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什麼叫恐懼,現在想起來,我卻渾身打冷顫。梅莓為什麼要說那衣服像一個人咧?其實這是多麼具有諷刺的戲劇,多年以後,我看到她從水中被打撈起來時,我一下就想到了那天在風光村的那件黑色的衣服……
梅莓過來了,手裏提著啤酒。我接過來一口一口地喝著。她說我也要喝。我說女人喝什麼酒,瞎鬧在。她說偏要喝,我說偏不給。其實我的手已經伸過去了。她接過去喝了一口,說太冰了。我說我看看。我摟過她的腰,然後親吻她,輕輕地。我把舌頭伸入她的嘴中,她也把舌頭伸過來,攪在一起。我們陷入一種迷醉的狀態。她不自覺地把下身靠近我的下身,我就輕輕地摩擦著……。好久我們才醒過來。梅莓說她該回家了。
在車站,我把她送上了去漢口的536路公汽。我看到她在車上靠近窗戶邊坐著,看著我流著眼淚,她不管別人怎麼看,就那麼帶著大顆的淚水,讓淚水流著。我一揮手,說哭什麼,我又死不了。然後調頭就走,我不敢看她。
我往回走著,街兩邊的路燈在地上找出一個一個的大大的黃斑。覺得非常孤獨。我在一個黃斑下坐下,坐了三個小時。直到一輛警車在我旁邊停下時,我才從一種混沌中走了出來。一個警察從車裏出來,大聲地問:「這晚了在搞麼事?」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嘴裏噴著酒氣,我說:「你才是管得寬咧,喝多了坐一下不行?」然後搖搖晃晃地慢慢往家裏走。遠遠還聽到那個警察在喊,說到人行道上走,被車撞死了你老娘白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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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當你習慣了什麼的時候,其實有些東西就結束了。打個比方,當我們習慣電視劇中都是些人渣在跳舞的時候,這樣的電視劇就快完蛋了,就不會有人看了。這是一個搞電視劇本的朋友告訴我的。就像我和烏烏和梅莓的故事樣,當最初的怨恨變成了一種淡漠與習慣後,問題已經植根其中了。
那天晚上我們做了兩次愛,一次是我搞她,一次是她搞我。她搞我搞完了後要我講故事她聽,要我把她當小寶寶。於是我便喊她小寶寶。她聽了輕聲地答應,叫我再喊一遍。我再喊了一遍後,便在思索應該給她講怎樣的故事。先前談戀愛的時候,晚上我經常抱著她講故事她聽,講的故事她說她一個也記不起來,其實我也一個也記不起來。但是我記得這天晚上給她講的故事。
我講的是一個兔子和一只狐狸兩人做*愛後生了一堆小豬。她說那兔子和狐狸豈不是高興死了?我說是的,我說那些豬非常小,非常吵鬧,所以它們兩人從來不吵架,因為根本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她說如果她的肚子裏是一堆小豬怎麼辦?就像預感到她自己的子宮中正有一個生命形成樣。
多年以來,我在想。烏烏的第六感是從哪裏來的?她知道有一個生命在成長,雖然是無意識的說的話。當時我對這句話根本就沒有在意,我講著那個故事,接下去我也不知道在講什麼,也不知道她在不在聽,我們就睡著了。
我記得我對她的回複是說,如果她有肚子裏是一堆小豬,那麼我們只好去深山老林了。她非常贊同。事實上,我們的關系從這次以後就在走下坡路了。她有時候會扯一些借口說不過來。我有時候會扯一些借口不過去。只是鬥氣而已。我當時明白,我還是愛她的。她也明白,她還是愛我的。但愛就夠了嗎?顯然不是,但當時我認為是。有愛還要個屁呀,兩個人在一起就ok了。其他的問題是不用考慮的,甚至別人說異地戀根本沒可能的時候。我都把我和她拿出來舉證,和別人爭得眼睛冒血。
我的眼血後來證明是白流的。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我不去或她不來,只是不是像我們以往樣每個星期風雨無阻罷了。只是很奇怪的是,我每個星期一一大早兩人做完愛後我要坐車回武漢的時候,她便莫名其妙地流眼淚。哭著說你不要走。我還是走了。在高速公路急馳的車上還會接到她的電話,也是在哭,不停地哭。不是大哭,是小哭,連綿不絕。
這樣到後來,我對哭就有了一種特別的仇恨。我恨女人在我面前哭,更恨女人在我面前毫無理由地哭,最恨女人在我面前毫無理由地無休無止的哭……其實在那個時候,我的心已經崩潰了,不對,是結了繭,對哭變得無動於衷了,這樣說也不對,應該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很冷漠。
其實都是因為年輕。如果我當時仔細地想一想,她為什麼在不停地哭?一見面就哭?其實就應該能得出兩種答案。一種是她懷孕了,第二種是她准備跟我分手了。
我對烏烏的感情就在那一個月中變得急轉而下,我想見到她,又害怕見到她,就像是一顆手雷,不爆炸就是一堆廢鐵,炸了就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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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一想那警察的話,有道理。於是我又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人行道上,當我走到樓底下時,就覺得我的胃往上一翻,被狹小的咽喉擋住,一大口黃水噴了出來,然後坐在地上不停地嘔。當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可嘔的時候,我的臉都被擠得變形,眼淚也被擠得大顆大顆地往下滴。強調的是我並不是傷心,我被酒精整得沒有時間和心情來傷心。這後來,我就經常地用酒精來麻醉自己,讓自己沒有時間來心情來想其他的一些對我人生很重要的但是傷腦筋的狗屁事情。當我拉著樓梯走上五樓回到家時。我就聽見自己的手機在不停地響,在深夜裏響得非常執著。可是沒有我執著,我進了衛生間,用毛巾把自己嘴上的髒物擦了幹淨,然後脫光了自己的衣服(其實就兩件,大內褲和小內褲)。用冷水來沖洗了一下自己。當我光著身子連水都沒有擦就走進房裏拿著手機的那一瞬,電話斷了。
我看了看號碼,是梅莓打來的。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打過去了,關了機。我就往床上一躺,再有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我給上司老陳打了個電話。電話中老陳輕描淡寫地說,建建你在搞麼名堂,一上午電話打不通,再這樣莫想報銷手機費咧。我說不報就不報,我是嚇大的。老陳說你來一趟,有個書稿你幫我看一下。我說好的,我也正有事要找你呢。我找到老陳時,他正和幾個老官僚們不停地抽著煙,一臉的燦爛,多半是是在說女人之類的東西,屋子裏煙氣彌漫。我一去,說各位叔叔阿姨好。他們互相看了看,說哪來的阿姨。我說就是你們談的女人。他們都笑了起來。老陳遞給我一個檔案袋,重重的,有點斤兩。老陳問我說你失戀了?我說是的,不失戀怎麼能換女人?你們想換女人還得離婚呢。
他們都笑了起來。我拿了稿子就撒腿走。老陳跟了出來,把我拉到走廊的盡頭,說有些對不住我。我說有什麼對不住的。他說原來答應我幫著把烏烏調來武漢的,但是真的很困難。我哦了一聲,我冷漠地說早就忘了。他說要不你出趟差,在外面走走?我問哪裏。他說北京。我說我那我可能要帶個人去。他問是誰,我說當然舊人去了是新人。他說那可以呀,費用自理。日!
我給梅莓打了個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我其實早知道她沒有時間,她是一個學校的老師。暑假還有段時間。但是我覺得至少是一種表態。她沒有說有沒有時間,只是問我昨天晚上怎麼沒回家。我說我回了。她說打電話沒人接。我說我醉了,在樓梯口睡了一夜。她意味深長地說你要注意身體。我說難不成你以為我在外面玩雞?她咯咯地笑起來,說我懶得管你。我就把電話放下了。
我給局長打了個電話,我說我過來玩的。他說好啊,不過他在漢口開會。我說那算了,我說你晚上我請你吃飯,你的衣服我丟進了東湖。另外你把小黑叫來,還有那個誰?給我身上蓋郵包的那個小姑娘也給我帶來。局長說,你的淫手不會伸到我的眼皮下來了吧?我說如果你搞過的就做個記號。他哈哈地笑了起來,說行。晚上聯系,至於那個女孩請不請得到,那就怨不得我了。我說你一定要請到,我蠻感激她的。我說的是真話。
然後我就在辦公室看稿子了。看著看著稿子就成了我的枕頭。
晚上,局長給我打電話,說來接我。我說你過來吧。當我下樓後,就看到了那個女孩。站在那裏朝我笑著,就那樣笑著,笑得我不知所措。局長說,你看你,看女人都看忘了形。我回守神來,說走吧,吃飯去。局長說去哪裏,你一年請不到幾十回客,捉一回算一回,今天沾了我們小妹妹的光,進大觀園。
大觀園在武昌的卓刀泉的十字路口,就在卓刀泉公園的大門處。前天晚上,我去逛了一下,那裏已經不叫大觀園了,旁邊已經有個花卉的批發市場,還有搞婚紗和裝修的。我經過那家搞婚紗的時候,看到玻璃上貼滿了男女一起時的那一張張假笑的臉。我走進去,問一個正在拿著碗吃飯的女人,我問這照片怎麼賣?她笑了起來,說我這裏擺的是效果,是不賣的。於是我就出來了,心想,不賣擺著幹什麼?
我們進了大觀園,大觀園的門口擺著的兩個女人花瓶是一副紅衣的古裝打扮,雖然人很醜,但那麼一穿著倒還有點特色,如果就把她們放在床上穿著這樣的衣服來日,會怎樣?我不知道。這種想法是那天晚上喝完酒後出來才突然想到的。我就把局長拉到旁邊來問他,他說我也不知道。我去問問,他過去才說幾句話,就被幾個保安請到了旁邊。我在一旁笑得流眼淚。其實局長是個非常可愛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用可愛來形容,可能是漢語言在表達上的缺陷。小黑和那個女孩在一起說著話,我們正在等人,等局長的情況。
那天局長的情況在車上我倒是沒有想到,局長要我喊她嫂子。我就喊「勺子」(只是讀音),把局長的情況臉氣得煞白。然後我就和小黑聊天。沒有想到的是,那天喝完酒後,我還是沒能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直到我們的第三三次見面才知道的,還是小黑告訴我的。她叫朵朵。朵朵那天晚上就低著頭在那裏,喝著一杯椰奶,也不說話。我時不時地就看著她,我心裏想這是個善良的女孩。不知道那天給我蓋郵包是她自己蓋的還是局長叫她蓋的,已經成為一處謎,其實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蓋了,在那一瞬讓我的睡意全無,覺得溫暖(不應該是天氣有點熱的原因),然後就在那裏回味這種溫暖的感覺。吃飯的時候,我覺得她真的很美。至到現在回憶起來,我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有時候我就在問自己,為什麼那種溫暖在她以後沒有出現過?原來只是一種距離。當我再次走近時,那種距離就沒有了,感覺就消失了……。
酒桌上,局長的情況說要不要她給我介紹朋友,我說算了,別人介紹的都是二手三手四手貨。搞不好戴綠帽子。他們都笑了起來,我看了看那個女孩。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