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器行門口,電風扇能轉就買、電視機有圖像就要、電冰箱有冷氣就提,也不管滯銷貨還是問題貨了,扛起來就走。
城隍廟金店裏人頭攢動,人群外有個搶到24k金戒指的婦女,眼神木訥的看著店內,嘴裏喃喃地不知說些什麼。
更可怕的是銀行和儲蓄所,人群聲勢洶湧,情緒激動……
全都瘋了……
盧秀貞提著醋先回到了自己家,關上門窗,仔細盤點了空間裏油鹽醬醋還有多少,又看了看米和面粉的數量,拿出一部分有日期的包裝簽都撕掉,把東西都分成兩份,騎著車提起東西就先往離自己近的娘家走,在弄堂裏碰到了跟鄰居在玩的小家偉,他告訴小姑姑,家裏爸爸上早班,媽媽和爺爺奶奶都出去排隊買東西了,盧秀貞上樓留了張條子讓父母不要去跟人家擠,太危險了,自己會找關系幫忙買需要的物資帶過來,把東西放下就趕緊又往婆家騎。
到了公房樓梯那,觀察了下沒人,扔出包100斤的大米在樓道裏,然後跑到窗口底下喊人,好在張‧‧已經回家了,下樓把大米扛了上去。
「秀貞,你手怎麼搞的」張母開門接過兒媳婦手裏的兜子看見破皮的手背「不會是買東西擠得吧!」
「媽媽,囡囡幫你呼呼就不疼了!」聽到媽媽回家,張櫨連電視都不看了,奔過來趕緊鼓起腮幫幫媽媽吹手背。
「囡囡真是乖孩子,去看電視吧!媽媽洗下手過去陪你」盧秀貞哄走小孩就跟婆婆講「媽,外面整個都亂了,到處都是搶購的人,您千萬不要去跟人家擠啊!你看看,我早上去醬油店,門都不開了,後面的人個頂個把我壓在鐵門上,疼都疼死了。」
「是真的,媽,菜場裏好多人都是一大早就去排隊的,以後我早起上班前把東西買好,年紀大的去太危險了」張‧‧把米放好過來也這樣講。
「這要漲到什麼時候啊!讓人害怕來。」
「以後每天大家都去買一點,我也找同學想想辦法,吃的用的您也不用太操心,我們這麼多人輪流采購肯定不會餓著的。什麼時候結束真是不曉得了,最早都以為這陣風肯定很快就刮過去的。」
要知道後世2007年時,全國居民消費價格上漲4.8%,華夏人民都在大呼吃不消,可88年的上海,政府已經調整了280種商品的價格,不提快速消費品,茅台酒此時一瓶從20元漲到了300多元;汾酒從8元漲到了40元;古井貢酒從12塊漲到了70塊;中華煙1.8元漲到了10幾塊;18寸彩電從1330元漲到了1900元,平均下來消費價格上漲到了18%,短短幾個月銀行的居民儲蓄銳減300億元,真是觸目驚心。
無休無止的漲幅漸漸有全面失控的趨勢,終於在八月底,當搶購進入最□時,市政府采取了緊急措施,恢複憑票供應火柴和食鹽,鋁鍋只能以舊換新或者憑結婚證和戶口證申請購買,但是恐慌的緊張氣氛一時是無法徹底消散的。
盧秀貞看著兩邊家裏基本都不缺什麼了,趕緊騎車去看陳綺菲,她研究生在戲劇學院上的,畢業以後就留校做了老師,在這次驚心動魄的闖關中,最受沖擊的除了自恃甚高的機關幹部就是教書育人的老師了,可以說自此掀開了「全民皆商」的序幕。
工廠在這次搶購中,以往賣不掉的貨基本都清倉了,價格也能隨著市場波動而變化,給工人發幾百塊獎金還是可以做到的,像張森從七月份開始到九月份這三個月,手表廠工資加獎金基本都要發350左右,教師和機關人員卻只能吃「死工資」。
有些教師不得不因為生計在學校做起了生意,推銷一下自己編寫的教材,跟家裏人做做學校的吃食生意,報紙上也報道了一個大學教授在學校賣香煙的新聞。
殷蘭也沒閑著,家裏條件相對有些同事來說要好一點,至少盧秀鴻是鋼鐵廠的,又有公公婆婆和小姑子貼補,吃喝是不愁,但鈔票也實在不禁用,批發了一些文具,橡皮、鉛筆、簿子還有筆芯、墨水什麼的,幾個任課的班級下課時捎帶嘴說一句推銷推銷還是有的,反正賣不出去自己兒子也能用,虧本是不會,無奈的讓人唏噓。
帶著一堆米、面、油和調料來到周敬平家,敲門的時候陳綺菲是從房東老太那出來的,喊上周敬平,三個人一起把東西搬了上來,陳綺菲挑出點東西給對面老太太送去,盧秀貞在這屋都能聽到老太高興的聲音。
「秀貞,東西這麼多哪裏弄來的。」周敬平看著大米和油,都是大包裝。
「別管了,有路子的,不好說出來。」
「秀貞,你也真是的,現在這些可都是錢啊!也不好買」陳綺菲進來給她倒了一杯水「你要有路子早點跟敬平說,至少可以幫你運一下啊!這麼遠推過來累死了吧!趕緊喝水。」
「提早說想得美啊!有機會就趕緊吃下來了,你別忙,我坐一會還要去看我二姐,壯壯呢!」
「在樓下小美家裏看電視。」
「噢!喏」從包裏掏出一袋糖「正好給人家小孩也送點。」
「你糖的生意還在做啊?」周敬平記得她生意好像結束了。
擺擺手「賣剩下的,好了,我走了噢!敬平,等這陣勁頭過去,我辦護照時麻煩你幫我敲章噢!」
「回頭直接拿過來!」
繞了一大圈給二姐家裏又送了一批,裏面還有五月份存下來,周敬平送過來的魚、蝦和排骨,高母同樣是感激萬分,回家路上,盧秀貞只能暗歎這年頭,老百姓活的不易啊!
到了十月下旬,搶購的情況是沒有了,但過日子買東西大多數人都留下了後遺症,碰到合適的還是要排隊買一些囤起來。
張淼和嚴文軍在這個時候辦事,場面自然是有所收斂,盧秀貞驚奇地在婚禮上認出了男方賓客裏坐著的顧廷愷,顧廷愷也很驚訝,繼盧秀貞選調招工離開莊子,至今快要十五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碰見一起插隊的知青。
婚禮上不方便說話,等快散場時,兩人跟嚴文軍一提,大家都覺得真是很巧。顧廷愷回上海後就一直打散工、蹬黃魚車掙錢,嚴文軍聯系好了結婚後就去學開車,想拉上他一起,但一千塊不是筆小數目,而且學車的時候也沒有其他生活來源,所以被他婉拒了,碰到老朋友,看到她憑借能力過的不錯不是不羨慕,但多年困苦的生活已經磨平了他的棱角和膽氣,他再也無法向當年那樣有勇氣,拋開一切去面對未知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