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醉臉上一掃自責悲愁,喜道:「真的?」雷儒肯定的點點頭。馮小醉不禁又道:「我還是不學的好,現在連貪這一關都過不了,將來若是仗武橫行,豈不成了二哥你的過錯。」雷儒笑道:「但若像皇俠那樣為國為民,一心想著他人,且不造福於人。」馮小醉搖頭道:「我可不學他,空有一身本事,卻要甘於人下,像奴隸一樣一刻也不得自由。」雷儒道:「你自小便與大哥在一起,只是只願做那閑雲野鶴了。」馮小醉一眨眼笑道:「二哥,要不你把那面免死令牌賞給我,我就像蝶曉依那樣專門去懲奸除惡。」雷儒笑而不語,心裏卻在想,蝶曉依女扮男裝公孫蝶的摸樣。卻不知她是否像馮小醉所說的那樣,對幽門不覺間已經產生了極大興致,只是難覓其蹤。
馮小醉搬下玉椅道:「如果我是你,倒是寧願想蝶曉依一樣。」雷儒道;「若是大哥呢?」馮小醉歎道;「那是沒影兒的事。」雷儒道:「雖然有的人該殺,但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時候,亦可有改過的機會。畢竟,生死一生就一次。」馮小醉忽揚眉道;「啊,原來他把龍袍都做好了。」只見打開的一只箱子裏整整齊齊的放著一套龍袍,旁邊放著一柄黃金打造的寶劍,劍鞘上鑲著七顆藍寶石。翻開龍袍,下面壓著一枚玉璽,
在玉璽之下壓著的紙條上寫道:趙發必須與雷大當家的協商,無論用什麼代價,都要取得配方,此乃攻城略池的神兵利器,……。看到這兒,雷儒不禁愣住,心下疑惑重重。暗道,照此看來,二十年前發生的事,與雷家堡有著莫大的關系。想來不只是江湖上的正邪之爭,還與大將軍的作亂犯上,宮廷奪權有關系。
然而,依據此信推測,大將軍當年一直按兵不動,是與那個配方有關了。但未得到雷家堡大當家的同意,所以要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血洗雷家堡。但據藍羽所說和江湖傳言,似又與大將軍毫無關系。若是一場誤會,豈非太過荒唐,難道是有人利用了那次誤會,故意挑起義盟與雷家堡的誤會。想及此,雷儒剛剛放下的那根經又被提了起來。
馮小醉見雷儒愣著不說話,再看他臉色,驚道;「二哥,你的病又犯了。」雷儒一聽,趕忙調息靜神。心中暗道,若不是小醉提醒,又不知該愣到什麼時候。
後面幾個箱子中放著的均是堆放整齊的黃金和珍貴無比的珠寶,兩人花了三天多的時間才算把所有的東西搬完。這一天是兩人最後一次來到洞中,原本珠光寶氣的洞中,此時雖有夜明珠的照耀,卻已經顯得暗淡了許多。馮小醉道;「這地方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只是咱們誤打誤撞,渾水摸魚,竟然會摸到這麼大一條魚。」聽馮小醉這麼一說,雷儒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弱者是如此,那大將軍就沒有必要去留一張地圖。若是為了迷惑別人,那為什麼趙發卻連性命不顧也要護著。但再一想,像王爺那樣的人,也只有這樣才能騙得過。
突聽馮小醉道;「咦,奇怪,這裏怎麼還有黃金?」雷儒順著他眼光一看,只見在原來王冠下的箱子底有個黃金小環。馮小醉隨手一提便被提了起來,連著提起的還有粘在一起的鐵蓋,只見下面通著的是一個地道。
馮小醉不等雷儒出聲,便鑽了下去。只聽他道;「二哥,下面有路。」雷儒拿了王冠照著走了下去。但見地道中是條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石階,高有丈許。兩人一路順著走下去,先時直下,後又漸平,路也寬闊許多,這樣走得盞茶功夫,路又變得狹窄,只能一個人走,高不足六尺,走了百多步,便無路了。
雷儒仔細一看,發現路口已經被堵死。馮小醉看了半晌道:「怎麼會這樣?」雷儒默默測量了一下路程,算起來應是太乙觀附近。於是兩人四下尋找機關之類的暗門,但卻毫無結果。雷儒心想,此路應是由外而內,現在裏面當然沒有開關的了。當下道;「開關應在外面,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入口。拿著,試試能不能打開。」說著將王冠交與馮小醉。
雷儒掌按於石牆,吐氣開聲。馮小醉還沒感到絲毫震動,身前便見一道石門應聲而倒。但令兩人失望的是,前面並非出口,而是又一道石門。雷儒如法炮制,直到第五道門倒下才見到光亮。但撲鼻而來的卻是一陣惡臭和屍體腐爛之氣。幾只老鼠聞聲四下逃竄進洞。
兩人走出一看,只見地上堆有許多動物的腐屍。原來,這些都是喬三手試新藥時致死的試驗品,他見這地窖深及兩丈有餘,於是便將那些死屍通通丟到裏面。而紮木、孟良等人對此洞自是避之不及,怎麼還肯下洞去查看。加上藏寶圖中也沒標有這個位置,所以才會屢次找不到。至於潭穀中的秘密,很有可能是大將軍所設的一個陷阱。
兩人將金銀財寶分成若幹份,其中一份給了曾無花,其餘的被兩人一路上分散送給老百姓、乞丐等。二人行路時喬裝打扮,雷儒扮的是一商賈大亨,馮小醉則是個十足十的土財主。雷儒一路打聽魯雙的下落,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馮小醉一路美酒相隨,不勝逍遙。
歲月匆匆,轉眼間已是半月過去了。二人穿行於山嶺之間。所帶的滿車金銀珠寶,難免會招來不少綠林豪傑,但都被一面書生令給嚇走了,少許幾人還接送二人一路前行。一路上都相安無事,因為只要來人,馮小醉便說是為鬼書生辦事,雷儒則直接亮出書生令。路上前來之人不少,兩人倒也不算寂寞。這一路還結識了不少的綠林豪傑,雷儒也因此少了許多相思之苦,只是夜深人靜時,又倍感寂寥。這麼久一直沒有消息,心中亦不免有些擔心。
同樣的思念,不同的愁苦,只因情到深處最是無情。而此刻,孤星追月的心中,正被仇恨所煎熬,那些美好的念頭,已經被燒盡。仇恨這顆種子正在借著這股怒火迅速成長蔓延開來,它所帶來的,又將會是一種怎麼樣的結局呢?孤星追月無心理會,她所想的,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消除每一個敵人。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看到雷儒的灑脫與心胸,加上兩人從小就由癡情教誨,孤星追月心中原有的那些仇恨早已被感化。但六年前因為失散,她的仇恨又被滋長,現在,因為再次的離別,它更加的變本加厲了。
六年前,當簫萬楚告訴她要東山再起時,她想都沒想便拒絕了。然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會忘卻父母之仇,所以練劍報仇。六年來,武功是精進了不少,但只因心中另有所牽,所以才會放下大仇,四處找藥。當看到雷儒對待仇人的那種態度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恨是那麼微不足道。心想隨他而去,然而當發現雷儒救下趙管家時才知,他並非真的把滅門之仇置之度外。那時候,她已方寸大亂,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也是這起風波的因素之一,她該怎麼面對他。所以不得不做出這無奈之舉,並且將趙管家帶走。
當靈簫宮中眾人聽到孤星追月要解散臥龍教的消息時,一下子便炸開了。簫萬楚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底下眾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輕靈子突然一笑,道:「教主此舉真是妙哉,想我臥龍教突然在一朝之間解散,必會唬得義盟眾人不知所措。那可是吃不著,睡不下。那些呆子一定不知道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只會自己幹著急,到時我們趁亂打他個措手不及。哈哈哈,妙啊!」
眾人聽輕靈子這麼一說,齊聲歡呼道:「教主高明。」簫萬楚自知這並非孤星追月的心裏話,但輕靈子這麼一說,反而把她陷在了其中。心中暗道,此女心機,當真可怕。見孤星追月欲待分辯,忙道:「此次義盟大舉而來,雖然氣勢不凡,但他們並不知道我們所在。所以,我們應當依教主之計,分散隱身,待令而出,要敵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輕靈子接道:「尤其不能放過司徒伯與鐘敬秋那兩個老賊,到時也要講兩只老狗的頭割下來,為教主夫人報仇雪恨。」眾人聽她這麼一說,都被激得義憤填膺,異同憤聲道:「為教主報仇雪恨,……」
輕靈子又道:「現在我們向教主發誓,將來用義盟的血來為他們祭靈。」說著便帶著眾人一道而去,簫萬楚與孤星追月也隨了眾人。兩盒石棺前,眾人默默跪下。輕靈子對孤星追月道:「請接教主令旗。」原來,孤星追月雖然被稱為教主,但並沒有實權,此刻接任前任教主的令旗,方才真正成為臥龍教的教主。
輕靈子推開棺蓋,孤星追月近二十年再見父母容顏,卻是一堆毫無生氣的骷髏,但那些歡聲笑語依然在心頭蕩漾。只是棺中兩幅屍骸,頭髏已經不在。孤星追月顫聲道:「怎麼會這樣?」簫萬楚含淚道:「當年找到教主夫人時,就已經便尋不見,可能被義盟中人取走了。」
孤星追月頹然靠在石棺上,心中怒火再次被點燃。此時的她,除了快意恩仇,還能想到什麼。包括簫萬楚和輕靈子在內,眾人都不敢看她的雙眼,因為她的眼睛猶如兩柄利劍,誰若膽敢與之對上,便將死無葬身之地。
緩緩的合上石棺,孤星追月一字一句的道:「誓殺義盟之眾。」眾人聽得心中一寒,只覺一股殺氣彌漫而來。那頭沉睡的仇恨之魔終於清醒過來了,它咆哮著,張開血盆大口,正待擇人而食。
輕靈子心中一緊,她以前太低估孤星追月的力量了。原以為只要能練就碎骨掌,便可與之抗衡,豈知這碎骨掌根本就不適合女人練,況且她的功力遠還不夠發揮碎骨掌的威力。在少林寺時,若非走得夠快,必將被蝶曉依發現,露出馬腳來。她自知憑著一套孤星劍法孤星追月對她雖然構成不了危險,但遇到真正的高手,就未必能討得了好處去。然而孤星追月身邊現在又有簫萬楚這個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擁護者,算來亦是難以壓制兩人。所以眼下只能暫且不動,待左將軍一方消息,然後再作打算。然而孤星追月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嚇了一跳。
只聽孤星追月冷冷的道:「左護法,惡龍穀可有線索了。」輕靈子渾身一震,心道,難道她已經發現自己私自尋找惡龍一事。孤星追月轉向簫萬楚道:「簫叔叔,世上是否真有惡龍。」簫萬楚道:「有,但是惡龍穀的地圖和鑰匙都由死士保管,只是……」孤星追月道:「那現在他們在哪兒?」簫萬楚道:「此事原由左護法負責。」輕靈子暗道不妙,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道:「沐鐵與我十多年未有聯系,他們的行蹤比我等更加隱秘。但只要令旗一出,臥龍飛騰,爾等便會前來。」
孤星追月對這些死士別具另一種情感,當年若不是那些黑衣死士拼死護住,自己可能早已成為刀下鬼。輕靈子暗尋惡龍一事,其實她早有耳聞,只是隱而不發。現在知道她雖有惡龍穀地圖,但卻一直沒有找到鑰匙,若不然,她早就舉旗自立了。
輕靈子道:「手下一定將惡龍帶來,請教主放心。」心中暗想,這幾個月來,仍然查不出那人的行蹤,這麼一說,就算孤星追月追問下來,只要烏勇兄妹兩不說,那她也只能怪自己辦事不利而已。
孤星追月道:「事起倉促,現在還未到大舉之時,如果引起朝廷注意,反而有害。這件事就交給簫雲和簫玉去辦,如此一來,也可以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輕靈子雖知孤星追月有心護著簫萬楚,但這也叫她省了不少麻煩。當下附聲道:「也是,年輕人誰不會犯錯,借此機會出去長長見識也是好的。只是簫大哥下手也太重了,畢竟還是親骨肉,要是有個閃失,豈不是要對不住嫂夫人了。還好,簫雲這孩子身子骨健壯。」
簫萬楚明知輕靈子是在向孤星追月諂媚,但卻是無法還口,只能代簫雲兄妹令命。接下來的其餘事項均被有條不序安排妥當,見孤星追月如此吩咐,簫萬楚心下不覺松了口氣,仿佛又看到當年易風的身影。輕靈子這更加的謹慎的應付著,那幾個老頭兒臉上陰晴不定,想來也是正在各自盤算。孤星追月雖然不看眾人一眼,但坐中眾人的心思,又怎能瞞過她。現在心裏才知,何以雷儒會常常皺眉歎氣。只因,可恨之人是如此之多。
雷儒通常對人都含笑而語,但今天的事卻讓他有些笑不出,不但笑不出,而且眉頭緊鎖。馮小醉在另一張桌子上,只顧品嘗著老漢送來的糯米甜酒。據老漢說,這壇酒已經藏有四十年之久了,本來要留著孫子取媳婦時才開的,但他接了馮小醉送去的兩大錠銀子後,便急急的取出來了。
馮小醉喝著比他年紀還大的糯米酒,忽然笑道:「好笑,好笑,真是好笑。哈哈哈。」大笑之後又道:「好酒,好酒,可惜太少了。二哥,你再不喝,就快沒了。」說著放下酒壇,對雷儒道:「這哥倆還這是奇怪,沒有的時候還和和氣氣的。怎麼只是大哥多了那麼一點,小弟反而就不滿了。小弟多了,大哥也嚷嚷。這叫什麼來著,人心不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個清脆的童音道。馮小醉搖頭晃腦的道:「對對對,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是七律聰明。」那被叫作的七律的孩子,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雷儒道:「叔叔,你是不是在想他們為什麼會掙長掙短的?」馮小醉哈哈一笑道:「二哥,他要做你的先生呢。哈哈。」七律道:「那你說說這是為什麼呢?小醉叔叔。」馮小醉搖手道:「我不知道,難道你還能知道嗎?」雷儒忽然笑道;「律兒,別管他,你來說說是為什麼?」
七律小手撐著下顎,促進雷儒道:「二娃告訴我說,是他媽媽要他爹爹鬧得。她見咱們拉著這麼多的錢,說不要白不要。她還說,『更何況,老兒稍有不滿就多分那麼多,你這個做大哥的哪能比小弟還窮,如果那樣了,豈不讓人笑話。再說了,他現在只是個單身漢,也用不了那麼多。』可二娃他叔又跟幹爹說,那些錢是要用來取媳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