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午時,一直沒人給泰山送飯、送水,他口渴得厲害,很想和那個看守要口水喝。 可是請求了兩三次之後,那人仍然無動於衷,只好作罷。 他聽見遠處的大山裏有一只獅子在怒吼。 一種想要按照自己的同類仰天長嘯回答挑戰的沖動又襲上心頭。 然而誰是他的同類?他幾乎忘記自己到底是人還是猿。 他在緊緊捆綁的繩索下掙紮著。 天哪!他那滿嘴有力的牙齒只要能挨近繩索,就一定能把它咬斷。 但是他想要爭得自由的努力只能歸於失敗。 他覺得一股瘋狂的充滿野性的浪濤在心底湧動。 一頭雄獅一聲接一聲地吼叫。 聽得出,它顯然是從山上下來尋找食物的。 這是一頭正在挨餓的獅子。 泰山嫉妒它,因為它是自由的。 誰也不會用繩子把它捆綁起未,像殺羊一樣宰割它。 人猿泰山憂傷而痛苦。 他絕不怕死,是臨死前這種被打敗的恥辱使他又氣又惱——他甚至連一個為生存而戰的機會也沒有。 泰山想,一定快半夜了,他只能活幾個小時了。 不過明天還得長途跋涉,路上他或許能瞅機會跟茹可夫拼個你死我活。 這時,他聽出那位凶猛的「獸中之王」離這兒已經很近了,也許它在尋找村莊裏那些關在牲口圈裏的牛羊,好填飽肚子。 好長時間,四周一片寂靜,泰山訓練有素的耳朵聽見似乎有什麼動物正偷偷摸摸走了過來。 聲音從帳篷後部靠山那邊傳來,越來越近。 泰山全神貫注地諦聽著,等它從帳篷旁邊走過去。 有一會兒,外面一片死寂。 泰山奇怪,為什麼連那動物的呼吸聲也聽不見。 因為他聽得出它肯定就蹲在帳篷的後「牆」下面。 啊,它又行動起來,爬得更近了。 泰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臉。 帳篷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慢慢地苫在帳篷後面的羊皮被一個腦袋和肩膀頂了起來。 但是因為夜色正濃,只能看見一個黑漆漆的身影。 身影後面朦朦隴隴是星光照耀的沙漠。 泰山嘴角現出一絲冷笑。 至少,茹可夫失算了。 他會氣得發瘋!泰山明白死在這個野獸的利爪下,總比死在茹可夫手裏強。 苫在帳篷後面的羊皮又落了下來,一片漆黑。 鑽進來的不管是什麼,反正已經跟他一起呆在這頂帳篷裏面了。 他聽見它向他爬了過來,一直爬到他的身邊。 泰山閉上一雙眼睛,等待扯斷他喉嚨的利爪。 可是碰到他臉上的是一只黑暗中摸索著的纖纖細手,一個姑娘用幾乎低得聽不見的聲音喊他的名字。 「是的,是我。 」他輕聲回答,「可是,天呀!你是誰?」 「我是塞蒂艾薩那個舞女。 」姑娘回答道。 泰山感覺到她邊說話邊割捆綁他的那條繩子,冰涼的刀偶爾碰到他的皮肉上面。 不一會兒,他便自由了。 「快走!」她小聲說。 他手足並用,跟在她後面,從她剛才爬進來的那個窟窿裏爬出去。 她繼續匍匐前進,爬到一片灌木叢旁邊,停下來等泰山。 泰山爬到她身邊,看了半晌才開口說話。 「我不明白,」他終於說,「你是怎麼跑到這兒的?你怎麼知道我被關在這個帳篷裏?為什麼來救我的不是別人,而是你?」 她嫣然一笑:「今天夜裏,我走了很遠。 」她說,「脫離危險之前,我們還得走很遠,快走吧,路上我會從頭到尾都講給你聽的。 」 他們倆站起身,橫穿沙漠,向大山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我對能不能見著你,簡直一點兒把握也沒有。 」她終於說,「黑獅子埃爾阿瑞今天夜裏又出來了。 我把馬拴好之後,一直覺得它在後面跟著我,真把我嚇得夠嗆。 」 「你真是個勇敢的姑娘,」泰山說,「你為什麼要為一個並不太熟的人,一個外國人、異教徒冒這麼大的風險?」 姑娘驕傲地昂起頭。 「我是酋長坎德·本·希頓的女兒。 」她回答道,「你在以為我只不過是普通舞女的時候,就救過我的命。 如果我現在見死不救,有何面目再見家父?」 「不管怎麼說,你是個非常勇敢的姑娘。 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被抓到這兒的?」泰山問。 「我的堂兄阿基米德·丁·泰布來這個部落看幾個朋友。 你被帶進村的時候,他正好在那兒。 回家以後,他對我們說,阿裏·本·阿罕默德受一個白人的雇傭,抓住一個大個子法國人。 那個白人要殺大個子。 我從他的描述,聽出一定是你被他們抓住了,我父親正好不在家,我試著動員幾個人跟我一起來救你。 可是他們不願意,都說:「要是那些異教徒願意,就讓他們互相殘殺去吧,關我們什麼事兒!如果我們打亂了阿裏·本·阿罕默德的計劃,只能在我們自己人內部挑起混戰。 』 「因此,我只好等天黑了,一個人偷偷地騎著馬跑了出來。 我還拉出一匹馬,拴在離這兒不遠的灌木叢。 等天亮,我們就回到我父親的村莊了。 現在,估計他也回家了。 因此,即使他們知道是我救了你,也不敢來抓坎德·本·希頓的朋友。 」 有一會兒,他們默默地走著。 「該到拴馬的地方了。 」姑娘說,「真奇怪,怎麼找不著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停下腳步,驚訝地叫了一聲。 「馬跑了!」她說,「我就拴在這兒。 」 泰山彎下腰仔細察看著,發現一株挺高的灌木被連根拔了起來。 他好像還發現了別的什麼,直起腰轉過臉看姑娘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黑獅子來過這兒。 從馬蹄印看,那兩匹馬已經從它的利爪之下逃脫了。 它們不過是受了驚嚇,跑到曠野,這就更安全了。 」 這樣一來,他們只好步行了。 小路橫穿大山低矮的山坡,崎嶇不平。 不過姑娘像熟悉媽媽的面龐一樣,熟悉這條路。 泰山走在姑娘身後,與她只有一拳之隔。 這樣,有她帶路,省得自己跌跌撞撞。 他們邊走邊聊天兒,還不時停下腳步,聽聽後面是否有人追蹤。 這是一個夜色很美的夜晚,天高氣爽。 背後是無際的沙漠,點綴著一塊塊綠洲。 他們剛剛離開的那塊肥沃的土地上生長著的棗椰樹和圍成一個圓圈兒的羊皮帳篷,在漫漫黃沙的映襯之下,輪廓十分清晰。 那是夢幻般的沙海裏一座夢幻般的伊甸園。 眼前屹立著的是嚴峻而寂靜的大山。 血在泰山的血管裏激蕩。 啊,這才是生活。 他低著頭望著姑娘,心想:沙漠的女兒和叢林的兒子並肩跨過死一樣寂靜的世界。 這個念頭引得他微笑起來。 他真希望自己有個妹妹,希望她能像身邊這個姑娘。 如果那樣,她一定是他最好的夥伴。 進了大山,他們走得更慢了,小路變得更加陡峭、更加崎嶇不平。 有幾分鐘他們都沉默不語。 姑娘想,他們能不能在追兵到來之前,趕回父親的村落。 泰山卻希望,就這樣永遠走下去。 如果這個姑娘是個男人,他或許真能如願以償。 他盼望有個和他同樣喜歡山野生活的朋友。 他渴望得到夥伴情誼。 可惜,他認識的那些人寧願身穿一塵不染的衣服到俱樂部玩,也不願意赤身裸體到原始森林過活兒。 對於泰山,這似乎很難理解。 但對於別人,顯然壓根兒就不存在什麼理解不理解的問題。 第2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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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樸歸真(人猿泰山四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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