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替他打圓場,「皇子說上午看過的《論語》有些忘了,又找不到師傅,就跑出來想找人問,誰知就遇上了臣妾,倒叫皇後擔心了,是臣妾的不是。」
皇後聽予漓這樣好學,微微一笑,撫著予漓的頭發道:「莞貴嬪學問好,你能問她是最好不過了。只是一樣,好學是好,但身子也要休息好,沒了好身子怎能求學呢。」
予漓規規矩矩答了「是」,偷笑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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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更衣後再度出來,坐著慢慢抿了一盅茶,方對我說:「還好漓兒剛才是去了你那裏,可把本宮嚇了一跳。如今宮中頻頻出事,若漓兒再有什麼不妥,本宮可真不知怎麼好了。」
我陪笑道:「皇子福澤深厚,有萬佛庇佑,自然事事順利。」
皇後點頭道:「你說得也是。可是為人父母的,哪裏有個放心的時候呢。本宮自己的孩兒沒有長成。如今皇上膝下只有漓兒一個皇子,本宮怎能不加倍當心。」皇後歎了口氣,揉著太陽穴繼續說:「今年不同往常,也不知傷了什麼陰鷙,時疫才清,淳嬪就無端失足溺死,恬嬪的孩子沒有保住,愨妃也自縊死了。如今連太後也鳳體違和。聽皇上說宮外也旱災連連,兩個月沒有下過一滴雨了,這可是關系到社稷農桑的大事啊。」
她說一句,我便仔細聽著,天災人禍,後宮與前朝都是這樣動蕩不安。
有一瞬間的走神,恍惚間外頭明亮灼目的日光遠遠落在宮殿華麗的琉璃瓦上,耀目的金光如水四處流淌。這樣晴好的天氣,連續的死亡帶來的陰霾之氣並沒有因為炎熱而減少半分。
我見皇後頭疼,忙遞過袖中的天竺腦油遞給她。皇後命侍女揉在額角,臉色好了許多,道:「皇上和本宮都有打算想至天壇祈雨,再去甘露寺小住幾日為社稷和後宮祈福。」皇後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後宮的事會悉數交與皙華夫人打理,敬妃也會從旁協助。」
我自然明白皇後的意思,低頭道:「臣妾會安居宮中養胎,無事不會出門。」
皇後微微點頭:「這樣最好。皙華夫人的性子你也知道,能忍就忍著,等皇上和本宮回來為你做主。」她略沉一沉,寬慰我道:「不過你有孕在身,她也不敢拿你怎樣的,你且放寬心就是。皇上與本宮來去也不過十日左右,很快就會回宮。」
我寧和微笑,保持應有的謙卑:「多謝皇後關懷,臣妾一定好生保重自己。」
皇後含笑注目我面頰上曾被松子抓破的傷痕,道:「你臉上的傷似乎好了許多。」
我輕輕伸手撫摩,道:「安妹妹贈給臣妾一種舒痕膠,臣妾用到如今,果然好了不少。」
皇後雙眸微睞,含笑道:「既然是好東西,就繼續用著吧。傷口要全好了才好,別留下什麼疤,那就太可惜了。」皇後似有感觸:「咱們宮裏的女人啊,有一張好臉蛋兒比什麼都重要。」
我恭謹聽過,方才告退。
第二十三章 子嗣
六月初七,炎熱的天氣,玄淩與皇後出宮祈雨,眾人送行至宮門外,眼見大隊迤儷而去。皙華夫人忽然輕笑出聲:「這次祈福只有後宮皇後娘娘一個人陪著皇上,只怕不止求得老天下雨,恐怕還能求來一個皇子,皇後才稱心如意呢。」
眾目睽睽之下,皙華夫人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來,眾人皆不敢多說一句。白晃晃的日頭底下,皆是竊竊無聲。
她忽然轉過頭來看我,精致的容顏在烈日下依舊沒有半分瑕疵。她果然是美的,並且足夠強勢。她似笑非笑看我,繼續剛才的話題:「莞貴嬪,你說呢?」
我的神思有一絲凝滯,很快不卑不亢道:「皇後若真有身孕自然是大周的喜事,夫人也會高興的,不是麼?」
她微笑:「當然。本宮想貴嬪也會高興。」
我平穩注目於她:「皇後娘娘母儀天下,除了居心叵測的人自然不會有人為此不快。」
她舉袖遮一遮陽光,雙眼微眯,似乎是自言自語:「你的口齒越發好了。」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目光無聲而犀利地從我面頰上刮過,有尖銳而細微的疼痛。最後,她的目光落在我微隆起的小腹上,神情複雜迷離。
玄淩和皇後離宮後的第一次挑釁,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退了。
而皙華夫人對我的敵意,人盡皆知。
以為可以這樣勢均力敵下去,誰知風雨竟來得這樣快。
那日晨起對鏡梳妝,忽然覺得小腹隱隱酸脹,腰間也是酸軟不堪,回望鏡中見自己臉色青白難看,不覺大大一怔。
浣碧有些著慌,忙過來扶我躺下,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我怕她擔心,雖然心裏也頗為慌張,仍是勉強笑著道:「也不妨事,大概是連著幾日要應付皙華夫人,用心太過了才會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