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側門山坡上的那棵老槐樹,也紛紛揚揚地落了葉。
十二歲的妍菲站在槐樹下,等候著遲遲不歸的心上人。
「為什麼還不回來呢?」眺望著寂靜的小道,她焦慮地想。
自從數月前虎子哥哥被任命為校尉參將後,他大多數時間都在軍營裏,很少回來。今天她從爹爹口中得知他會回來後,便早早地來到這個他們從小就喜歡的地方等,可是等到太陽都西沉了,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一陣風吹亂了她的頭發,擋住了雙眼,她舉手將頭發撥開。剛放下胳膊,身子便落入一副寬闊強壯的胸膛,耳邊傳來她最熟悉的聲音:「菲兒,我回來了!」
「虎子哥哥……」妍菲欣喜地抱住了魁梧高大的虎子。
「天涼了,這兒風大,以後不要再獨自到這裏來等我,在家等就行了。」虎子用雙手捧著她被風吹得冰冷的臉蛋,心疼地說。
妍菲在他的手心裏嬌笑。「不冷,大槐樹下可不是只有我獨自一人喔。」
「還有誰?茂叔嗎?」虎子好奇地回頭張望。
「你忘記『虎子與菲兒』了嗎?」妍菲指著大槐樹下的石頭得意地說。
虎子順著她的手看去,了然地笑了。
他拉著她走到石頭前蹲下,看到上面刻畫的兩個手牽手的小孩——高大的那個男孩粗眉大眼,矮小的女孩則笑意盎然,他們的旁邊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虎子與菲兒」。
「菲兒,還記得我們刻這個的情景嗎?」撫摸著粗糙的刻痕,虎子問她。
妍菲趴在他的背上。「當然記得。是我十歲生辰時,你握著我的手刻的。」
「那,還記得我們說了什麼嗎?」
「當然!我說『菲兒要生生世世做虎子哥哥的娘子!』然後……」
虎子反手將她從背上抓到胸前,緊緊抱在懷裏,坐在石頭上充滿感情地說:「然後我說『虎子要生生世世娶菲兒做娘子!』」
「沒錯。」早已習慣被他這樣親熱抱著的妍菲依偎在他懷裏,他的下巴磨蹭著她的額頭,令她感到刺刺癢癢的。
於是她仰起臉來看他,發現他一向光潔的下巴長了不少胡子。
「喔,好紮人!」她摩挲著他的下巴,感覺到刺刺的胡碴,突然心情覺得有點異樣,臉也在發燙。仿佛就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一心只期盼著虎子哥哥陪她玩的小女孩了,在對虎子的感情裏,也不再只有單純的依賴、喜歡和信任,更多了一種令她血液沸騰的激情和渴望……
「幹嘛臉紅紅地看著我?」就在她心跳加速時,虎子輕點她的鼻子問,並深為她的美麗所吸引。
妍菲忽感羞澀地將臉藏進了他懷裏,躲開他的碰觸。
虎子也不言語,兩人就這麼擁抱著坐在大槐樹下,直到太陽完全落下了山。
「菲兒。」看著天邊最後一抹霞光隱入山背後,虎子不無憂慮地對她說:「要打大仗了,我以後恐怕不能經常回來,你要照顧好自己。」
菲兒將頭抬起來,忘記羞怯,驚懼地看著他:「會死很多人的大仗嗎?」
這幾年年紀漸長,她也不時聽見府裏的下人們議論著戰事,知道爹爹擔負的戍城重責,也知道草原上來的敵人有多麼強大,他們已經占領了附近大部分的城池。
刀劍無情,她替爹爹和虎子哥哥感到擔憂。
虎子安撫地一笑。「打仗的事你不要擔心,只要好好在家裏等著我,記得我心裏有你,不會忘記你就好。」
果真,兩個月後,一場慘烈的大戰在寧遠城爆發。
值得欣慰的是,袁崇煥率領全城軍民誓守孤城,最終以少勝多,打敗了進犯之敵,還使一代梟雄努爾哈赤身負重傷而亡。
此後,他又率軍幾番征戰,奪回了之前失去的遼陽、錦州數座重要城池,大大地鼓舞了明朝軍隊的士氣。
妍菲和整個袁府的人們都為他們的勝利感到高興。雖然戰爭使得她無法見到她親愛的爹爹和虎子哥哥,但虎子總會在戰事的間隙裏為她捎來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