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系@ :當然!你看,觸角還在動呐,活的非常歡實!
木又看了看水母,火速地思考了一番,抬起頭,對著中系齜牙一笑:就叫她「七星」吧!
閣子樓,或者黃色巡洋艦(5)
盡管那只名為「七星」的水母在中系和木冰釋前嫌後的第三個小時,因為魚缸空間狹小,觸角都沒動一下,就死去了,但它短暫的一生意義非凡,不僅沒有被人類當做海蜇食用,而且還見證了一場友誼。就在當日的黃昏,中系和木在閣子樓不遠處一塊繁茂的草坪上埋葬了那只水母,並用兩塊廢木板拼成了一個十字架,立起一個簡陋的墓碑,上面刻著一行整潔的字跡:
「七星,人類的朋友」。
做好墓碑後,木把小鐵鍬插進草叢裏,抱著胳膊端詳著自己的作品@ ,突然間,想起什麼事一般,轉頭看著中系。
木:喂!騙子,我原諒你了。
當時中系正蹲在草地上,把弄壞的草壤一一鋪平,她抬頭呆呆地看著木,而後,緩慢地開口。
中系:哦,對不起。
木兜起裙子,撲哧笑了,她一屁股坐在中系身邊,從兜裏掏出一支斷了一半的香煙,點燃後吸了一口,傳給中系;中系愣了幾秒鐘,也笑了,她接過香煙,緩緩地吸了起來。
木:等我們九十七歲的時候,滿口的烤瓷假牙,顫顫巍巍地拄著棍子,從很遙遠的地方走過來看望彼此,想必第一個會聊起的,就是七星。
中系:九十七歲?人到老的時候,器官都退化了,身體全都是病,不是咳嗽吐痰,就是內髒不聽使喚,幹嗎活那麼久呢?
木:你想想看呐,一個皺皺巴巴的老太太,她的左手邊燒著紅彤彤的火爐,腿上蓋著鄂爾多斯的羊毛毯子,坐在搖椅上晃來晃去的,不用野心勃勃地生存,不用擔驚受怕地做人,想往牆上畫畫的時候,也不用思考浪費了生命和時間,老了多好啊……活著多好啊。
中系:老了,活著,多好?
木:嗯。
隨後,木拿過煙,吸掉最後一口,把煙頭碾在七星的墓碑前,懶洋洋地靠在了中系的肩膀上,把玩著插在草叢裏的小鐵鍬。
木的那段話,讓中系想了很久,自始至終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夕陽下沉,黃昏將逝,對面山腳下養老院的屋脊染上了一抹抹紅,她們靜坐在水母七星的墓碑前,靠著彼此的身體,沉浸在這片朦朧的時光中,而那份連她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深厚的友誼,就是在那一刻悄無聲息地開始萌芽的。
中系與木結為朋友的那年,大部分的租客都走了,中系沒有沿襲以往的作風找新租客代替,她心裏始終盤算著找她的中產階級同伴。盼走了閣子樓裏最後一個不靠譜的租客後,中系拎著一瓶布魯塞爾白葡萄酒興奮地把木從床上拽起來,拖到自己的窗口。
中系:喏,親愛的,你看呀!
木淩亂著頭發,揉了揉眼睛,戴上厚厚的近視鏡,眼神一對焦,前方的草坪上,閣子樓裏那最後一個租客正蒼涼地拖著他的行李箱,向蛇形公路行進。
木:哎?肚子痛也走了呢。
中系:呃……他不是叫鼻毛長麼?
木:哪裏呀,你不覺得他長得像肚子痛麼?
中系仔細看著那名租客的背影,略微回憶一番:OK,不管他叫什麼,總之,我們可以開始慶祝了。
閣子樓,或者黃色巡洋艦(6)
木呆呆地看著「鼻毛長肚子痛先生」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中系手中華麗麗的白葡萄酒,一時間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中系托起腮笑眯眯看著木,不慌不忙地把她的想法一一說出,而後,麻利地把那瓶酒啟開了。
中系:所以,像什麼肚子痛啊,鼻毛長的人,他們在我們的生活中有什麼意義呢?
木站在窗口吸了支晨煙,像模像樣地思考了一會兒,而後,奪過瓶子抿了一口酒,由一個受騙者的身份瞬間轉變為中系的同謀。
木:你說的沒錯!我們應該召集一批有含金量的朋友,放在我們的青春裏!像什麼健美先生,愛動物先生,長腿叔叔,不良弟弟……
中系:親愛的,青春短暫!
木:青春短暫!
二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像單純年代的老士兵那樣,她們對著瓶子喝著來自布魯塞爾罐裝的白葡萄酒,在清晨七點半,歡快地慶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