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駐京辦主任(四)

王曉方 作品,第7頁 / 共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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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得到梁市長的誇獎,我心裏暗自有幾分得意,一般五星級酒店只有總統套,沒有皇帝套,我覺得叫皇帝套更有中國味道,便別出心裁地將總統套改成皇帝套,就沖這個名,市裏領導進京除夏書記外,大多都喜歡住駐京辦的皇帝套。梁市長尤為喜歡。當初我主張把這幅《搓麻將的女人》掛在皇帝套的客廳內,許多人不同意,認為整體色澤灰暗陰鬱,我卻非常喜歡,因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並不感到壓抑,我估計梁市長對這幅畫琢磨得不是一次兩次了,大概每次住進皇帝套都會思考這幅畫,他之所以如此喜歡這幅畫大概和我有同感。我正胡思亂想著,高嚴胡謅道:「老板,依我看這幅畫應該叫《汙染》,打麻將的幾個女人應該代表汙染源,怪不得古人把女人比做禍水,畫中的每個女人讓人看了都想入非非,這本身就是一種汙染,我們本來清清白白的,但看了這幅畫就不清白了,每個人都成了被汙染的一分子,就像喝了長江水似的,誰還能清白。」

齊胖子不解地問:「喝了長江水,怎麼就不清白了?」

高嚴逗趣地說:「不是有那麼一首詩嗎,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我在江頭撒泡尿,君飲長江水。」高嚴這麼一說,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想到高嚴正在嘔吐的小和尚,我譏諷道:「高嚴,誰往江頭撒尿都沒事,但你不行,因為你撒的不是尿,簡直就是病毒啊!」

齊胖子聽了,笑得前仰後合,梁市長也一邊笑一邊說:「則成,這幅畫上的幾個女人能讓我們幾個大男人如此興奮,這說明女人的力量不可小視啊!在國部長的婚禮上我就琢磨,娶了陸小雅這個媳婦,就等於多了國部長這個女婿,要想讓國部長這樣的人俯首帖耳,我們就得用美人計啊,可是我們不可能再碰上像國部長娶媳婦這麼好的機會了,看到畫上的幾個女人,我深受啟發,美可以讓人愉悅,誰不喜歡美呀?前些日子政言師父給我打電話,向我推薦鄧英和宋禮,說他們是有佛緣的人,只可惜夏世東手伸的太長,讓習海濤占了副主任的位置,我就跟市委組織部打招呼,出於工作需要,給駐京辦多配些助理,男的助理有鄧英和宋禮就行了,女助理除了白麗莎外,要多配幾個,但不能在駐京辦內部解決,要面向全社會公開招聘,切實招幾個才貌雙全的女助理充實到駐京辦公關工作中來,而且學曆不能低於大學本科。則成,這項工作你要抓緊做。」

應該說梁市長這個英明決定既點燃了我的生命之光,更點燃了我的欲望之火,要是沒有這次招聘,我根本不可能認識楊妮兒,也不可能掉進她一手策劃的桃色陷阱。她那嫵媚可愛的神態至今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一想到嘴裏可以含著她那滾燙的耳垂,和她的吊帶裙下面*裸的身體,我在欲望勃發下的身體就開始僵硬。楊妮兒的一顰一笑都隨時浮過我的腦海,她雖然突然消失了,但是我一直夢想著有一天她像一只迷途的金絲雀一樣,飛回我的懷抱,我會再一次抱住她那奶白的漂亮的充滿活力的腿,一直從下面吻上去,這是怎樣一種誘惑,這種誘惑具有一種*奪魄、陰險狡黠的魅力,正是迷失在這種魅力中,我情願將我情欲的權杖監禁在那小狐狸的美麗港灣中。當然這只是我此時的感悟,當時楊妮兒還沒有出現,我當然還體會不到那種*的震顫。我知道每一次震顫,都會在我生命的肌體中注入一個蛀洞,我的惡就在這蛀洞中像病毒一樣生長蔓延,我病了,我被欲望蒙住了眼睛。但我看得很清楚,小狐狸楊妮兒‧h著一頭赤褐色的頭發,*的嘴唇相當豐滿,被褪色的牛仔褲包裹起來的臀部扭動起來就像藍色的海浪輕輕地湧動,同樣柔軟光滑、坦露的脊梁,更是讓我目睹一次,內心就驚懼地喜悅一次。這個楊妮兒,我的楊妮兒,即使與她纏綿*,我也無法讓我空虛的靈魂吸盡她仙性的姿色,為我所獨占。為此,我恨不得讓靈魂再空虛些,好有更多的空間容納她那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嫵媚。然而,我的靈魂即使空虛到極限,也做不到虛懷若穀,最多是虛懷若肉體。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僅僅為了楊妮兒那雙嬌嫩纖巧或者幹脆叫巧奪天工的趾甲上還殘留著一點兒鮮紅的趾甲油的頑皮淘氣的腳,就足以讓我為其犧牲一切了,何況是她那全身足以讓人精神錯亂的肉體!盡管我有駐京辦主任般的狡猾,但是駐京辦主任一旦精神錯亂,他的全部聰明也只能是精神病人的聰明。楊妮兒已經成為我的彼岸了,自從我掉進她精心設計的桃色陷阱,我全部的追求都寄托給了理想的彼岸了。當然我並沒有意識到理想的彼岸就是信念,誰會把女人當做信念,但是楊妮兒並不是女人,她是天使。將天使當作信念有什麼錯?只是每次見到這個像狐狸一樣的天使,我的克勞澤的細胞就進入瘋狂騷動之中,一丁點兒的壓力就足以像火箭一樣直入天堂。專案組領導,我之所以把我的真實感覺如此細膩地寫出來,並不想奢望你們理解我,只是企求你們從人性的角度同情我,一個為愛而走火入魔的男人難道不值得同情嗎?你們可能認為我不是一般的男人,我是駐京辦主任,抵禦誘惑的能力應該更強些,但是再強我也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我和你們一樣都是肉體凡胎。我並不想為自己狡辯,起初我被「雙規」時,感覺就像一條魚被困在魚缸中,你們就像是站在魚缸外的觀賞者,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因為負罪感促使我開始尋找自己的罪過了。我當然也會把我的尋找過程寫在這裏,其實我一直在這麼做。現在我和梁市長、齊胖子、高嚴的麻將還沒有打完,閑談中高嚴問梁市長楊厚德能判多少年,梁市長黑著臉說:「像楊厚德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應該重判。我已經跟專案組、市檢察院和市法院打招呼了,不會低於二十年。」

齊胖子笑嘻嘻地說:「丁哥,我聽說楊厚德的老婆沒少來鬧你,鬧得你連辦公室都不敢進,有這回事嗎?」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再這麼鬧下去,楊厚德沒下地獄,我該下地獄了。最讓我恐懼的就是柳玉琴的那雙眼睛,那根本就不是人眼睛,而是鬼眼睛,射向我的目光簡直就是鬼火,晚上一睡著,她那雙像幽靈一樣的眼睛就出現在我的夢裏,我拼命逃也逃不出她的目光。這幾天我心髒老偷停,我去醫院查了一下,大夫說我心肌缺血,媽的,都是柳玉琴那個婆娘嚇的。」

梁市長接過話茬笑道:「噩夢就要結束了,案子一宣判,看她柳玉琴還鬧誰去?她要是再來鬧,你就給110打電話,實在不行,幹脆送她去精神病院,不治一治她,她還真以為沒王法了。」

聽梁市長的口氣,我相信他在夢中也一定夢見過柳玉琴,高嚴跟我說過,柳玉琴也去市政府找過梁市長,被市政府辦公廳保衛處的工作人員給攔住了,但是柳玉琴是個楊三姐式的人物,為了救夫,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她曾不止一次地揚言,不還他丈夫清白,就死給我看!柳玉琴現在是急紅了眼,唯一能做的只有死路一條了,真要是從市政府大樓或市長辦公室的窗戶跳下去,媒體一定嘩然。到時候梁市長恐怕也不好收拾。但是我被柳玉琴嚇怕了,我曾經無數次在心裏盼她快點死了,跳樓也好,出車禍也罷,總之只要永遠在我眼前消失,我就找一個廟給她燒高香。否則我很有可能在睡夢中被我的靈魂謀殺掉。就是現在,一想起那段日子所做的噩夢,我面對稿紙也渾身發冷,我恨不得把紙揉成團,把一切揉成團,然後全部撕掉、燒掉,不留一點痕跡。這個可怕的醉醺醺的世界,人們不再靠空氣呼吸,而是靠灰塵,以至於離不開灰塵,人們對空氣沒有一點免疫力。我恐懼睡眠,因為夢是一種現實,我一旦沉醉其中,便沒有勇氣將這篇自白一氣呵成。我要澄清的東西太多了,但我苦於不能充分地表達!我的文字能力遠沒有我「跑部錢進」的能力強,甚至不如我「截訪維穩」的能力。盡管我胸中風雷激蕩,寫出的文字卻軟弱無力。我也知道應該真正表達自己,但我的確沒有能力迫使詞語走投無路,就更不要說思想了!當然我的自白也不是一無是處,最起碼你們看了,可以感受到我有罪的直覺,我正是憑著這種直覺組織詞匯的。正是這種有罪的直覺告訴我,柳玉琴為了救丈夫,絕不會跟我善罷甘休的。我的直覺相當准確,就在第二天早晨我准備送梁市長去首都機場,剛進皇帝套,高嚴正在為梁市長收拾東西,梁市長一邊喝著茶,一邊和我與齊胖子閑聊,有人按門鈴,我起身開了門,柳玉琴一把推開我闖了進來,她徑直走到梁市長面前,用死人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梁市長,從牙縫兒裏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梁宇宙,還我丈夫清白!」

齊胖子連忙站起身不知所措地說:「柳玉琴,你想幹什麼?」

柳玉琴望了一眼開了半扇的落地窗,平靜地說:「齊胖子,別以為你勾結建築商,以我丈夫的名字存了一百萬,就能抹殺我丈夫的清白,東州人誰不知道,你仗著梁宇宙這個保護傘,和丁則成沆瀣一氣,幹盡了傷天害理之事,梁宇宙,你身為一市之長,出差竟住一宿六千美金的皇帝套,還汙蔑我丈夫不廉潔,今天我就讓世人都知道,東州市市長是個什麼貨色!」說完,柳玉琴猛一轉身向落地窗奔去。我下意識地高喊:「高嚴,快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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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高嚴反應過來,柳玉琴縱身跳了出去,天啊,皇帝套在北京花園的二十三層,柳玉琴一頭撞出去,還不跟伽利略在比薩斜塔做自由落體試驗一樣,摔成意大利餡餅。柳玉琴的舉動無疑太令人震撼了,我們四個人都被震呆了,還是梁市長比我們冷靜,他趕緊指示我撥打110報案,我撥打完110,外面已經人聲鼎沸了,我壯著膽子往下看了一眼,馬路上的汽車已經被人群堵的水泄不通。我心想,這回京城各大媒體又找到頭條新聞了。《為夫討清白,烈婦喋血駐京辦》、《東州市市長與市駐京辦副主任誰更清白?》、《自殺還是他殺?》,我腦海中本能地設想著明日京城各大媒體的標題,嘴上卻催梁市長趕緊去機場,並給常玉春打電話,讓他和白麗莎代我送梁市長去機場,梁市長心領神會地走出皇帝套,高嚴和齊胖子也趕緊跟了出去。我定了定神,從冰箱裏拿出一瓶蘇打水一飲而盡,連忙給北京花園轄區內公安局我熟悉的幾位領導打了電話,通報了一下情況,剛掛斷手機,門鈴就響了,我從容地開了門,五六個警察走了進來。其中兩個不容分說將我岔到一邊,其餘幾個人開始勘察現場。忙活完後,為首的一位身材高大的警察才問我:「你報的警?」我點點頭。此時習海濤領著鄧英、宋禮等人進來了,一進門,習海濤就自我介紹說:「警察同志,他是我們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丁則成同志。」

身材高大的警察一聽我是駐京辦一把手,語氣溫和了一些說:「丁主任,既然是你報的警,說說情況吧。」

我便將楊厚德在商貿大廈建設中如何索賄受賄,被市紀委「雙規」並移交司法機關,現已經開庭審理以及期間柳玉琴如何無理取鬧的情況介紹了一遍,並且著重講了楊厚德曾經親口跟我講過他老婆有嚴重抑鬱症,期間還不時穿*已經和他們局領導通話的情況,身材高大的警察見我和他們局領導很熟,便溫和地說:「既然是這樣,請在筆錄上簽個字吧,不過,人命關天,丁主任還是跟我們到局裏走一趟吧,這樣我們也好交差。」

我也只好同意。工作上的事,我簡單向習海濤交待幾句後,便隨幾位警察走出皇帝套。一走出北京花園,就聽到許多刺耳的議論從人群中傳來,我根本無暇細聽,一頭鑽進警車內。專案組領導,不瞞你們說,我自認為在這次事件中,既維護了市領導的形象,也維護了駐京辦形象,柳玉琴的死不過是對丈夫*的一種絕望,眼下人人對*深惡痛絕,就連警察一聽摔死的是貪官的老婆,也都嗤之以鼻。因此,我走出公安局時,還莫名其妙地生出幾分反腐英雄的自豪感,我就帶著這種淡淡的自豪感,在駐京辦會議室接見了媒體記者。由於在公安局接受詢問時已經練了一遍,我應答自如,知道的是東州市駐京辦主任就柳玉琴自殺案接受京城媒體采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大名人與媒體見面會呢。我之所以有底氣見媒體,而沒有推給我的副手,就是心裏很清楚,誰都不會同情*分子,媒體更是如此。更何況駐京辦一向被詬病為「蛀京辦」,這裏的人似乎個個都不幹淨,駐京辦副主任就更不用說了,怎麼可能清白呢?這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嗎?要知道成見是很難改變的,我恰恰是利用人們腦海中對駐京辦根深蒂固的成見躲過了媒體這一劫。以至於第二天柳玉琴自殺的消息見報後,沒有一家媒體同情她,也沒有一家媒體提出質疑,一個*分子的老婆自殺有什麼好同情的,死就死了。我暗自慶幸的同時,人心之冷漠與麻木讓我汗顏,我以為這世上只有駐京辦主任的心是最冷漠的,然而我錯了,世態炎涼亙古如此。應該說柳玉琴死得很悲壯,很有點「我自橫刀向天笑,自留肝膽兩昆侖」的味道,可悲的是她並未用死證明自己的清白,在世人眼裏仿佛她是用死逃避懲罰,不僅沒有洗清什麼,反而更黑了。柳玉琴雖然死了,但無時無刻不活在我的心裏,她那雙直勾勾的眼睛流著血淚望著我,每當我閉上眼睛看見那雙血淚模糊的充滿仇恨的雙眼,我就覺得死掉的不是柳玉琴,而是我,而是和我一樣的那些冷漠與麻木的人,我們既不掙紮也不痛苦地活著,在柳玉琴眼睛裏我們其實都是活死人!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只能偽裝,恐懼,痛苦地繃緊自己的全部神經,我企圖用迎來送往淹沒自己,然而那些虛假的熱情、偽善的笑聲和無恥的交易,讓我心中充滿惡心的恐懼。我討厭陰天,我渴望太陽突然溢出激情四射的光芒,可是自從柳玉琴死後,我陰鬱的心情再也沒有晴朗起來。我聽說楊厚德得知妻子自殺的消息後,悲痛欲絕,在法庭上當堂翻供,推翻了對自己的所有指控,然而,即使如此,法庭還是如期宣判,楊厚德因受賄罪、貪汙罪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消息傳來,我並未像梁市長、齊胖子等人那麼高興,心情反而更陰鬱了。

十六


常玉春對招聘女助理很感興趣,一直催我抓緊操作,我心想,民間有娶媳婦沖喜之說,駐京辦如果能招聘幾個美貌如花的女助理是不是也可以帶來新氣象,或許我陰鬱的心情就此能豁然開朗了。於是我把習海濤叫到我的辦公室,具體商議招聘事宜。習海濤上任以後,還算老實,並未像我想象的那樣搞小動作,甚至還有意向我靠攏,這讓我著實感到欣慰。但我提防習海濤的心一直沒有松懈。我之所以找習海濤商議招聘女助理的事,是因為我心裏暗藏兩個玄機:一是習海濤三十好幾了,還是個光棍,我琢磨一旦招聘女助理的廣告在報紙上一登,東州市駐京辦的門非擠破不可,如果讓習海濤主持招聘,說不定會碰上有緣的,這顯然是我這個做一把手對副手的關懷,習海濤不會看不出這層意思,自然心存一份感激;二是我給習海濤下的一個套兒,梁市長早就說過,招聘女助理首先容貌得過關,那麼多美女前來應聘,夠習海濤這個生邦子受的,如果弄出點桃色緋聞出來,就等於夏書記給自己上了眼藥,不管夏書記提拔習海濤出於什麼用意,只要習海濤過不了美女關,夏書記就先輸一局,到時候,再設下金錢關、權力關,幾關下來,怕是習海濤已經千瘡百孔,不愁他不俯首帖耳,或許通過這幾步棋,將習海濤搞成第二個楊厚德亦未可知,總之無毒不丈夫。都說女人是禍水,我將招聘女助理的事全權交給習海濤,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我不想往渾水裏攪和,只要老子不亂搞女人、不貪汙受賄,看你夏世東能把我怎麼樣?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的如意算盤還是被習海濤識破了,准確地說,不是識破了,是一開始我就鑽進了他和楊妮兒設計好的圈套。我以為楊妮兒是到了嘴邊的蟬,我想象螳螂捕蟬一樣來一個呂布戲貂蟬,卻不承想習海濤就是想讓楊妮兒像蟬吸引螳螂一樣吸引住我,他好在後邊瀟灑地做黃雀。習海濤出色地從幾百名美女中通過筆試選出八個候選人,接下來是最後一關,由我親自考核留下四個。我只負責考核她們一項能力,就是通過實際「跑部錢進」考核她們的攻關能力。最後一個接受我考察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點燃我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時也是我的天使與玫瑰的小狐狸精——楊妮兒。我事先沒有一點思想准備,當習海濤領著楊妮兒走進我的辦公室時,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子,頓時咚咚咚地加速跳了起來,渾身的血液像海浪一樣湧動,我的第一印象是我在夢中的天堂見過她,正如但丁見到聖女貝雅特麗齊,「清晨時分,東方的天空完全是玫瑰色,天空其餘的部分呈現一片明麗的蔚藍色;太陽面上蒙著一層薄霧升起,光芒變得柔和,眼睛得以凝望它許久,同樣,天使們手裏向上散的花紛紛落到車裏和車外,形成了一片彩雲,彩雲中一位聖女出現在我面前,戴著橄欖葉花冠,蒙著白面紗,披著綠鬥篷,裏面穿著烈火般的紅色的長袍。」我的感覺和但丁一樣,渾身沒有一滴血不顫抖,陽光透過落地窗溫柔地照在楊妮兒的臉上,素雅的白裙襯著她窈窕的身姿,仿佛是陽光送來的一朵白雲,她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落落大方地看著我,我的天呀,這不就是我潛意識裏藏了很久的那個只有在夢中才敢盡情意淫的情人嗎!奶白色的肩膀,柔軟光滑的肌膚,高聳的*托著白淨脖子上一條燦爛纖細的金項鏈,在這個充滿陽光的瞬間,這個站在陽光中充滿傲氣的女孩,恰恰是我魂牽夢繞的白雪公主。盡管我心底波濤洶湧,但我仍然沒有忘記駐京辦主任式的偽裝,我和她進行著領導對下屬式的簡單交談時,心靈深處呼喚的卻是,楊妮兒,我的楊妮兒,我的夢中情人!專案組領導,請不要將我此時的心情歸於資產階級思想在作怪,我認為這與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都沒有關系,誰不渴望享受美?天地良心,這就是人性的本能反應。

第二部

第一章


恰逢黑水河大壩即將竣工,這是北京的李老部長任東州市委書記時極力倡導,並在任清江省委書記時全力推進的清江曆史上最大的水利工程,黑水河大壩最後一倉混凝土澆築之後,夏書記立即進京為黑水河大壩紀念館討要墨寶,這已經是夏書記第三次進京向李老部長討要墨寶了,前兩次我陪夏書記去見李老部長都被老部長婉言謝絕了。李老部長任東州市委書記時就酷愛書法,如今退下來了,更是整日沉浸在書法世界裏,但是李老部長一向為人低調,更討厭領導幹部動不動就為政績工程題詞、題字。但是夏書記認為,李老部長猶如修都江堰的李冰,是黑水河工程的第一功臣,黑水河大壩紀念館的墨寶必須由李老部長手書。因此夏書記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討得李老部長手書的墨寶。由於夏書記深知李老部長的清廉,並不敢帶什麼名貴之物,只准備了一款制作精美的黑水河大壩模型作為見面禮。夏書記原本只想帶我和習海濤去,在我和習海濤的建議下,夏書記同意楊妮兒也可以跟著去。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楊妮兒出現在夏書記面前時,夏書記的眼睛為之一亮,我敢斷定,當時夏書記的心底也一定湧起一片藍色的浪花。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夏書記也不例外,誰敢說夏書記此時沒被蜜蜂一樣的資產階級思想蟄了一下?有了楊妮兒,一路上夏書記情緒都不錯,一個勁兒地說:「今天的天氣這麼好,看來是個好兆頭!」其實那天是個多雲的天氣,夏書記說天氣好是口是心非,實際上是誇楊妮兒讓大家心頭充滿了陽光。楊妮兒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一團稚氣中透著機巧和幾分成熟,天生狐狸精的性格,一雙黑色涼拖鞋襯托著一雙雪白的光腳背,仿佛一對靈活的小白兔,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垂涎,就更別說我們這些在染缸裏混久了的非正常男人,在香風臭氣中熏得太久了,難得嗅到仙女身上玉液瓊漿般的香氣。此時的車廂內就充滿了這種香氣,不僅提神,而且醒腦。楊妮兒陪夏書記坐在後排,習海濤開車,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聽著楊妮兒仙女般的笑聲,夏書記心情尤其好,他和顏悅色地問:「楊妮兒,今天咱們見的李老部長是個為人低調的倔老頭,我在他面前吃過兩回軟釘子了,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如果今天李老給咱們吃軟釘子,你說說看,咱們該怎麼辦呀?」

楊妮兒胸有成竹地說:「夏書記,只要你信得著我,我包您完成任務。」夏書記嘿嘿笑道:「口氣太大了吧?我憑什麼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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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妮兒自信地說:「夏書記,一般老人都有一個共性,就是喜歡懷舊,像李老部長這種一生充滿坎坷、人生閱曆猶如一部大書的退下來的老領導,會經常沉浸在懷舊之中,因此,千萬不要一上來就和他談要墨寶的事,只說是來看望,然後就和他一起懷舊,談著談著,沒准就會發現老人家在壯麗人生中有什麼缺憾或者心願,到時候咱們幫他了了缺憾或心願,老領導一激動,沒准會主動將墨寶送給咱們。」

夏書記聽後頻頻點頭道:「沒看出來,楊妮兒還真是人小鬼大,那好,今天就按你的主意辦,如果成功了,你們丁主任對你的考核,我親自批准過關。」

楊妮兒倒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順著杆兒爬道:「夏書記,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著還伸出嫩白的小手和夏書記擊了掌。聽著楊妮兒與夏書記的對話,我感覺楊妮兒身上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東西,但究竟是什麼,我一時半會兒還品味不出來,只覺得楊妮兒對駐京辦工作有一種天然的熟悉。車行到萬壽路甲十五號,我給李老的秘書打了電話,報了車號,不一會兒,李老的秘書開著一輛奧迪車來接我們,我們的奔馳車尾隨著奧迪車,不一會兒就駛到了李老家住的四合院門前。大家都下了車,我們三個人隨秘書走進朱漆的大門。院子裏有幾棵大柿子樹,掛滿了紅柿子,院中央有一個甕似的魚缸,幾尾金魚遊弋其中,讓人感到院主人的悠然與閑適。李老的秘書將我們直接帶進李老的書房,只見一位禿頂的老人正戴著老花鏡看一本書帖,我端詳了一下,原來是王羲之的《蘭亭序》。見我們進來,李老放下手中的碑帖,摘下老花鏡笑了笑說:「世東,你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夏書記連忙握住李老的手說:「李老,我進京之前,黑水河大壩最後一倉混凝土澆築完畢,黑水河大壩工程凝結著您的心血,您說我能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您嗎?這次來,我特意給你帶來了個小禮物,瞧,這是黑水河大壩模型,多漂亮!多壯觀啊!」

李老接過模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感慨道:「你們知道後人的書法為什麼總是超越不了王羲之嗎?一句話,重複和模仿,模仿前人就永遠不如前人,那麼怎麼才能超越呢?只能靠創造!黑水河大壩無疑是偉大的創造。創造才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啊!世東,你這個好消息帶的好,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這麼激動人心的消息了。這樣吧,讓我老伴親自下廚弄幾個小菜,我這有五十年的茅台,咱們慶賀一下。」說著,讓秘書搬了幾把椅子,放在院子裏的樹蔭下。大家在院子裏坐定後,李老像賞花似的望了楊妮兒一眼,溫和地問:「世東,小丁、小習我都熟悉,怎麼沒見過這位小仙女呀?」

楊妮兒落落大方地說:「李老,我是新應聘到駐京辦的助理,叫楊妮兒。」

李老慈眉善目地說:「世東,聘請這麼漂亮的助理,你們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楊妮兒,我考考你的本事怎麼樣?」

很顯然李老對楊妮兒很有好感,但是老爺子要親自考考楊妮兒,這是我們沒有想到的,一旁坐著的習海濤也為楊妮兒捏了把汗,楊妮兒卻笑嘻嘻地一抱拳說:「請李老多多指教!」

李老思忖著說:「『截訪維穩』是駐京辦的一項特殊功能,幾千年了,老百姓只相信青天大老爺,這叫信訪不信法,縣裏出事要去市裏告,市裏出事要去省裏告,省裏如果也解決不了就會來北京告,於是上上下下對信訪群眾開始圍追堵截,當然駐京辦在這方面為首都作出了很大貢獻,也付出了巨大成本,應該說,截訪維穩已經成為一個錯綜複雜的社會現象。這幾年東州市的進京上訪量可是名列前茅啊,毫無疑問,信訪問題與群眾心理期待有差距,請問楊助理,面對上訪群眾進京訪、重複訪的問題,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