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科幻

 點絳唇

 席絹 作品,第2頁 / 共4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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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爺,您瞧瞧,這江湖女俠葉盼融,雖是為了銀兩而四處抓匪徒,手刃之人成千上百,但從未欺壓過善良百姓。她只是冰冷一如她的外號『冰葉』,可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呀!上回在朱京,縣令大人的兒子不知死活地看上人家美麗,便要上前調戲,被打斷一只手是那小子活該,可惜卻因此讓縣令王大人懷恨在心。他不僅吞了她應得的賞銀一千兩不說,還派給她去抓『聯山大盜』的四名頭目,分明就是要她慘死在那幫匪徒手上;而,好個葉盼融女俠,在半個月內搗毀了『聯山』的總部與三個分部,並且花了三天帶回四名盜匪的頭顱……」口沫橫飛的說書人連忙傳述著最近的江湖大事,眾人聽得神往不已。

自從兩年前江湖上出了一個葉盼融之後,沉寂已久的江湖中,又有了不少新鮮事可滋平民老百姓閑聊,更別說江湖上的人士為此而活絡了不少。

沒有人知道葉盼融是什麼出身,沒有人知道她年紀多大、師承何人,更沒有人知道她武功的深淺如何,因為,她只與通緝犯打鬥——而那些人都死了。其他蓄意挑釁的江湖人,總在出手之前呆掉了——被她的冰寒凍呆,或被她的美麗驚呆;何況她的行蹤永遠成謎。

她沒有朋友,沒有居所,更不與人來往。

出道兩年多,世人唯一知道的,便是她與白煦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其它便探不出什麼了。她叫他「師父」,曾經有人這麼聽到過。

但,白煦是不可能當她師父的,畢竟年紀不合、來曆不合,尤其是他根本不會武功。

白煦是「追風山莊」的二少主;而世人皆清楚開陽的追風山莊是商賈世家,有財有勢,與江湖人士多有交流,但卻是不習武的。尤其白二少主自十七歲離家後,一直遊曆於名山勝川,多與文人雅士親近,二十歲那年甚至與友人一同進京趕考,得到了狀元之名,也是唯一一個不接受封官的狀元。他淡泊面瀟灑地行走各地,並撰寫一些遊志。這樣忙碌的人,哪來的時間收徒,更別說所有與他親近過的友人,都證實白煦並不諳武功。那麼,世人皆不禁納悶了,白煦與冰葉俠女之間是何關系?

沒人有膽子去問葉盼融,何況她向來形蹤成謎,只好往白煦這邊探詢;可惜那位翩翩佳公子,俊美溫文的白公子僅是以笑應對,不置一辭,連他走得近些的朋友亦深感一頭霧水。

如果葉盼融那一聲「師父」叫得沒錯的話,再加上他們「師徒」從未曾同行於江湖之中讓人瞧見,那就只有天曉得他們師徒之間會是怎麼一回事了。葉盼融終年奔走於緝匪擒凶之中,除了「冰葉」別號之外,更博了個「女神捕」之名。這盛名還是由刑部尚書呂大人口中傳出,可見這外號的起源,來自多麼高的評價與無上的光榮。若不是大宋皇朝沒有女官的前例,那麼葉盼融的功贖,早該加封諸多禦賜的名銜了。

不過,看來人家冰葉女俠亦不怎麼介懷,除了擒拿罪犯領賞之外,她從未與官府有更進一步的交流。

葉盼融——正是江湖上百年難得一見的奇女子,豈是一些自詡女俠,卻毫無建樹的武林世家嬌千金們所能望其項背的?


  

在說書人滔滔不絕的口沫橫飛中,一抹黑絕冷豔的身影,正飛掠過客棧外的雪地,只有遺留下的串串馬蹄印,輝映著世人所神往的傳奇……

江湖人傳頌著的姣美容貌,此時正卸下黑紗帽,坐在溪水中突出的大石塊上,以冰涼的水淨去滿臉的塵埃。

嚴格說來,並不曾有人真正看過她的形貌為何;那張過度被渲染的美顏,實則大多來自世人的無緣窺見,益加認定美絕無比。

比空穴來風更加美上數分的容貌,唯一符合世人揣測的——是永世不化的冰霜寒氣。

從她七歲那年,冰霜已成了她性格中無法根除的本色,也之所以,她有了個新名字,叫葉盼融。取這名字的人,一番苦心不必言傳自見分明,只可惜,唯一能令她冰霜融化的人,永永遠遠只有那麼一個,不會再多,亦不會再少;除他以外,世人於她皆無視。

冰葉俠女,獨來獨往,不親難近,將是她終生掛在周身的招牌,永不為人而融化。

掬起水潑向臉與頸,擁有一張麗顏,卻從不曾珍視過。甭說沒讓胭脂水粉關照過,原本天生雪嫩的肌膚,也在今年初秋追緝荒漠雙霸天,而在沙漠蟄伏了半個月,曬傷了自己,至今步入嚴冬,仍未痊愈;再加上簡便的發髻,以及便於行走的布衣粗服,無法呈現太多婀娜。男與女的分際,在她而言並無太大的差異,猶如擁有得天獨厚的容顏,亦不曾稍加珍惜一般。

實在是天寒地凍啊!剛才以樹枝戳開冰塊,得以掬溪水洗臉,這會兒又凝結上了新冰,將溪水密封於冰底。她抹開冰上的霜氣,在如鏡般的冰面上看到自己的面孔,也看到前些日子的新傷——一條由下巴劃到左頸,直延伸到左肩骨上的匕痕,忍不住冷冷泛出抹笑。

畢生少見的幾回軟心腸,居然都招致自己於險地。那個落難的少女,居然就是她追蹤已久的「千面妖姬」奉徂徠;更奇特的是,奉徂徠不忙著先致她於死地,反而一心想毀去她的容貌。對女人而言,消滅比自己出色的容顏,會比除去對自己有威脅的生命重要嗎?

也幸好是那樣,讓她得以取下她的首級,結束她邪惡的一生。多少寶貴的少女生命喪失在她為了保有青春的手段中,這種妖婦,即使沒賞銀,仍是要誅滅的。

容貌向來不是她在意的事,但師父見了,怕不又要念上一回。

想到這兒,冰面裏映出了一張真摯的笑顏,不來半絲寒意。


  

向北而去,愈見冰天凍地,但她溫暖的歸依卻也正是在北方,她要回家過年。家啊!對她這孤女而言,是何其珍貴的擁有,即使「家」只代表了兩個人共聚的地方——她與師父一年才見上一次的地方。

思及此,便不再對著溪水冥想,戴上紗帽,飛躍上她的黑馬,奔馳在雪地枯林間,化為疾風一般的黑影。

「意境居」就是葉盼融心目中的「家」,而意境居的主人,也正是葉盼融今生唯一認定的親人——白煦。

冬天乍臨之前,白煦便已回到意境居。這個只有他們師徒知曉的荒村居處,不見些許人煙,也難怪得以遺世獨立這般久遠,近十年來皆無人知曉。

也十年了!清幽絕妙的琴聲乍止,坐在門廊前,石桌旁的白衣男子些微籲歎了起來,俊逸爾雅、不沾世俗汙穢的面龐因回憶而失神。

十年啊!十歲的小女孩,已成為十七歲的明豔少女;而他曾是個十七歲離家的少年,如今也十年未歸了。添上了風霜,洗去了年少輕狂。

世情是多麼奇妙的東西呀!似乎沖動地離家,就是為了要救那位火災幸存者的小命。當年倘若他沒有路過,沒有因為好奇而硬是擠入人群中——他是這般厭惡過多嘈雜與人群的人;能有那麼一次的沖動,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也注定了他必會沖入火場內,救出尚未被燒傷,但早已嗆昏的小女孩。

打聽了左鄰右舍,才知道這個問題叢生的家庭會走至這步田地,不是沒有征兆的。善妒而膝下只有一女的妻子,加上風流的丈夫與因孕而得以入門的妾,悲劇就發生在妾產下男嬰那一夜。那長妻,大火燒了一切,也執意要與所有人同歸於盡,連自己的女兒也毫不憐惜。

這對當年只有十七歲的他而言,是不可思議的!尤其妻妾成群何處不見?他心生警剔於他所救的小女孩,也許也有其母執拗且玉石俱焚的性格,因此他教育得很小心。在那之前,他花了好大的心力,才讓一個不言不語、沒有表情的小女孩回複正常,但卻無法讓他得回七歲女孩應有的童稚與天真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