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新的時代開始了,在閣子樓租賃的第五個年頭,中系和木聯手打造了她們想要的生活,木用丹頂鶴廣告語從糜爛的酒吧街招來了出生在南非的吉他手,拉著浩浩蕩蕩的CD,騎著三人摩托奔馳到蛇形公路,緊接著,在對面山腳下養老院裏工作的夫妻因為一次打掃被木與中系的珠聯璧合吸引,帶著一盒嶄新的避孕套留了下來,夫妻還帶來了會素描的學生,一位他們曾經精心照顧過的病人的後代。園藝師是最後一個到來的,帶著一盆罌粟花。
在園藝師簽署租賃合同之前,有個詩人曾經來和他搶租,由於拿不定主意要誰,閣子樓裏的所有租客開了一次討論會,眾人看了看那位風華正茂、風度翩翩的詩人,又看了看蔫蔫吧吧、話都說不全的園藝師,起初,風向標是大面積偏向詩人的,木對此甚是堅持。
木:你願意你的青春裏出現一個每天捉蟲養臭豆子的啞巴,還是出現一個每天快快樂樂、欣欣向榮的小痞子?
中系、夫妻、學生異口同聲:要小痞子!
除了吉他手,所有的人都沉溺在有小痞子的青春中,但是,吉他手在一瞬之間,用非常流利的中文搞出了三個排比句,扭轉了局勢。
吉他手:詩人喜歡把痰吐在自己的枕頭底下,詩人喜歡把所有的鏡子砸碎,詩人還經常往盆栽裏撒尿。
@ 木、中系、夫妻、學生異口同聲:要園藝師!
至此,閣子樓形成了當下的格局,一群純粹的年輕人居住在這片老人都不願意居住的地方,帶著各自的原因,共同生活,卻自行生存。
關於閣子樓,有一件事情中系非常想弄個明白,那就是,當年的推銷商究竟用了怎樣的話語讓70歲的老祖母像瘋了一樣離開家鄉,買下這片幾近荒蕪的地產。從開始到現在,她們都是這裏唯一的住戶,這片別墅區幾乎出售了近十年,房地產商都已經逃往海外了,你永遠不會在二十一世紀出版的城市地圖上找到它,每到夜晚時,諾大的花園裏只有幾盞燈是亮著的,就像一片只能看見燈塔的海洋,所以,阿瑟才稱其為潢色巡洋艦。
那麼,究竟是什麼吸引了祖母?
如果換作現在,祖母會喜歡丹頂鶴這個說法麼?
隨著中系年齡不斷增大,每當她坐在祖母去世時的棕色皮質沙發上,看著眼前像高檔餐廳裏擺放的乏味的油畫般的風景,她就異常地接近於那個答案。
在此,補充一個秘密,中系比木要早上七年拎著兩條橙潢色的小金魚去山頂尋找過丹頂鶴。
彗星,長長的尾巴(1)
雖然身處偏遠地帶,但路程絕不能影響中系和同居的青年人出門揮霍青春,他們偶爾會拉幫結夥地去購買生活必需品,結伴成行地逛著免費公園,享受城市裏免費的燈火、街道、天橋和女人。
我們此前交代過,中系擁有一輛二手的老式切諾基,那部車子是用祖母留給她的那點可憐巴巴的遺產購買的,那輛車的發動機經常發出反潮的氣味,就好像膠皮發黴的味道,但那並不礙事,因為那輛車能同時裝下七個人和幾箱啤酒,大口喘氣地「航行」到另一座城市,是它把中系同他們同外界聯系了起來,必要的時候,中系會自行更換輪胎,以及做簡單修理。
園藝師到來後的那年夏天,這輛切諾基載著他們去了城市的古街,結識了一個類似於「彗星」般人物,這裏所說的彗星,更多意義上是在說撞擊。
那日黃昏,中系坐在閣子樓的棕色皮質沙發裏看著風景,吉他手擱置在天台的大音響裏突然傳出了南非古老的民謠,歌聲悠遠帶著非洲草原固有神秘哀傷,中系眼前的風景變成了海市蜃樓般的幻象。
一只衰老的豹子形單影只地在幹燥的草原上緩步行走著,前方被太陽灼化掉的黃土上一片烏雲經過,雨水灑落,老豹子的周圍卻依然幹燥灼熱,它努力地向有雨水的遠方奔去,可是,它跑到的地方永遠幹燥,雨水總像是在眼前,卻總是夠不到,直到最後,它倒在幹幹的黃土上,疲憊地眨了幾下眼睛,在追尋雨水的征途上永遠地靜止了,不遠處,一個簡陋的房屋裏,懷孕的非洲婦女赤腳打著幹草,她抬眼看了看灼熱的太陽,用悠遠的歌聲唱起平淡而美好的生活。
那一刻,中系哭了。
她迫不及@ 待地跑下天台,登上那輛老切諾基,她想找到一條筆直的公路,通往有著巨大噴水池的廣場,她要把車子一直開進噴水池,然後打開雨刷器,坐在車子裏靜靜地吸上一支煙。
正當中系的車子駛出閣子樓,開到草坪邊緣的時候,抱著貓納涼的木聽見汽車的馬達聲,一把放走了海明威,毫無緣由地敏捷地鑽了進來,緊接著,園藝師也莫名其妙地從閣子樓裏飛奔下來,追著車子,從窗口爬了進去。中系看了看木,又看了看園藝師,一皺眉,一腳油門將切諾基駛向了蛇形公路。
三個人一直坐在車裏沉默著,出了蛇形公路後,木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問: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中系:你要去哪裏?
木:哦?哦!我只是慣性地鑽進來了,你呢?
中系想了想,她並不想說出自己那怪異的目的:我,突然很想開車而已。
木回頭看了看園藝師:喂,吃蟲的,你來幹什麼?
園藝師:我?我吧……湊個熱鬧……
木看了一眼中系:也就是說我們一副猴急的樣子爬上車,卻都沒有一個目的地?
說著,她把副駕駛的座位放平下來,一副悠閑的樣子,把腳搭了上來。
木: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汽車叫「發現者」了。
彗星,長長的尾巴(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