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就急了,據理力爭地說:「張市長,大火這一段必須寫。」
「為什麼?」張副市長不解地問。
「因為你因愛莫斯商城大火記過大過,這是記入檔案的。你說下午有地方局領導旁聽,他們肯定知道這件事,如果在党性分析報告裏,連自己曆史上的錯誤都不敢正視,肯定說不過去。再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剖析好了,還是這篇文章的亮點。」
張副市長沉思片刻說:「也好,雷默說得有道理,好,你們倆任務完成得不錯,回東州吧。能通,送我回党校。」
送張國昌和丁能通走出房間後,我和張炳祥疲憊地倒在了沙發上。
52.警示
明天市委組織局級以上領導觀看電影《生死抉擇》,進行警示教育。剛好與李國藩主持的專題研究「三四三」工程的市政府常務會議撞車了,按理說李國藩應該換到第二天下午開,但是他不但沒換,還要求下午的會議照開不誤,而且誰也不許請假。結果建口的局以上幹部全部沒去觀看《生死抉擇》。李紹光作為主要組織者非常生氣,特別是當他親自打電話與李國藩商量市政府常務會議能不能換一下,強調警示教育很重要時,李國藩很不以為然地質問道:「搞這些花拳繡腿有什麼用?幹點實事好不好?」李紹光對李國藩不可理喻的態度雖然忍了,但是憋了一肚子氣。特別是當他得知李國藩主持召開的常務會議研究的內容後,更是頗有腹議,一大早他就推開了魏正隆的門,想一吐為快。
昨天看了《生死抉擇》這部電影,魏正隆很有感觸,他覺得面對*,真正面臨生死抉擇的不僅僅是一個李高成,而是他為之奮鬥終生的党。他甚至懷疑如果自己面臨李高成的處境能不能像李高成那樣選擇?魏正隆的確為自己的猶豫而心驚,他覺得應該在党員幹部中搞一次大討論,題目就是:「如果我是李高成應該怎麼辦?」
想到這兒,他提筆想率先垂範寫一篇觀後感。剛點上一支煙想琢磨一下文章的開頭,李紹光陰著臉進來了。
「老魏,」李紹光說,「李國藩昨天那麼重要的活動都不參加,快成『党內個體戶』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一忍再忍?」
魏正隆早就習慣了李紹光的刻薄,但是如此明了地捅破窗戶紙還是令他這個當班長的有些難堪。
「紹光,」魏正隆似有難言之隱地說,「還不是為了班子團結,你得承認國藩是肯幹事的市長,自從他上任以來,銀環路工程突飛猛進,這又啟動了『三四三』工程,應該說在年內改造三條街路、四個廣場和三座立交橋都是大手筆,特別是四個廣場中的市府廣場,我看了規劃圖確實可以代表東州的形象。」
李紹光冷哼一聲,揶揄道:「老魏,或許光榮背後是不可告人的『政治野心』啊!別的咱不說,就說即將戳在市府廣場上的那個雕塑,那哪是什麼鳳凰翼,根本就是權力崇拜的權杖!」
魏正隆並不贊同李紹光的意見,他覺得李紹光過於尖刻了,便認真地說:「紹光,經過誇張變形的木雕圖騰,呈三角形組合而成,融匯了戰國時期的鐘鼎語言,既顯得古樸典雅,又具有時代氣息,取高二十一米,象征著東州人民在現代化建設中,正如大鵬展翅,迎著朝陽,意氣風發,即將翱翔在二十一世紀的萬裏晴空,多有內涵啊!」
「老魏,」李紹光激進地說,「你說的都是表面的東西,鳳凰翼雕塑寓意在權,全身包金,金燦燦地屹立在市府廣場,旁邊就是國旗,足以彰顯李國藩的政治野心和對權力無限向往之情,不然他也不會在昨天的常務會議上將雕塑底座修成真空倉。」
魏正隆不解地問:「將鳳凰翼的底座修成真空倉幹什麼?」
「幹什麼?」李紹光嗤之以鼻地說,「還不是為了流芳百世!李國藩從改造市府廣場那天起,就有一個設想,他要在千禧年給一百年以後的市長寫封信,封在鳳凰翼底座中,他不僅要讓東州市人民看見鳳凰翼便想起他李國藩,他還要讓一百年以後的人也不忘記他,這不是政治野心是什麼?」
魏正隆恍然大悟地說:「李國藩為了青史留名,用心良苦啊!」
「老魏,」李紹光捂著肚子似乎有所不適,他呷了一口水接著說,「有件事我應該向你通報一下,有人跟我反映,在澳門葡京賭場看見過張國昌,而且就是在北京學習期間。」
「什麼人反映的?是不是看走眼了?」魏正隆難以置信地問,「我聽說國昌在中央党校學習的口碑非常好,各種成績都名利前茅,特別是最近寫的党性分析報告,獲得很高的評價,在政治上,他可是前程似錦啊,不會不珍惜吧?」
「老魏,還是寧信其有好一些,」李紹光謹慎地說,「我手裏有幾封關於反映丁仁傑、李鳳江嗜賭的舉報信,還反映與張國昌的關系不正常,稱兄道弟不說,有人說這兩個人多次陪張國昌去澳門葡京賭場。」
「多次?」魏正隆警覺地問,「有多少次?」
「目前還無法查證,因為舉報信都是匿名的,真假難辨,但是無風不起浪啊!」李紹光擔心地說。
「紹光,」魏正隆嚴肅地說,「這種事不能姑息養奸,從保護幹部的角度敲山震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紹光,你抽空找國昌談一談,看看他的反應。」
「老魏,」李紹光為難地說,「無論是李國藩還是張國昌,都不是省油的燈,特別是國昌,別看表面上紹光長、紹光短的,其實骨子裏對我一直耿耿於懷,我找他談怕是不妥,不僅聽不進去,還會認為我別有用心。老魏,我看還是你先找他談談比較好。」
53.長城
將近一年了,我乘飛機穿梭在東州與北京之間,像一個內心的流亡者。對我來說,北京就像情人「卡呂普索」,東州就像妻子「佩涅洛佩」,我不是奧德修斯,但是我的靈魂正在漂泊,而我的肉體仿佛已經釘在了十字架上,在我的內心深處光明與黑暗不停地舉行婚禮,無論是情人「卡呂普索」,還是妻子「佩涅洛佩」,都在痛苦地哭泣,我的心弦被這痛苦的哭聲撥動了,我的靈魂就像一縷清溪向黑水河方向奔流。
最近趙奎勝請幾個市長的秘書吃飯,我原以為趙奎勝是張國昌的死党,通過這頓飯,我才發現,他正在通過巴結陳建祥向李國藩靠攏,這不得不引起我的警覺,商人的本性是有奶就是娘,何況是奸商。
席間,我特意借陳建祥醉酒之時探討了李國藩對張國昌的印象,想不到陳建祥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你聽說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張國昌之心也路人皆知。」
言多必失,這樣的場合我不便深問,但是陳建祥是李國藩肚子裏的蛔蟲,常言道,酒後吐真言,如果李國藩平時不在他面前灌輸這樣的觀點,陳建祥怎麼可能胡言亂語?
那頓飯之後,陳建祥的話一直縈繞在我心頭,這句話一方面透露出李國藩對張國昌的不滿,另一方面也暴露了李國藩的政治野心,嘲諷張國昌是司馬昭,就等於李國藩承認自己是「魏帝」,把東州當成什麼了?魏國!一個夢想成帝的人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與李國藩的野心相比起來,張國昌的野心真是小巫見大巫。
常言道玩物喪志,張國昌的志向有多大,他的玩心就有多大,在北京的學習即將結束了,就在我為他的畢業論文絞盡腦汁之際,他卻一個電話把我叫到了北京,起初我以為張國昌可能在畢業論文上又要玩小把戲,是不是讓我寫的同時,又找了另外一個或幾個高人寫?結果到了中央党校以後,在他的宿舍門外,我就聽到了孟麗華爽快的笑聲。孟麗華什麼時候來的我卻一概不知,這兩口子活著就跟捉迷藏似的,整天在跟周圍的人藏貓貓。我一進屋就知道這兩口子又有什麼大計劃了,只是不知道我這次是跟著藏起來,還是佯裝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