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的時候袁景瑞仍是當然的風雲人物,長得一表人才,程序也寫得好,最苛刻的導師都挑剔不出他的毛病,如果按照這樣的路一直走下去,說不定他會成為那些念名校進名企最後一路升到金領位置的人群中的一員。
直到那件事的發生,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
袁景瑞並沒有像所有人預想的那樣,順理成章地讀完大學,大三的時候,他因為鬥毆傷人進了拘留所,之後便退學了,他媽媽大概是在這些年的風風雨雨裏早有些心理准備,出事的時候居然很鎮定,但等兒子回到家還是關上門用皮帶狠狠地抽了他一頓,也不管他已經是個二十出頭個子老高的大人了。
袁景瑞在整個過程中只咬緊了牙關,一聲都沒有吭,倒是屋外窄小的弄堂裏有個女孩子立在那裏淚水滂沱地哭了很久,還有些男孩一直在敲著門央求,在外面小聲地叫著,「阿姨別生氣,阿姨別生氣。」一直到夜深都沒有散。
袁景瑞的這一次鬥毆完全是個黑色的意外,年少色艾,他在讀大學的時候也有了一個小女友,還是個出身極好家庭的女孩,叫陳雯雯。
陳雯雯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長得也可愛,笑起來兩個小小的梨渦藏在嘴角邊,還有一顆小痣長在嘴唇上,不說話也像是撅著嘴,總讓人想咬一下。
大學時的戀愛,總是一對小兒女膩在一起,只是袁景瑞太忙了,他媽雖然老早就為他上大學存下了錢,但既然他靠替人寫程序也賺得不少,他當然沒理由讓他媽媽繼續辛苦。
那時候袁景瑞寫程序已經小有些名氣,甚至有些公司特地找上門來,要他出手幫忙,酬勞當然是好的,但時間就沒有了,陳雯雯從小嬌生慣養,一直都是很黏人的,開始還願意坐在他身邊看他忙碌,漸漸就惱了,扯著他叫。
「你都不陪我,我想去逛街,我想去唱歌,我想去吃夜排檔,我想……」
他一直是個笑起來就春光明媚的男孩子,但事實上耐心卻並不是很好的,偶爾一次兩次還哄著她,次數多了就吼,「要去你自己去!我沒空!」
她就憋紅了眼睛瞪他,兔子那樣,然後掉頭就跑掉了,很長一段時間沒來找他,他也不去找她,自己忙自己的,竟然還覺得清淨。
後來就有人跑來告訴他常有人在校門口等她,也不是學生。那時候管不帶校徽也不上班的人全叫社會青年,但這老在校門口等著陳雯雯的社會青年倒也不是沒錢的混混,居然還開著一輛不算好也不算差的車,停在校門口很是拉風。
袁景瑞身邊很有些義憤填膺的,臉紅脖子粗地說要給那小子一個教訓,他卻連跑去看的意思都沒有。
不是憤怒,就是覺得沒意思。
什麼都他媽的沒意思。
直到那天晚上,他的傳呼機突然連續地震動,午夜驚魂那樣,他為了接活方便,很早就配了傳呼機,機子上的號碼是陌生的,他撥過去,聽到錄音留言裏顫抖的哭泣聲——陳雯雯的哭泣聲。
她的留言在中途被截斷,有男人惡狠狠的聲音□來,咒罵與掙紮哀求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然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他並不是一個人去的,幾個兄弟非要跟著,但他們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發生並且結束了。屋子裏亮著燈,他們踹開門進去,陳雯雯像一只被淩虐並被遺棄的小動物那樣蜷縮在屋子的角落裏,那些男人還在,有一個還來不及穿上褲子。
扭打幾乎是在瞬間開始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麼不要命地打鬥過了,那種少時操起磚頭只求將眼前人砸倒在地的感覺前所未有地清晰,直到他們全部癱倒在地上的時候,屋裏就只剩下一些斷續的呻吟語陳雯雯那微弱的啜泣聲。
幾個手上身上都沾著血的男孩默默地走過來,他脫下外套蓋在陳雯雯的身上,指節腫了,彎曲都有些困難,抬起頭的時候他問他們。
「有沒有煙?」
他們中年齡最長的老木就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雙喜來,看他手上有傷,還抽出一根放到他嘴裏,又替他點上了。
他抽了兩口,然後說,「你們走吧,帶她走。」又蹲下身去,對陳雯雯道,「回家去,洗澡睡一覺,今晚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想一想,再站起來從褲袋裏摸出些錢來交給老木,「給她買件衣服換上。」
他們呆在那裏,就連平時最縮的熊三都開了口,「那你怎麼辦?」
話說到這裏,遠遠就有警車的聲音傳過來,這是老式居民區,夜裏動靜鬧得太大,也不知是哪家鄰居報的警。
袁景瑞的聲音就冷了,「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們還不走?」
等人都走光了,他才用腳踢了踢地上像死狗一樣的男人,「知道□罪要判幾年嗎?對了,我聽說□判得更重,上回新聞裏還報了,有一個一審就給槍斃了。」
那人被打得不輕,只是哼哼,眼裏露出恐懼的光來,過一會兒掙紮著開口,「我,我們沒……」
他就點點頭,「恩,沒有就好。」
說著警察已經沖了進來,看到屋裏的情況全都如臨大敵,他倒是很鎮定,任他們將自己拷了,走出去的時候還多看了那男人一眼,看得他又是一哆嗦。
袁景瑞被拘留了一個月,很快誰都知道他因為女友被搶與人鬥毆被逮了進去,因為是名牌學校的大學生,這事情還上了報紙,學校的處理意見是責令退學,複讀是不太可能的了,留在本地也很難看到什麼前途,正好他之前替一家深圳公司寫程序結了一筆款子,人人都在談論廣東機會多,他就決定去深圳闖一闖。
他媽問他,「為了一個小姑娘弄成這樣,現在人家天天等在門口,你又要走了,不曉得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