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都是老黃曆了,要答應,早就答應了,還能等到現在。要我說,十七爺這是在瞎耽誤工夫。咱們皇上是誰啊,還能讓別人給挾住了?十七爺是能幹,皇上自然也器重他,但太廟冊封之事非同兒戲,豈是誰想一想,說一說就能准奏的!"
"要說十七爺也真是有孝心,為了讓皇上晉封勤太妃為太後,一求就是這麼多年。"
"光是孝心有何用,君是君,臣是臣,也不想想,世上哪有臣子命令皇上下聖旨的道理?皇上不應允,也在情理之中。"
"噓——"
這時,其中一位官員比劃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心說話,趕緊回衙署吧!"
巳時,晨曦的霧靄已經散去,苑中一樹桃花綻放正好。
蓮心已經在樹下佇立很久,花飛滿天,落英繽紛,簌簌落下的花瓣灑在她的肩上、發梢、衣襟上……她伸出手接住一片,捏在指尖輕輕嗅,淡淡的芳韻,淡淡的花香。
"額娘,阿瑪怎麼還不回來呢?"
鈕祜祿·蓮蕊坐在樹下的小椅上,面前擺著早膳,微微有些涼了,卻誰都沒有去動。她拄著下巴,看到額娘和姐姐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也被這樣的氣氛感染,心裏泛起一些不安。
而就在這時,一道開門聲,將三人的目光引了過去。
"老爺——"
"阿瑪——"
"阿瑪——"
瓜爾佳·雪心和蓮蕊站起來,臉上溢出笑容,雙雙迎了上前。而蓮心在看見淩柱走進院門的一刹,心卻是陡然沉了下去——
罷朝後,一應官員都應趕到衙署去進行一日的公事,雖然也有先行返回府宅的,阿瑪卻不該是在這個時候回來。因為倘若果真接到了新的任命,怎麼會不跟著去衙內整理交接之前的文書簿冊呢?現在的時辰正好是早朝剛過啊……
"阿瑪,你怎麼才回來呢?"
蓮蕊湊上去,撒嬌地拉起鈕祜祿·淩柱的袖子。她也知道這次的早朝,關乎阿瑪後半輩子的仕途,甚至是全家的生活,只不過額娘和姐姐都不提,自己也不敢多嘴問出來。
瓜爾佳·雪心走過去,體貼地遞過去一塊巾帕,"老爺,累壞了吧,早膳留了一部分在廚房溫著,要不要現在就拿來一起用……"
鈕祜祿·淩柱直愣愣地一直走到樹下,手裏還拿著上朝時特地准備的簿冊,然而卻是面若死灰,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面,似乎並未聽見妻子和小女兒的話。蓮蕊在這時扯了扯他的袍袖,不滿地喚道:"阿瑪,阿瑪?"
淩柱直到這時才抬起頭來,煞白的臉色,忽然,卻是仰天大笑,"完了,全完了。朝廷已經下了新的任命,人選卻是一早就內定好的!"
淩柱說罷,腳步一踉蹌,險些沒有摔倒,瓜爾佳·雪心一把扶住他,發出一聲哭腔:"老爺!"
蓮蕊一臉難以置信,驚道:"阿瑪,珍珠呢?姐姐采回來的珠子不是已經送過去了麼?怎麼可以將任命給了別人呢!"
"注定如此……看來我真的是沒有這個命,沒有這個命……"淩柱涕淚橫流,搖頭說罷,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都往後倒去。
"老爺,您別嚇我……"瓜爾佳·雪心急得淚如雨下。
旁邊的蓮蕊一跺腳,狠狠抹了把眼淚道:"太過分了,怎麼能平白收我們的銀子卻不給辦事呢,我找他們去——"說罷,沖進廚房,急亂之下隨手拿起了一把菜刀,飛快地往外跑去。
瓜爾佳·雪心想扯住她的胳膊,卻沒攔住,急得大叫:"蕊兒,你要幹什麼,蕊兒!"
蓮蕊不由分說地就往外沖,剛跨出門檻,裙裾一個不慎被鞋尖勾到,眼看就要被絆倒,就在這時,一雙瑩白的手牢牢地接住了她,"蕊兒,你別沖動!"
紐祜祿·蓮心拽著她,不讓她掙脫,"阿瑪的事,是朝廷的決定,非一般人能夠輕易更改。你要去做什麼呢?就算去了,人家又怎麼會聽你的?"
蓮蕊含淚抬起頭,"姐,你那麼辛苦才采到的珍珠,就是為了阿瑪的前程。現在平白便宜了別人,也讓阿瑪把心傷透,我說什麼都要找他們評評這個理!"
蓮心看著小妹,又將目光投向一側怒急攻心、半昏半醒的淩柱,心裏不禁湧起一陣酸楚。倘若就此息事寧人,這口怨氣噎在心裏,不僅是蕊兒,就算是阿瑪和額娘恐怕都很難平複……然而現在卻不是去講理或要回那顆珍珠的時候,更不是像蕊兒這般找人拼命。阿瑪的情況已然不能再拖,這一輪又被擱置,想必後半輩子的仕途多半也要無望,怎麼也要有個說法才行。
紐祜祿·蓮心想到此,拉起小妹的手,"蕊兒,你相信姐姐麼?"
蓮蕊淚眼蒙‧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