒煙突火奪路離開,直到返回地面樓門前,這才停住腳步,商量下一步該當何去何從。 我剛剛跑得太急,肩上已經愈合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我捂著傷口對胖子等人說:「在東北黃皮子廟底下,埋著兩具用人皮為衣的黃鼠狼,死人被掏空了的軀殼就像是口人皮棺材。 我剛剛看見那巫女的屍體裏面也是空的,面具後可能是給老黃皮子待的地方,它躲在人皮裏面裝神弄鬼蠱惑人心,那所謂的巫女可能就是這麼回事。 看來在大興安嶺團山子的黃皮子墳,幾乎就是完全效仿這百眼窟的複制品,只不過規模形勢都小了許多。 」在東北的民間傳說中,有石獸聳立的山上洞窟密布,其深處便是通往冥府的門戶,人死之後,一縷陰魂不散,都要奔那個去處。 那是死人的世界,裏面城池樓閣都與人間無異,只不過是死人的世界,不屬於活人。 」 若說到世上有沒有鬼,我最近的態度有些模糊,因為有些事情確實難以理解,不過說到樓閣宮殿重重的陰曹地府,便絕對不肯相信,聽到胖子如此說,我罵道:「胡說八道,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哪有什麼通往陰間的大門。 所謂的鬼衙門,只不過是個群葬的大墓穴,裏面埋的死人多了,便被越傳越邪,說成了是亡靈聚集的陰世。 」 丁思甜說:「我小時侯聽外婆講過許多水陸圖裏的故事,在陰曹地府裏有很多酷刑,印象最深的是有個小媳婦,被小鬼們將下半身塞進石磨的磨眼裏,碾成了肉漿和血沫,有條黑狗在磨邊舔血,沒被舔淨的碎肉淌進一個瓦盆裏,在來世都要變成蛆蟲蚊蠅讓世人拍打,而被磨了一半的那個小媳婦上半身竟然還活著。 聽我外婆說,對長輩不孝順的女人在死後就會落得這種下場,當時真把我嚇得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那種陰曹地府簡直太可怕了,但願老羊皮爺爺沒跑進後山的鬼衙門。 」 胖子說:「思甜你怎麼越變越膽小了,就算世上真有陰曹地府,咱們革命唯物主義者去到那也是族旗十萬斬閻羅,給他牛頭馬面挨個貼大字報,揪鬥閻王老子。 」 我看看四周霧氣不聚,天色發暗,眼看天又些黑了,我們離開牧場已經整整兩天一夜了,也不知倪首長是否派人出來找尋我們。 還是得想辦法找到老羊皮,要不然都沒法跟牧區的人交代,便打斷胖子的話說:「行了行了,你還沒貼夠大字報?我看什麼鬼衙門或是什麼鬼門關,都跟咱沒什麼直接的利益關系,不過眼下咱們不得不到後山的洞窟裏去一趟,因為老羊皮已經進了後山了,如果說那鬼衙門真是通往陰間的入口,老羊皮現在怕是已經踏入這條冥途了。 」 在樓門前地面的泥土上,有一道延伸向後山的痕跡,是有人拖拽東西留下的。 百眼窟有著風水一道中罕見的自然環境,本來草原荒漠上晝夜溫差極大,但這裏卻並不明顯,氣溫和濕度都較高,另外土壤中的特殊成分,對屍體有種天然的保存作用,大部分死者屍身上都化出鳥羽般的屍毛,全世界未必能再找出第二個這樣的地方了。 正是由於土壤獨特,土粒的間隙較大,所以土質較為松散綿軟,使得地面上那條拖痕十分明顯。 我們第一次到研究所主樓的時侯,還沒有見到這條痕跡,不用問,肯定是老羊皮把黃皮子銅箱拖進了山裏,雖然那口銅箱不大,但要長時間抱著走還是會很吃力,他是連拖帶拽,拖著鋼箱進了藏屍洞了,天知道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麼。 丁思甜凡事都往好處想,她認為也許老羊皮是想找地方毀掉那危險的招魂箱,免得留在世上為患。 我在看到老羊皮之前,難作定論,只說但願如此吧,隨後三人便尋著那條痕跡追蹤上山。 我和胖子手上麻癢的感覺漸漸難忍,但又不敢去撓,一碰就流清水,疼得連連吸氣。 我怕丁思甜擔心或是怪她自己連累了我們,所以也沒敢把身上中了毒的這件事對她說,只好強行忍耐,但實在說不好以這種狀況,還能堅持到幾時。 不過最讓我欣慰的是總算把丁思甜的命救回來了,看她身體和精神都好了許多,我心頭的壓力也減去了不少,抖擻精神走進了研究樓後的那道山丘。 這山坡不知是塌方還是人工爆破作業的原因,呈現出山體一個截面,山腹中大大小小的窟隆全都暴露無疑,有巨大石人石獸拱持著的洞口,在眾多洞窟中最是碩大,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口,想進到深處,這巨口般的洞窟便是唯一的通道。 第四十五章 閻羅殿 第四十六章 金井 這並不長的地洞出口,是一個天然形成的落水橋,橋下有陰河滾滾流動,過了這天然石橋,前邊地勢豁然開朗,不知是什麼光源,發山灰蒙蒙的亮光,朦朧的光線中一片片古老的建築群,一時難以分辨其規模布局。 我們也看不出那些房屋殿堂是哪朝哪代的古物,只知道那雕梁畫柱的造型都古老異常,難以想象這百眼窟裏何以埋著這樣一片古代殿閣。 這片古典陰森的屋舍堂宇中,似乎有許多黑影來回走動,人聲嘈雜遠近相聞,雖然建築古老,但絲毫不見古舊破敗之狀,好像至今還有人在裏居住生活。 我們三人看得目瞪口呆,難道真的進了死人亡靈匯聚的陰間?甚至開始懷疑目已是活著還是早已死了,否則怎會見到這地府般的景象? 我看石橋下有水,趕緊蹲下掏了幾捧涼水潑到自己臉上,地下水涼得刺骨,確實不是在夢中遊蕩,眼前的這一幕都是真真切切的。 胖子和丁思甜也學著我的樣子用涼水洗了把臉,胖子說:「這落水橋讓我想起遠在福建的家了。 我們那邊的山洞裏也有這樣一個被地下瀑布沖擊成的天然石橋洞,老鄉們都管它叫仙人橋,可當年老胡卻妖言惑眾,愣說那橋是神仙撒尿滋出來……前邊像是座陰曹地府,一旦走進去,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回家看看那仙人橋,咱們就作好到陰間給牛頭馬面貼大字報的精神准備吧。 」 我看丁思甜臉上也是神色黯然,可能她聽胖子一提回家,同樣想起了她的故鄉北京。 那時我並不知道人們在巨大的壓力下,常常會對從小長大的故鄉產生無比的眷戀,我望著洞窟深處那片灰蒙蒙的,歎了口氣對丁思甜和胖子說:「哪還有家啊,咱們的父母不是被審查隔離了,就是被安排靠邊站了,家裏房子都給封了,既然革命者以天下為己任,以後就四海為家吧……」說到這我心中一股莫名之火上撞,咬了咬牙站起身來,招呼胖子和丁思甜:「帝修反都被咱們徹底埋葬了,還怕他什麼陰曹地府和閻王老子!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不找到老羊皮就絕不回頭,我看咱們直接過去就是,倒要看看這鬼城裏有什麼名堂。 」 我們三人被涼水一激,都覺得精神了許多,口裏唱著集中火力打黑幫的鬥爭歌曲,一步一步走向了那片灰色的陰影中。 山洞四壁鬼火飄蕩,那鬼火其實就是磷火,一旦有活人陽氣接近,一團團綠幽幽的火球就隨著人蹤忽明忽滅。 我們仗著心中一股戰天鬥地的悲壯之情,才敢往深處走,可隨著離那雲煙繚繞的城池越近,便越是覺得腳底下發軟,好像踩了棉花套,忽深忽淺,想立足站穩都覺得吃力。 我暗罵自己沒用,怎麼走著走著腳都嚇軟了,將來真在解放全人類的第三次世界大戰戰場上與敵刺刀見紅,還不得嚇尿褲子? 這時一團灰撲撲的人影直奔著我們飄了過來,三人大吃一驚,趕緊一步三晃地躲在一旁,洞口處一陣陰風吹來,那人影立即閃進黑暗的地下不見了,怪風卷處,原本燈光人影閃動的大片建築,在一瞬間忽然萬象俱無,只剩下岩縫間無數鬼火閃動,我們大為驚奇:「見了鬼市了?」胖子揮著胳膊在那人影消失的地方摸了半天,奇道:「怎麼鑽土裏去了?」 我覺得腳底下越發沒根,趕緊拉著了思甜和胖子靠在石壁山,這才發現還不是因為恐懼而腳軟,而是地面並不平整,一走動就會踩到好多圓弧形的石頭,很容易失去重心。 山洞的地面都被一層輕煙遮蔽,每一腳都是陷入其中,看不出腳底下踩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我伸手去摸地面,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丁思甜緊張地問我地面上有什麼,是不是死人的腦瓜骨,我說死人腦袋哪有這麼大,這倒像是倒扣在地上的鍋底,摸起來還挺光滑,說著話我摸到縫隙處,單手一用力,竟然把地面上一大塊凸出物揭了起來。 在一股刺鼻的煙塵和惡臭中仔細一看,原來被我揭起來的是一大塊巨大的龜殼,殼中還有老龜的遺骸,皆已羽化,看來這山洞的地下不知摞了多少這樣的龜骨,胖子和丁思甜都莫名其妙,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我卻恍然大悟:「這是龜眠地,真正的龜眠地,是海中老龜自知命不久長之時爬上陸地埋骨的場所,和《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所描述的完全一樣。 上層洞穴埋的那些死屍,一定是想借龜眠寶地的靈氣羽化飛升。 丁思甜問我:「那這是陰曹地府?」我搖了搖頭,我所知極為有限,誰又知道古代人是怎麼想的。 不過據說沿海地區有種傳說,黿入海化而為蜃,萬年老黿從陸地爬入大海,就會失去形體,化為海螫蜃樓的幻氣,在海中看到一座並不存在的仙山,實際上是黿遇海氣所化而生成的海市奇觀。 巨黿生前見到的景象,在海中產生了這種難以琢磨的海氣,但在青烏術中,卻說其實海裏沒有黿,其想說明的意思,大概是指海中太陰之氣與黿鼇魚龍等靈物相通。 在海中生活了千年萬年的老龜,其龜甲形骸中都帶有大量海氣,所以群龜埋骨之地,必常有海氣幻布。 我們看到的那片灰蒙蒙的建築,極有可能是群龜在海中的聚居之地。 我估計那些埋在這裏的死人,以及鬼衙門的民間傳說,八成是把龜骨中海氣浮動產生的幻布之象當作陰間了。 那時候我對青烏所知只是皮毛,是在山裏閑著沒事亂翻《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加上以前總聽我祖父胡國華說這些故事,才多少知道一些,具體理論我根本就沒掌握,反正說出大概來,胖子和丁思甜也聽不明白,我們只好把這事先放下不管,繼續在這鬼影幢幢的大山洞裏搜尋老羊皮。 再往裏走,山洞就已到底了,地面頭頂乳石林立,輕煙繚繞,這裏有個大石床,石床下有許多小小的石頭棺材,每一口都是人形,長不到半米,東倒西歪的放得非常散亂。 上面刻著不同的男女人物,表情雖然生動,面目卻讓人覺得十分可憎。 胖子看得心煩,一腳踢翻了一口小石頭棺材,那口石棺早就被人撬開了,複又合上,蓋得也不嚴密,被胖子一踹,石棺傾倒,裏面的東西滾在地上,一看竟是只死黃皮子,胖子不由得連罵晦氣。 我發現這石台上刻著許多戴面具的女子占卜行巫的場面,有很多人虔誠地頂禮膜拜,我提醒胖子別亂動,這地方可能就是擺那戴面具巫女屍體的,不過也許說它是屍體並不太恰當,那女人被掏空的軀體,應該是神棍們以黃皮子來盅惑人心的道具。 在密室中第一次看到巫女屍殼的心慌不安之感,好像這會兒又出現了,也許離老羊皮和那口銅箱子已經不遠了。 我正同胖子說話的工夫,丁思甜轉到石台對面,忽然輕呼一聲,我趕緊過去一看,老羊皮抱著那口銅箱昏倒在石台後面。 扁平長方的石台像是個蓋子,已被他推開了一道缺口,下面露出一個地穴,裏面是巨磚,磚上有黑色的龍形標記,龍體渾然簡約,要不是有爪子,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泥鰍。 我見其中有異,特地仔細看了幾眼,磚上的龍形記號,形態幾乎完全一樣,最令人不解的是這些龍都沒有眼睛。 常言道「畫龍須點睛」,龍無目豈不是成了瞎龍?這地穴裏也有一層層的龜骨,似乎是風水陰穴中的一口「金井」,用來凝聚地脈中的生氣,不知畫龍何意?我猜想這牆上的龍都沒有眼,是不是倭國鬼子幹的?不過看那些痕跡卻又不像,沒有被人為刮去的跡象。 我見那古怪的銅箱子終於沒被打開,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三人過去把老羊皮攙扶起來,一通揉胸捶背,又連聲呼喚,才把老羊皮弄醒,原來他推開這石板的時侯,被下面沉積的陰晦之氣沖撞,才昏倒在地,幸虧是古墳墓中的金井,裏面的氣體雖然沉積多年,卻是一股風水寶地的生氣,否則要是被屍氣沖了,三魂至少去掉兩魄。 老羊皮定了定神,還沒搞明白我們三人是怎麼找到他的。 我雖然也有許多話要問他,但見洞中陰風時有時無,沒風的時候那朦朦朧朧的房舍宅宇又現出形狀,影影綽綽之際鬼氛陡增,看來此地不宜久留,不是講話的所在,所以我便想帶著大夥趕緊離開。 可老羊皮目光散亂,盯著地上的那口銅箱:「快把那銅匣匣放進金井裏……」他反反複複,顛過來倒過去,只是對我們說這一句話。 第四十七章 水膽 被胖子抱起的銅箱離了骨,裏面的東西掉了出來,在我們眼裏這跟掉地上一顆原子彈沒什‧區別,我的心都揪到了半空,腦子裏一陣空白,包括老羊皮在內,四個人都怔住了。 我們的目光都投向胖子腳下,只見殘破的箱體中,掉出一只全身白毛的老黃皮子幹‧疲‧紉話愕幕破ぷ喲蟪霾皇且壞惆氳悖‧翹逍未蟮眉蛑畢褳沸『派窖潁‧砩系陌酌‧幸恢付喑ぁK‧淖︱樗酰‧е‧桓鮁‧尋愕畝‧鰨‧僑飴殉ぴ諏慫‧男奈炎由希‧膊恢‧歉鍪顫N東西,肉色鮮紅如血,讓人一看就覺得心生懼意,血卵中仿佛匯聚了無數亡魂的怨憎之意。 不等我們回過神來,那老黃皮子懷中的血卵被風一吹,竟然緩緩蠕動,它全身的‧潑‧錚‧芫哿宋奘‧┤縵杆櫓狡‧陌孜t,這種僵‧粕仙‧娜饢t專吸活人陽氣,也是見風就動,眨眼的工夫已經散得滿洞皆是。 我們立刻被冰屑般的肉‧包圍,我叫聲不好,研究所裏的人大概都是被這東西咬死的,好像沒人能夠幸免於難。 形勢在一瞬間急轉直下,幾分鐘之內我們就會被成群的肉‧咬死,這東西不吸血而專吸活人的生氣,而且連帆布都能鑽透,來得又極快,真是防不勝防。 我用衣服包住腦袋,對眾人叫道:"逃吧,快往落水橋那邊跑!"如果能夠跳進水裏,借水流沖刷,或許還能有一線希望活下去,站在旱地上很快就會成為藏‧貧蠢鋃嚶嗟‧鋪濉! ∽罱‧木‧‧古腫雍藜‧嘶剖罄牽‧坪跬‧四峭‧淅鐧睦匣破ぷ釉繅巡恢‧廊ザ嗌倌炅耍‧蘚薜羋畹潰‧quot;死也要他娘的拉上這老黃皮子給我墊背!"不顧身上被白‧咬得鑽心,抬腳就踩破了老黃鼠狼胸口上生的血瘤,惡臭的濃血四濺,黃皮子‧鋪逕霞納‧陌孜t失去了宿主,頓時四處散開,不過圍在我們身上的那些還是在照死裏吸著活人生氣。 我本想帶這眾人逃向落水橋,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估計逃不到一半就得被活活咬死。 全身疼得像是被無數鋼針抽取骨髓,每疼一陣活力就跟著減少一分,全身委頓,就要跌倒在地,由於疼痛難忍,只好在地上來回滾動,想蹭掉身上的白‧。 這時老羊皮吼了一聲:"進金井能活命!"我們也顧不上多想他唱的是哪出,反正有病亂投醫,眼下有什‧救命稻草都要先抓上一把試試,而且他好像對這裏的事情十分了解,按他說的做也許還能有活路。 那磚上滿是瞎龍的地穴就在身邊,四人爭先恐後地跳了下去,並中鬼火更多,井壁上都是龍磚,而底部並沒有水,在磷光中金井的底下有許多牛透明的凹凸物體,觸手光滑溫暖,像是某種石頭,有的已經被敲破了,有的還保存完好,下面像是有清水在流動。 墳下的金井不雲深,但跌下去也摔得不輕,我滾倒在井底,轉頭一看丁思甜跌在身旁,她的身體本就十分虛弱,在成群白‧的咬噬下落入井中後,立刻就不能動彈了。 我想去拽她往裏逃,但眼前陣陣發黑,想伸手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胖子仗著皮糙肉厚還比較抗咬,一邊疼得哇哇大叫,一邊一手一個拽住我和丁思甜的衣領,用力往後拽了兩步,緊跟著也撲倒在地,這時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剩下喉嚨裏呵呵作響,著地滾動掙紮。 從那老黃皮子的銅棺破裂,直到我們被咬得快要不能動彈了,前後不過一兩分鐘,甚至都沒來得及感到絕望,腦中就逐漸變得麻木了,人活著全憑一口氣,所謂精、氣、神,活人體內生氣一散,也就行將就木了。 我和胖子身上本就中了‧貧荊‧緹陀辛慫澇詿說氐木‧褡急福‧‧‧膊豢鹹崞穡‧氯美涎蚱ず投∷繼鷸‧懶四壓‧‧詿酥‧拔液團腫尤銜‧綣‧蛞晃頤嵌痙⑺懶耍‧茨馨牙涎蚱ず投∷繼鵓瘸鋈ィ‧菜忝話姿饋T謁狼盎厥淄‧攏‧換嵋蛭‧劬瘸鱟約旱惱接訊‧械鉸德滴藜N‧筒話擦耍‧芩賴夢市奈蘩ⅲ‧梢孕陌怖淼玫厝ゼ‧下砹恕! 〔渙隙∷繼鶘砩系畝拘運坪醪⑽闖‧。 ‧‧涎蚱び峙艿攪蘇夤昝叩氐淖釕佘Γ‧壞‧荒馨閹‧橇餃舜‧嗇燎‧‧酵防創蠡鋟吹掛‧黃鷦謖夤淼胤劍‧宰畈鋅岬姆絞澆崾‧‧‧‧瀾縞廈揮斜日飧‧膳碌氖慮榱恕D宰永鐧囊饈對嚼叢僥:‧‧睦錟槍刹桓嗜匆廊磺苛遙‧澇謖庠觴N能團得上眼,在萬針攢刺的痛苦中,手指抓撓著地面把指甲都掀翻了,但毫無辦法,既不能減緩身上的痛楚,也不可能逃出升天。 耳中也只剩下同伴們不堪忍受的哀嚎,這聲音比殺豬的慘叫還要難聽,是種發自肺腑由內而外的痛苦卡在嗓子眼裏,難以宜‧‧‧‧‧畝‧病C懇幻攵脊‧靡煆‧‧ぃ‧馱諼乙遜牌‧慫‧械南M‧‧慌沃‧郎窬】斕嚼矗‧緄憬崾‧頤欽庠詰賾‧鍤苄貪愕募灝荊‧刺‧涎蚱ぷ燉錆艉舸‧‧制‧‧檬只‧‧礁‧頤且煌‧羧司‧鐧目滴醣Φ叮‧災‧範ツ前臚該韉氖‧訪痛痢! ∥乙暈‧‧翹鄯枇耍‧南肽慊共蝗綈訓陡‧遙‧夢夷‧瞬弊櫻‧賴沒鼓芡純斕恪l妒俏疑溜‧制究章易ィ‧氚殉さ肚攔‧醋隕保‧渙弦簧焓趾鋈桓械揭徽笄辶梗‧‧蠢涎蚱び貿さ洞療屏送範ヒ黃‧‧釋該韉氖‧牽‧錈媧罅殼逅‧砍觶‧撬‧繽‧垡羝腥‧善坷鐧撓衿鰨‧齙繳砩鹹弁戳⒅埂! ∈直凵鍁辶怪‧寫‧矗‧擋懷齙氖娣‧苡茫‧竽砸泊影肼檳鏡淖刺‧慮逍蚜誦磯啵‧伊⒖絛鹽潁‧獠皇且話愕乃‧‧涎蚱と夢頤翹詠‧鵓‧‧且蛭‧餼‧鎘‧quot;水膽",那時我雖然知道金井是風水中生氣凝聚之地,水為生象,所以金井有生水者為貴,可我還無法解釋這生水化為水膽是什‧原理。 後來我參軍做了工程兵,對地質礦物的事了解多了,才知道世上有種礦石叫作"水膽瑪瑙",瑪瑙是石英雲跡隱晶質礦物的一種,質地脆而硬,摩氏硬度為7,非常耐磨,有蠟狀光澤,呈半透明狀,是一種古火山活動的產物,是種化學成分為二氧化矽的隱晶質集合體。 二氧化矽膠體在凝結時包住一股高溫產生的水蒸氣,在冷凝後化為液態水,這股清水就永遠地留在了瑪瑙之中,全是一億多年前的純淨水。 龜眠地下的金井中就有類似於水膽瑪瑙的礦層,不過並非 第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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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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