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殺氣,很是駭人哪!」老者撫著長須:興趣仍在冰葉上頭。「只因殺氣重,所以只看到血光,真的很不好。」
白煦停下擺棋的手,認真地問:「高伯有何高見?」
「現在跟著你,便好了許多。她有凜然正氣,但造殺孽也是不爭的事實。想得太多、大過自殘,這娃兒的心太深沉,不好去了解;而且她的眼中看不到生氣,這並不好,真的很不好。」老者一雙看透世情的眼,浮現了沉重。他活到八十來歲,從沒見過有人會生那樣的一雙眼——沒有任何生氣,彷如隨時死去,也是平常小事。
「是我的錯,太貪圖自身的自由,沒有注意到她——」
老者打斷他的自責:「有些人的性情天生就注定了,或者由後天的環境養成。如果她經曆過不堪的生活,並且成了她抹滅不去的烙印,我想,那是誰也無力去扭轉的了。」
白煦望向樹林的方向,不再言語。
「那女娃面相看來是不錯的,而且有你這個貴人扶持,想來也不是短命的樣貌,放寬心吧!」
除了點頭,還能如何?
心不在焉地輸了老者兩盤棋之後,他告罪離開,往樹林中去找葉盼融。
怎麼做才能給她更好的未來呢?尋尋複尋尋,永遠不得其法;而他們師徒相處的時間是這般有限,他還能做些什麼嗎?或是任她一逕地過這種日子下去。
一個不快樂的人,如何有美滿的未來?得是要她先存有憧憬,才能創造呀!
在高老的閑談中,益加發現自己付出的稀少;然而對於性格已然成型的葉盼融,他已無力扭轉乾坤了,可是他應該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對吧?葉盼融一定有她期望的東西,如果他知道,就有著力點去為地做一些事了!
邊走邊想,在眼波不經意的掃視中,他看到了樹叢後方露出愛徒的螓首,不禁叫著:「盼融。」稍一飛縱,已來到她身邊,卻也頓時凍住了他唇邊的笑容。
她正羅衫半褪,以一池湖水稍作洗滌,晶瑩的水滴凝結布滿她上半身;在蜜色的肌膚上反射出日光作用後的七彩色調,眩花了觀看者的眼。
他連忙背過身,但那震撼的影像早已深烙腦海,胸口撞動激烈,白皙的面皮更是湧上紅潮。此刻不得不有所認知,當年那十歲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個女人了;而他……居然怦動得不知所措!他身為人師的人,怎麼可以有這種反應?那根本已是逾越了本分……
「對不起,為師唐突了!」
葉盼融所受的驚動並沒有太多。在初時的訝然過後,她看著白煦背影,沒說些什麼;緩緩著衣,將布條纏上胸口,直繞到腰腹才打了個結,按著穿上中衣及外衣,將她女性的曲線盡可能地束纏成俐落的平直。
常年穿著合身的勁裝,她最不需要的便是展現太過啊娜的女性曲線,因為不方便也易遭來意淫的眼光。著好衣裳,身形恢複原有結實平直,微微的曲線不會成為外人注目的焦點。
「我找到了幾味草藥,長在汙澤畔,采著了,也弄汙了衣物,便來此清洗。」她走到白煦身邊,解釋自己袒裸上身的原因。
她之所以全無驚色,是不是因為他像是父親,而不是她所認知的「男人」?
這個問題突兀地浮上心口。白煦止住自己不該有的心思,口氣卻顯得嚴肅了。
「雖然這山中幾乎不見人煙,但你一個女孩兒,真的不該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露體。若是遭人瞧見了,清白不就毀了嗎?」
「若有人瞧見,他也不會有機會四處去說。」因為,她會殺了偷窺者。
白煦心情益加沉重,雙手輕搭上她肩:「你不能有這種想法,赤身露體便是你不該。倘若他人撞見了,也不能頓起殺意。我們必須先從自己做好,才能要求別人,不是嗎?」
「盼融無意令師父困擾。」然而,她的世界中已然成型的慣用法則,是無法與白煦溝通的。
除了在意境居過著遁世的生活之外,他們師徒各自面對的江湖經驗是截然不同的。白煦不會知道她甫出道時遇過多少登徒子,住在客棧時,曾有多少不肖之徒想藉由春藥迷藥強占她身子;她不是一開始便養成以殺止殺個性的,多少的悶虧與教訓讓她確立了狠絕無情的原則。白煦所教養的「寬容」她不是不曾實行過,但卻總是留下後患,置她瀕臨死地。
有些人永遠不必寬容;而她的心,也一年比一年冷硬,已不知手下留情為何物。這些白煦無法體會,因為,他的世界充滿了祥和。
「我多希望了解你心中的想法,但大多時候你都沉默不語。一雙眼盈滿疏離,卻什麼都不肯說,我這個師父做得多麼失敗。」將她摟入懷,無助地想抹去她身上的冰寒與滄桑。也許,在給予溫暖的同時,他也安了自己的心。
她緊緊圈住他的腰,不知道這樣的時日還能維持多久……也許到了開陽之後,她已不能這麼抱他了,他……說過他有未婚妻的。
那代表……將會有一個女人名正言順地得到這片溫暖、宣告所有權,並且有權利不讓其他女人來共享。
「去開陽……會有一場婚禮嗎?」
他微怔了會,才明白她問的或許是他與未婚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