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有道理,但也有偏激的地方,一些大學生做支教,本來時間就不多,他們也是抱著一腔熱血去的吧,本以為能把更多的東西教給孩子,可最後由於山裏的環境太苦了,一切的一切都和想象的不同,自然就得把心思花在怎麼克服困難上,畢竟只有克服了困難,才能繼續留下啊。 」文秀優雅的托著尖尖的下頜。 「但是!」陶慧珍的雙眼變得又大又亮起來:「時間是有限的,山村的孩子在一天天長大,他們去支教了,回來後還會跟身邊的人炫耀說——嗯,是個不錯的體驗,山裏的孩子很淳樸,人也很厚道——顯然他們注重的不是教書,讓我覺得不是他們去幫助了山裏的孩子,而是去到那裏,讓孩子們給了他們某種心裏滿足!」 「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慧珍。 那麼你要不走尋常路嗎?」 陶慧珍的眼睛不自覺的從文秀的臉上移開,帶著一絲躲閃。 她似乎也沒有一個很確定的答案,小小的臉上,此時掛滿了一絲不甘。 沉默了許久的時間,她才凝視著窗外的行人開口道:「要怎麼辦,我只能把我自己放在一邊,一頭紮進教育當中,我就認准一條路,把能教給山村小孩的,都教給他們,越多越好。 其他的什麼我都不想了……」 文秀緘口不語,心想,這就是為什麼,她爸媽勸不住她,而自己也攔不住她的原因。 「越是環境惡劣,偏遠的地方,支教就越是跟不上,支教期滿之後離開了,小孩子又沒人教了,先前學習的課程沒多久就會付之東流,運氣好的話,就又來了新的支教,不同的教書風格,不同的文化水平,再一次教那些小孩,導致小孩子學習到的東西不連貫,像是一塊塊碎片拼湊不起,運氣不好,遲遲沒有支教來。 小孩子的依賴感很強,支教來了又走,讓小孩子心裏也接受不了,畢竟跟支教老師相處的熟了嘛。 這些問題要是能想辦法克服了,簡直是山村孩子的福音。 」陶慧珍臉上滿是擔憂,一雙細眉擠在了一起。 關於支教與山村學子的現狀,陶慧珍是經過打聽,和查資料得來,她在得知這些問題現狀的時候,也是非常無奈,這也成了她最後決定做支教的催化劑。 文秀看著自己的手背,一言不發,她無法體會陶慧珍的執著,她到底是太喜歡小孩,還是太相信知識的力量了?支撐她這麼做的動力,僅僅是她看到了沒機會念書的山村孩童,這麼簡單嗎? 2001年的夏季,文秀在學校的舞蹈室裏陪陶慧珍練舞,陶慧珍流了許多汗,最後因為腦供血不足導致昏厥,文秀叫來救護車,把陶慧珍送去了醫院,在路上陶慧珍就清醒了過來。 當天晚上,文秀又在舞蹈室見到陶慧珍在拼命的練舞,紅色的臉頰熱氣騰騰。 文秀微微揚起嘴角,那個時候,陶慧珍還不知道自己能考進舞蹈學院,也不可能知道她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舞蹈演員,但是她義無反顧的努力著,什麼事她都選擇先去做,做了再說。 回想那個時候,和現在的陶慧珍又重疊在了一起。 「我不希望我們下次見面又要四年多。 」文秀眼睛有些紅了。 她看到陶慧珍足足吃掉了一盤餃子。 「我會抽時間回來看你的,哪怕去澳洲也行,不過我會盡可能的在那邊多待一些時間,避免發生我剛才說的事。 」陶慧珍回過頭,從一枚小錢包裏拿出兩張五十元的錢,交給餃子館的服務員去結賬了。 文秀也是在這個時間裏,拿過風衣穿上,她邊穿邊想,陶慧珍走到哪裏,都像是暖爐,大山裏的孩子依賴陶慧珍會比別的支教老師更嚴重,她都擔心,時間太久了,大山裏的孩子更是離不開她。 兩個人走出老邊餃子館,正午一點多的中街步行街上,沒幾個人。 文秀緊抿著嘴,側目望著行人從眼前走過,四年沒有回國,人們的穿衣風格在悄然的變化著。 拐過正在興建的皇城恒隆廣場的一角時,文秀問了陶慧珍那個問題,陶慧珍說,如果她教的學生都離不開她,那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第6章 告別家鄉 五月下旬,沈陽才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降雨,把大街小巷都淋濕透了。 柏油路面上反著水的光澤,屋簷還在滴滴答答的滴著雨水。 趕往火車站那天,是相距陶慧珍和文秀見面的一個星期以後了,陶慧珍背著兩個包,將她渺小的身體壓得向前傾著。 她一手拎著旅行袋,那裏裝著她的被褥,另一只手捏著車票,在爸媽和文秀的陪同下,朝月台走去。 綠皮的火車發出如同老人咳嗽般的聲息,呼哧呼哧的停靠在月台邊。 通往昆明的火車,只此一趟。 靠近火車,陶慧珍的頭發被一股溫熱的氣流吹動,火車發出「嗤嗤」的氣流聲很刺耳,陶慧珍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縱橫交錯的電線,天空被切割成一塊塊不規則的形狀,即將要背井離鄉的情感越發的濃烈。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連讓爸媽和文秀做到不擔心的能力都沒有,往往她都需要拼盡全力,才能讓別人看到一點點的微光。 她盡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讓離別看起來輕輕松松。 文秀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兩個老人看了眼文秀,偷偷的發出一聲歎息。 直到昨晚,他們都還在勸說女兒。 他們無論如何都舍不得陶慧珍走,對於陶慧珍不再是舞蹈演員一事,仍然倍感恍惚……可是在臨離別之際,爸媽沒有再多嘮叨一句,目光沉寂的盯著女兒的背部。 文秀走過去,在陶慧珍上車前,將她戴了七年的象牙白表鏈的手表摘下來,扣在了陶慧珍的手腕上。 握著陶慧珍的手,她說剛換過新的電池。 表針指向下午一點三十分,文秀對陶慧珍揮了揮手,車就要開了。 「回去吧。 」陶慧珍用商量的口吻說。 爸媽和文秀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依依不舍,她很感激,這是最好的狀態了,讓她毫不拖泥帶水的走。 不過她注意到,正如自己的手指,像是對車票有仇一樣,狠狠的捏著,文秀的右手也是一直在握拳,好像要把什麼東西死死的繃住,手指都握的發白。 以至於陶慧珍說起話來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觸碰到哪一根微弱敏感的神經。 「記得通電話啊。 」文秀捏了捏鼻子,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陶慧珍的臉兒紅著,深吸了一口氣,狠狠的點了點頭。 她已經看到文秀的眼睛在慢慢濕潤了,她的敏感神經也在顫抖的邊緣掙紮,眼睛可能紅了,她不想讓文秀看到她的表情,就在她狠心想要踏上火車的台階時,努力終於還是白費了……拼命繃住的情緒像是打滿氣的皮球突然漏氣,迅速的癟了。 文秀突然失聲痛哭了起來,捂著嘴抽泣的不能控制,陶慧珍的淚腺也是一酸,眼淚馬上就溢滿了眼眶。 陶慧珍只好停下腳步,回過頭,文秀哭的幾近泣不成聲,妝也花了,丟失了她往日海歸般的風采,臉部歪扭的好難看。 「你哭什麼啊,你別哭啊。 」陶慧珍厲害的說道。 文秀抽噎起來:「一想到你高中時期練舞,經常是形單影只的樣子,我還曆曆在目,你為跳舞付出了那麼多,別人在睡覺時,你在練舞,別人在戀愛時,你還在練舞,我以為不可能再有什麼,能讓你比跳舞更熱愛,我沒法接受不再跳舞的你……其實我真的舍不得你放棄,舍不得你去做什麼支教,還是留下來繼續跳舞吧。 」 文秀騙不了自己,她明知道陶慧珍面對的是什麼,而她卻放她離開,剛剛看到陶慧珍要上車前的背影那一瞬間,她突然感到萬分的不舍。 陶慧珍窄窄的背部,被巨大的包裹壓著,她走路的時候,一歪一扭像是扛著重擔在前行的樣子,唉,文秀就再也忍不住想哭的沖動了。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魔幻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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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遙遠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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