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這兒!」無雙耳尖地聽到了傾城低低的呢喃,一把抓住她從被子裏探出來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來回地摩擦:「傾城,哥哥在,哥哥會一直保護你的,不要怕。」
「不要殺人,哥哥……」昏迷中的傾城似乎被噩夢纏繞著,小小的臉蛋擰成一團,蒼白的唇艱難地一張一合,重複著她昏迷中的擔憂,「不要殺人,不要……」
花無雙先是眸色一滯,接著便應道:「好,哥哥答應你,只要你好好的,哥哥絕不傷害任何人,只要你好起來,哥哥不會殺人的。」
床上的花傾城似乎聽到了哥哥的保證,小臉開始舒展開來,唇邊甚至還帶著安心的淺笑。
沈明月憐惜地看著昏迷的小女兒,淚眼蒙‧。傾城自胎裏便帶著隱疾,一旦染上風寒便會高燒不退,每次都攸關性命。這一路的逃亡,奔波不止再加上這一場大雨,傾城果然是受不住了。沈明月擔憂地輕輕撫摸女兒滾燙的小臉,鼻尖發酸。
「咯咯……咯咯……咯咯……」
天剛拂曉,農舍裏便傳出一陣陣雞啼。沈明月起身吹滅了桌上的燭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窗外天灰蒙蒙地亮了起來,大雨肆虐了一夜,總算是停了下來。回身望去,看到一雙兒女在木床上安詳地睡著,沈明月突然覺得就是受了天大的苦也是值得的,只要他們平安……她含淚笑了笑,幽幽歎道:「將軍,我一定會把孩子們送到你身邊的!將軍,我一定能做到的。」
「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想幹什麼!」一聲驚呼嚇醒了床上的無雙和傾城,也將沈明月的心緒拉了現實中。
「老人家,我們沒有惡意的。」沈明月連忙柔聲解釋道:「我女兒發燒了,我們只想在這借宿一宿,換身幹爽的衣裳,沒別的意思。」
老人看了看床上的孩子,恍悟般想起了什麼,臉上立即慌張起來:「老伴,老伴……」晃了晃睡在地上的老婦人,許久都不見她應聲便驚恐地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手指觸及老伴冰冷的鼻尖時心頓時涼了半截,「老伴,老伴,你怎麼就走了呢!老伴,老伴……你叫我怎麼活呀,老天爺啊……」
沈明月面色一沉,愧疚湧上心頭,連忙上前想要安慰痛哭中的老人,上前後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原地踱步,站立不安。
「都是你們!」老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憎恨地看著沈明月母子三人,手指發抖地指著沈明月,咬牙切齒地說道:「就是你們害死我家老婆子的!是你們!你們把老伴還給我!」說著便要上前去揪打沈明月。
銀光閃過,老農還沒有碰到沈明月身體便直直地向後倒去,壓在了地上的老婦人身上。
沈明月定神一看,無雙面若寒冰地站在木床前,右手還保留著發針的姿勢。
「哥哥!」花傾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一把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無雙,不顧一切地從床上跳了下來,幾步來到老人面前查看他的傷勢。
「傾城……」花無雙面色鐵青地看著妹妹一系列的舉動,語氣冰涼。
沈明月也蹲下查看老人的情況,見他只是昏迷過去才稍稍安了安心,抬眸時看到女兒滿臉的淚水,一顆心頓時揪痛起來:「傾城……」
花傾城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卻怎麼擦也擦不完,吸了吸鼻子,放棄了自己的舉動,滿臉淚痕地看著自己最敬愛的哥哥,無法接受地說道:「哥哥,你怎麼能害人呢?」
「我沒有!」一向我行我素的花無雙在看到妹妹滿臉的淚水後立時慌了,著急地伸出手卻被傾城固執地躲開了。花無雙嘲諷地看著半空中僵硬著的手,唇邊勾起一抹涼薄的笑,「她久病不愈,本就命不長久,與我何幹?」
「可是,若不是我們鳩占鵲巢,霸占了他們的家,老婆婆就不會死,到底還是我們害了她。你怎麼還能對老爺爺出手這麼重呢?」花傾城愧疚地看著地上斷了氣的老婆婆和昏迷不醒的老爺爺,眼淚一發不可收拾。
無雙不屑地揚了揚眉,沒有半點愧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花傾城一愣,眼底有震驚,不信、惶恐、畏懼……一一交匯,最後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哥哥,連哭泣都忘了。
無雙將妹妹的神情盡收眼底,看著她害怕的眼神心裏一片慌亂,面色卻仍固執地掛著一副冰冷的面具:「我們該走了,殺手有備而來,相信不會全部朝水路追去。我們不能留在這兒,必須馬上啟程。」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安葬老婆婆。是我害死了她,我不能就這樣走了。」花傾城第一次拒絕哥哥的安排,精致的眉眼間寫滿堅持。
無雙面色一沉,那張和傾城七八分相似的俊臉上寒氣逼人,看得沈明月一陣膽寒。
「我們不能留在這兒。若是殺手追來,我們會連累這位老人的,老婆婆已經因我們而死,我們不能再連累這位老人無辜送命了。」沈明月一邊柔聲勸解道,一邊撫摸女兒的小腦袋,雙手捧起她精致的小臉,溫柔地擦拭她滿臉的淚水,安慰道,「等我們回到帥府,再派人回來接這位老人家回府。娘來伺候他終老,娘會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孝敬他,讓他頤養天年。傾城,你說好嗎?」
「好,娘,我們要好好補償老爺爺。」花傾城乖巧地點了點頭,跪在地上朝死去的老婆婆磕了三個響頭,難過地說道,「婆婆,對不起,婆婆,真的對不起。我們以後會好好照顧爺爺的,請您在天之靈保佑老爺爺平安等我們回來接他。」然後又朝老人拜了拜,「爺爺,我知道你恨我們,可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爺爺,請您一定要好好保重,等我們回來接您,讓我們好好地補償您。爺爺,對不起,對不起……」
無雙皺了皺眉,終是什麼也沒說就走出了農舍。
沈明月看了看天色,天已經大亮,再不走恐怕後面的人便追上來了。沈明月輕揉著女兒的秀發,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取下自己頭上的發簪,放在老人手裏。
「娘,那是父帥送你的定情之物……」
「娘知道,把發簪留下,他若是當了,便可以為婆婆風光大葬,日後他也能溫飽度日。倘若他留下了,也可以當做憑證,方便以後報答他。」沈明月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柔聲解釋道。
花傾城想了想,解下腰間的玉碟,也放進老人的手裏:「那我把這個也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