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千辰又做了那個夢,夢裏靜姝在沖著他笑,溫柔婉約。
笑著笑著她的眼睛忽然流下兩行血淚,臉也在那一瞬間化作賀淩霜的模樣。
她目光空洞,神色淒淒,翕動的薄唇一遍遍長著那首《定情詩》,「日旰兮不來,穀風吹我褥。遠望無所見,涕泣起踟躕……」
驚醒之後再難入眠,披衣在宮中信步,駐足之時才發現竟不自覺的走到了棲梧宮。
時值午夜,裏面竟然傳出竊竊的人聲。
「你慢點燒,一定要燒幹淨。鸝貴妃可說了,只言片語也讓皇上看見。」
「知道知道,不過是些情詩。這麼拙劣的筆跡,只怕是送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會看一眼。」
情詩?還不能讓自己看見?
鳳千辰心中一驚,疾步沖進去,一腳踹翻火盆。刹那間,未燒盡的扉頁如雪片在空中四散如紛飛。
「兩情若是久長時,尤其在朝朝暮暮」,這是他書信與她,告訴她想要日日夜夜與她吟詩作賦的時,她的回信。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這是他約她見面,她拒絕之後的回信。
……
拙劣的筆記,筆筆皆是出自複明後的賀淩霜之手,只是花箋上落款的時間,似乎是他與靜姝書信往來的日子。
一片被燒得只剩一角的花箋緩緩落到他手上,被煙火熏黃的紙上,赫然透出一朵淺淺的淩霜花。
怎麼,怎麼會這樣?
*
翻新棲梧宮的事忽然被擱置下來,季媛鸝端著精心烹制的糕點進了禦書房。
「皇上,那個毒婦死在重華宮,你答應讓臣妾搬去棲梧宮的,現在是要反悔嗎?」
季媛鸝嬌嗔著將糕點送到嘴邊,鳳千辰佯裝起身放折子,堪堪避開,「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有些事,朕想再查清楚一點。」
查,還有什麼好查?
季靜姝死了,賀淩霜也死了,難道是賀牧之通敵叛國之事?對,賀淩霜雖然死了,但看在皇嗣的份上,鳳千辰還有沒有處置賀家一幹人等。
思及此,季媛鸝的眼中滑過一絲陰狠。果然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翌日早朝,以季明高為首的多位大臣便如約好的那般,一同發聲請求處死賀牧之。鳳千辰以皇後新喪、皇嗣尚在繈褓中為由,暫時壓下。
可一回到禦書房,又看到案上放著厚厚一摞彈劾賀家眾人擅用職權為虎作倀的折子,不覺眉頭淺蹙。
「靈鷲。」他低低的喚了一聲,一道灰色的人影立刻如鬼魅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旁。
「據臣所見,鸝貴妃昨日沒有見過季大人,只是差人送了一些賞賜去季府。當晚季大人便約請各位大人到府中小酌,席間談論並無異樣。」
越是毫無破綻,越是說明他們藏得極深。光憑幾個物件和閑話便能知會彼此心意,那是多麼可怕的默契?
鳳千辰的心一沉,「若是朕沒有記錯,證實賀牧之通敵叛國的也是這幾個人?」
靈鷲點頭道,「正是。」
「他們既是舉證人,現在要求處決罪犯,原本並無不妥。可偏偏朕剛下旨暫停棲梧宮的翻新,他們就跳出來,怎能不叫朕疑心?總之這件事就交給你,一定要查仔細。」
鳳千辰頓了頓,又從抽屜中抽出兩張碎紙片遞給靈鷲,「交給雪鷹,讓他查查這兩張紙是否同出一處?看看是何人生產,何人使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