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擅長和老人家打交道,哦了半天找了個借口走了。一出門我立馬打電話給猛子,不接。我又打電話給小四,小四氣喘籲籲說:「我們在往河這邊走,你快點過來。我追不上他,他太快了。」
掛了電話我立馬追了過去。想著小四小胳膊小腿的追猛子也困難。跑到一半小四又打電話過來,著急的沖我嚷:「小北你快點,快點快點。猛子要自殺。」
我一聽,什麼玩意兒?又加快了腳下的速度。等趕到河邊的時候,看到猛子濕淋淋的躺在草地上曬太陽,小四一臉無辜站在他身邊。我沖上去給猛子就是一腳:「他媽的玩自殺啊?」
猛子嗷嗷捂著我踢的地方:「你輕點不行啊。誰說我自殺了?我熱,跳下去遊了會兒。」
我轉眼看了眼小四,小四無辜的朝我擺了擺手。
我又踢了他一腳:「你毛病啊!你不是說你沒爹嘛?剛才那是誰?」
猛子聽我說這話,一下子坐起來:「他還給你說什麼了?」
我皺著眉看他一身濕答答的,拽著他朝家走:「先回去,待會兒感冒了還要爺我伺候你。」
結果,回去讓他沖了熱水澡有給他熬了一大鍋姜湯,還是讓他感冒了。整個身子用棉被裹得嚴嚴實實,愁眉苦臉看著我,又連連打了幾個噴嚏。
我試探著問他:「你不是說沒爹麼?怎麼又冒出個爹來?」
他瞅了我一眼:「小北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八卦了?我記得你一向不過問別人事的。」
為什麼?我也不知道,大概覺得他父親很溫柔吧。
猛子朝我這邊靠過來,腦袋靠在我腿上:「我才沒有父親。你見過有父親為了逼你出國讓你退學,你見過有父親串通別人將自家兒子逼上絕路的嘛?他就是個變態。」
我摸了摸他的寸頭,發質很好,很硬,很紮手:「他怎麼個逼你?」
猛子吸了吸鼻子:「小時候,讓我拉小提琴,音錯了就打我的手,整只手都腫了,不能動了,還要我拉。每次學習成績只要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差,鐵定一頓黑打,老子被他打得住院就住了好幾次,十五歲之前我身上就沒一塊好肉。後來我考上音樂學院,談了個女朋友,不是吹,特漂亮,系花。他說影響我成績,幾番扯散未果,盡然動用私權,誣陷人家那個女孩子,把人家開除了。再後來,非要送我去國外學音樂,奶奶的,老子不去,他把老子弄開除了。然後我就不認他,一個人跑了出來。你看看,這次又…他就想我一輩子活在他的世界,一輩子以他為中心,媽的,變態。」
抬頭看了我一眼繼續說:「其實我當時不喜歡那女的,只是覺得挺漂亮的,男人嘛,都巴不得胳膊上掛個美妞。可是他越逼我,我越不舒服,就死活要和她在一起。哎呀,不說他了,反正他就個變態。小北…你怎麼了?」
猛子做起來掰著我的腦袋直視著他,我強笑著用手擦幹眼淚:「可能困了。」
我笑著躲進被窩裏。父親,多麼陌生的一個詞。
腦袋剛沾在枕頭上,眼淚就掉了下來。猛子小心翼翼走到床邊,上床,鑽進被窩,用手環住我的腰。猛子就那麼安靜的摟著我,沒問我為什麼哭,我也沒主動說,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這樣,真是…奇怪。
青蔥歲月(28)
我在猛子他爹辦公室樓下渡了很久,又繞到後面食堂做了一段時間,最後在櫻花道上抽了兩支煙折回學校。上了兩節課,覺得實在無聊,拿著書回家。
一開門就看見猛子穿著圍裙,帶著帽子,拿著雞毛撣子在家裏上躥下跳。一見我來先是露出甜死人的笑容,笑得我渾身雞皮疙瘩。又跑過來給我換鞋、倒水什麼的,像伺候爺似得。我抬頭看他,有手掐了掐他的臉,疼得他嗷嗷叫,確定眼前這個是懶得出奇,連擦腳也要我代勞的猛子。
他掙紮開我掐他臉的手,揉了揉,撲在我腿上,像只貓一樣不停的摩擦我的膝蓋:「小北,親愛的,寶貝!」
我渾身一陣又一陣發冷,直直坐著,背脊骨一陣冷汗:「有話說話,別來這套。」
他抬頭看我一眼,低下頭繼續用腦袋摩擦我的膝蓋:「是這樣呢?人家現在不能工作,沒錢,你養我啦。」說罷又抬頭用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看著我。
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腦袋,確定沒發燒。
他皺眉,不高興起來,聲音也大了個分貝:「算了算了,我不求你了。」說罷特有骨氣將圍裙從身上拽下來,沖進屋子裏。我跟著進去,依在門邊看他在房內拖出皮箱,把衣服什麼的塞進去。回頭看我一眼,見我在笑,扔衣服的力道又大了一倍。等把東西全部收到之後,跳到我面前朝我伸手:「借我一百塊。」
我說:「猛子,你折騰夠了沒?弄得像個小媳婦似得,大男八漢的有意思嘛。」
猛子狠瞪我一眼,一屁股栽在床上,雙手環抱:「行,老子不走了。」
我扭身去客廳:「愛走不走,愛留不留。」
他在後面嚷嚷:「易小北,給爺煮碗面來。餓了。」
我回瞪他一眼,朝廚房走去。聽見他在後面罵:「易小北,你骨子裏就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