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門口另一邊的椅子上,她能看見她今天穿的那件漂亮的小裙褲以及無袖連衣裙,秋天裏這樣暖和不合季節。 她的胸罩掛在浴室門把手上。 一抹明亮的午後陽光射在床罩和她的腿上,將她上臀部的柔細汗毛變為金絲。 那陽光不是一點鐘時直射床上正中的正方形,也不是兩點鐘時的長方形。 這是一條寬帶,很快將變窄成條。 盡管停電弄亂了梳妝台上數字式收音機時鐘的讀數(它一遍又一遍地閃著數字12:00AM,就像酒吧霓虹燈招牌一樣永不間斷),陽光帶告訴她快到四點鐘了。 要不了多久,陽光窄條會滑下床,她就會看到屋角及牆邊小桌的陰影。 隨著光條變成細線,先滑過地板,然後爬上遠處的牆壁,邊移邊退,這時陰影便會從各個角落爬出來,墨跡一般擴展到整個屋子,一邊擴展,一邊吞噬日光。 太陽正在西行。 再過一小時,至多一個半小時,它就會落山。 大約四十分鐘後,天就會黑了。 這個念頭並沒有引起恐慌——至少暫時沒有,但是它確實在她腦中蒙上了一層憂鬱的薄膜,心頭籠罩了一片潮乎乎的懼怕感覺。 她看著自己躺在這兒,被手銬縛在床上,傑羅德死在她身邊的床下。 她看著他們躺在黑暗中。 那個使鏈鋸的男人早已回到妻兒身邊,回到燈光通明的家裏。 那只狗也遊蕩離去。 只有那只該死的潛鳥還在湖面上尋找伴侶——只有它,再無別物了。 傑羅德先生及夫人在一起度過最後一個長夜。 啤酒杯和蠟染蝴蝶畫成了令人不快的鄰居,只有像這樣一年來住一季的屋子才能容忍它們。 看著它們,傑西想著,回顧過去是容易做到的,也同樣容易(盡管令人大為不快)散漫地設想可能發生的未來情景。 真正艱難的工作是停留在現狀中。 但是她想,她最好盡力這麼做。 如果不這樣,這種難堪的局面也許會變得讓人難堪。 她不能指望某個解圍之神將她拽出目前的尷尬境地,但那會很不愉快。 但是,如果她自己成功地脫身,情況就會有所不同。 她會免受那種尷尬:幾乎全裸地躺在那裏,某個州長的副手給她打開鎖,詢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同時久久地盯著這位新寡婦白皙的肉體。 還會發生另外兩件事。 她得付出大代價讓他們走開,即使是暫時的,她也做不到。 她需要上廁所,她口渴。 此刻,小解的需要強於喝水的需要。 但是,她也極想喝水,這也使她焦慮。 這還不是件大事,倘若她不能甩掉手銬來到水龍頭前,事情恐怕就會變化,就會以她不願想的方式變化。 假如我在離緬因州第九大湖兩百碼開外的地方死於口渴,真是好笑。 她想,接著她又搖了搖頭。 這不是緬因州的第九大湖。 她一直在想些什麼?這是達克斯考湖,就是那些年以前她和父母姐妹一起前往的那個湖。 回到以前那些聲音,回到以前——她使勁止住了思緒。 已經很久沒去達克斯考湖了。 此刻她也無意去想。 不管有沒有被手銬縛住。 最好想想口渴的事吧。 想想有何妨,寶貝兒?這是身心失調,就這麼回事,你口渴是因為你知道你起不來,喝不到水。 就那麼簡單。 然而不是這樣。 她和丈夫打了一仗,她快速地踢了他兩腳引起了連鎖反應,最終導致他的死亡。 她自己也正承受著一場重大的荷爾蒙外溢事故帶來的後果。 其術語是休克。 休克的最常見症狀之一便是口渴。 也許,也應把自己算做幸運之人,她並不比以前感到更渴,至少目前是這樣。 而且——而且就這件事她能做些什麼。 傑羅德是個有著許多古怪習慣的家夥,他的習慣之一便是在他那一邊的床頭架上存放一杯水。 她向上扭頭朝右看去,不錯,就在那兒,滿滿的一杯水,上面浮著一小撮正在融化的冰塊。 無疑杯子是放在墊子上的,這樣架子上就不會留下水困——這就是傑羅德的風格,對瑣碎小事也考慮得如此周到。 凝聚的水滴附在杯子上像是汗珠。 看著這些,傑西真的感到口渴。 她舔了舔嘴唇。 她在左手銬容許的範圍內盡可能遠地朝右邊挪移。 只有六英寸,但這把她帶到了床上傑羅德的這一邊。 這一移動同時露出了床罩左邊的一些暗斑點。 她茫然地盯著這些斑點看了一會兒,才記起傑羅德如何在最後的痛苦中倒空了他的膀胱。 接著,她迅速將目光轉回水杯,杯子放在一張圓形的硬紙板上,紙板上也許有某種牌子的雅皮士啤酒廣告,很可能是貝克牌或海內肯牌。 她向上伸出手去,她慢慢伸去,希望她伸的手夠長,但是不夠——她的手指尖離杯子相差三英寸。 一陣口渴——喉嚨有點發緊,舌頭有點刺痛——襲來又消失。 要是到明天早晨還沒有人來,或者我想不出辦法解脫自己,我甚至都不能看到那杯子了。 這個想法含有冷冰冰的合理性,就其本身而言令人恐懼。 但是,明天早晨她不會仍然待在這裏,事情就是這樣。 這個想法完全可笑,荒唐,愚蠢。 不值得去想。 它——停住。 並非胡言的聲音說。 請停住,於是她便停住了。 她必須面臨的情況是,這個想法並不完全可笑。 她拒絕接受甚至考慮她會死在這裏的可能性——當然,那確實愚蠢。 然而,要是她不清掃撣掉那架舊思維機器上的蛛網,使它運轉起來,她肯定會度過一些漫長難捱的時光。 漫長,難捱……也許痛苦。 伯林格姆太太緊張地說。 但是那痛苦將是贖罪行為,是不是?畢竟這是你自己惹來的事。 希望我沒有招人厭煩。 可是,如果你讓他發泄掉——「你正在招人厭煩,伯林格姆太太。 」傑西說。 她記不起以前可曾對頭腦裏面的這些聲音大聲說過話。 她不知道她是否要發瘋了。 她認定她並沒有以任何方式說太多的胡話,至少暫時來說如此。 傑西又閉上了眼睛。 第04章 這一次,她閉著眼睛在暗中想象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整個房間。 當然,她仍然處於房間中央。 天哪,是的——傑西·梅赫特·伯林格姆,年齡不過四十,身高五點七英尺,體重一百二十五磅,風韻猶存。 灰色的眼睛,棕紅色的頭發(大約五年前,頭發已開始漸漸轉灰,她用一種有光澤的染發劑染了頭發。 她確信傑羅德蒙在鼓裏)。 傑西·梅赫特·伯林格姆,莫名其妙地將自己陷入了這種困境。 傑西·梅赫特·伯林格姆,現在可能成了傑羅德的寡婦,仍然無兒無女,被兩副警察手銬縛在了這該死的床上,她頭腦中主管想象的神經與上述內容連結了起來。 她閉目凝思,額頭顯出皺紋。 一共有四只手銬。 每一副由六英寸的帶橡膠套的鋼鏈連接,每一只上都有M-17的字樣——她推測那是序號——刻在鎖板上。 她記得,遊戲伊始時傑羅德曾告訴她,每一只手銬都有一個帶凹口的伸縮臂,這就使手銬可以調節。 也可以將手銬收緊,直至囚犯的雙手擠在一起,手腕對手腕,疼痛難忍。 但是傑羅德給了她手銬最大活動範圍。 到底為什麼不這樣呢?她此刻想道。 畢竟,那只是場遊戲而已……對嗎,傑羅德? 然而,現在她想起了以前不明白的問題。 她又詫異起來,對傑羅德而言,這是否一直真的只是場遊戲。 女人是什麼? 某個別的聲音——一個不明飛行物的聲音——在她內心深處的暗井中柔聲低語。 因其陰道而成的生命維持系統。 走開。 傑西想到。 走開,別摻和。 但是,不明飛行物的聲音拒絕服從命令。 為什麼女人有嘴、有陰道呢?它反而又發問了。 這樣她就能同時小解、呻吟。 小婦人,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 考慮到這答案使人困窘的超現實性,她沒有別的問題了。 她的手在銬裏轉動著。 她手腕上不多的皮肉在鋼銬上拉扯著,使得她皺眉蹙眼。 但是疼痛不算厲害,她足以自如地轉動手腕。 傑羅德也可能相信,也可能不相信,女人的惟一目的就是因其陰道作為生命維持系統。 但是他沒有將手銬鎖得使她感到疼。 當然,甚至在今天以前她就本應回避這件事。 大約如此,她告訴自己,對這個問題,她內心沒有哪個聲音卑鄙到和她爭辯的地步。 可是,手銬仍然太緊,手脫不出來。 是這樣的嗎? 第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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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羅德遊戲》
第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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