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下淚來。
趕緊低頭,偷偷抹去淚水。
在康子歌面前,我不知道哭過多少次,早就習慣了的。我不怕他看見我哭。
但我不好意思在這麼多陌生人面前流淚,而且,今天是個很正式的場合。
我望見縣領導和康子歌共同登台,舉起一塊大大的、寫著捐助數字的牌子合影,又共同簽署了捐助協議,看上去,一切都那麼正規、合乎規範。
康子歌始終保持一抹平靜而略顯冷淡的招牌微笑。
我聽到台上有年輕的女教師們竊竊私語,她們都被康子歌俊朗的外型和迷人的風度吸引,不吝將自己最高的褒獎用這種耳語的方式傳播。
縣領導首先表示了感謝,將話筒讓給了康子歌。
也許是為了活躍氣氛,主持人問了一句很多餘的話:「請問康先生,為什麼會想到來我們這兒資助教育事業?」
按一般規律,捐助人顯然應該按標准答案走。諸如「教育乃民族大計」、「孩子是祖國的未來」、「再窮不能窮教育」之類,既激動人心、又毫無創意的回答。
康子歌卻不是一般人。
他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先深深地,在人群中望了我一眼。
沒人發現這一眼的涵義,只以為他不過是望了一望觀眾席而已。
「我的回答也許沒有那麼宏大。」康子歌開口,那熟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迅速卷起一陣躁動。
「往往我們做一個決定,都是被一個簡單的人或事觸動。我今天來到這裏、選擇阿魯小學,完全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人……」台下更加躁動了,這回答,簡直不走尋常路啊。
連主持人的表情都摒棄了堅持已久的職業化,變得興味盎然起來。
「半年前,我心愛的女人選擇來到阿魯小學支教。她很愛孩子,她不怕條件艱苦毅然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讓山村的孩子、讓阿魯小學的孩子們獲得更好的教育、度過一個更有意義的童年。我想,身為男人,我只有一種方式來表達我對她的支持,就是和她一起完全這個心願……」
台上台下,所有人都震驚了。
這是他們聽到過的最真實、也是最出人意料的宣言。
我感覺到李校長驚訝的眼神已經望向我,她似乎已經猜到,康子說的那個女人就是我。
而我早就口幹舌燥,連咽一下口水的功能都喪失了,腦子裏一片空白,癡癡地望著台上的康子歌。
康子歌的臉上第一次泛起了真誠的微笑,燦爛得如陽光一般溫暖。
眾人循著他的眼神,紛紛在台下開始尋找他口中的女主角。
主持人十分機靈,從康子歌的眼神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立刻道:「那麼請問康先生,您愛人在不在現場?」
「在,她就在下面坐著,在今天以前,我已經半年沒有見過她了。」
「那讓我們有請康先生的愛人也一起登台好嗎?」
怎麼會不好,台下沸騰了,拼命鼓掌叫好,眾人尋找著這個「女主角」。
李校長已經望見我掛滿淚水的臉:「芳芳,是你吧,是你吧,快上去啊,還愣著做什麼?」她起身拽著我。
而縣教育局的周處長已經反應過來,畢竟在阿魯小學支教的老師,只有我塗芳芳一個人啊。
他興奮地站起來大聲喊道:「塗老師,上台啊。快,大家鼓掌,歡迎塗老師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