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菊垂眸道:「廚上的管事媽媽說,咱們淺雲居這個月的例銀已經超了……」
安蘭歎了口氣。剛剛熄火的絲竹卻又咬牙道:「這幫老刁奴真真可惡,瞧著咱們家落了難,都要騎到小姐頭上來嗎?」
安蘭皺眉看著她,絲竹自知又犯了毛病,默默垂頭不語了。
林夢坐在床頭看這兩個丫鬟一個沉穩,一個潑辣,不由十分喜歡,嘴上卻道:「罷了,蜜餞少吃一顆也不會怎樣,把藥端來吧。」
安蘭就走上前去。只見林婉城端藥在手,一仰脖,就喝了個幹淨。
三個丫鬟不禁面面相覷:小姐她……幾時變得這麼……勇敢?
林夢喝了藥,就慢慢倚在床頭養神,不知不覺,她竟然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倒讓她想起許多前生舊事來。
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叫林婉城,是戶部尚書林輝的獨生女兒。
一年前,林輝將女兒嫁與定北侯崔叔明為妻。
誰曾想,新婚之夜,邊關告急,柔然國一夜之間竟攻下五座城池,林婉城還沒來得及見崔叔明的面,皇帝一道聖旨就將他調往了邊疆。
禍不單行,半年前,林家突逢變故,林輝牽扯進貪汙弊案,舉家一百二十七口被發往瓊州為奴,林婉城因為嫁入侯府才幸免於難。
崔叔明的母親崔佟氏眼見林家樹倒猢猻散,林婉城一夜之間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心思立即活泛起來。
崔佟氏先是做主給崔叔明抬了三房姨娘,又幫他娶了自己娘家侄女佟芷柔為平妻。
佟芷柔進府之後,第二天就掌了中饋。闔府上下都知道林大奶奶不過是個空有虛名的繡花枕頭,再加上林婉城性子綿軟,那些個姨娘、小妾、甚至得臉些的丫鬟都日漸騎到她的頭上來了。
林婉城家族蒙難,侯府裏的生活又舉步維艱,她自己終於積勞成疾,臥病在床。
昨日,落紅去大廚房取藥,恰逢廚上的魏媽媽在給李姨娘燉補湯。魏媽媽謊稱腹痛,讓落紅幫忙看火,落紅生性懦弱膽小,自是不敢有怨言。
不曾想,李姨娘一碗補湯喝下去,當晚就一命嗚呼了!
事發突然,崔佟氏去了雲龍寺進香,佟芷柔連夜帶著一大群丫鬟仆婦殺上門來。林婉城悲屈交加,一氣之下就撞了柱,落紅也……
落紅!
林婉城一個激靈就從床上坐起來:落紅呢?
「安蘭,絲竹!」林婉城急忙朝門外喊,「我問你們,落紅呢?我記得昨晚佟芷柔將她捆走了?」
絲竹的淚水幾乎立刻就湧出來:「小姐……二奶奶說落紅謀害李姨娘,已經把她扣在柴房了。據說……據說動了刑,打的血淋淋的。小姐,我們該怎麼辦?」
林婉城凝眉不語,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林婉城正苦思良策,柔菊卻忽然推門進來。她一屈膝,為難道:「小姐……」
林婉城一抬頭,柔菊身後趾高氣昂站著的不是芸香還是哪個?
芸香冷笑著沖林婉城略略屈了個膝,慢慢道:「大奶奶,老夫人已經回府了,請您過去問話呢,請吧。」
林婉城皺眉一想,淡淡道:「我知道了,門外候著吧,待我梳洗一番就立刻隨你去。」
芸香冷笑一聲:「大奶奶,您該不會是存心消遣奴婢吧?讓老夫人候著您?這可不和規矩!」
絲竹憤然道:「規矩?你還有臉跟我們小姐講規矩?你一個下賤的婢子,該與我們小姐這麼說話嗎?」
芸香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瞪眼看著主仆四人。本以為,依林婉城的性子,絲竹這般無理,她定要出言呵斥幾句,不曾想,林婉城竟然無動於衷。
林大奶奶真是轉性了?
芸香心裏暗啐一口,卻也只得乖乖在門外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