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做錯什麼,姥姥從沒責備過我,我也從未聽姥爺跟姥姥討論過我什麼。他們把我當成只知道吃飯睡覺玩耍的孩子,從來不相信即使這樣,孩子也會有心事。
麗麗和我按姥姥的吩咐,到大舅家睡。
夏夜悶熱得很,蚊蟲又多,農村人都喜歡睡到平房頂上去。白天太陽把水泥房頂曬得烙背,躺上去很舒服。晚上,空氣好,徐徐涼風習來,驅走了蚊蟲,躺在竹席上數天上得星星,一時使人忘記了疲憊,整個身體都沉浸在了深邃的夜空中。在家裏,一睡平方頂我就做夢,夢到自己會飛,飛到天上摘星星。一次,又做同樣的夢,我迷迷糊糊從席子上爬起來,光著腳在房頂上,徑直朝房沿走,房沿上築有水泥欄杆,半米高。母親似乎有感應,突然就醒了,一眼看見了騎在欄杆上的我。她沖上來,一把將我抱起.要不是母親醒得及時,沖得快,我就伸出了第二只腳,接下來就是飛出去了。第二天,母親黑著臉黑著臉問我:克克,你到底想幹啥?半夜跳樓啊你。我忙說不是,不是,我做夢了。母親不信。母親總相信我打小就心事重重。
大舅不敢讓麗麗我倆上房睡覺,他們也不去,說後半夜露水大,潮氣會讓人生病。我跟麗麗就躺在大舅臥室裏的一張小鋼絲床上,在牆角裏放著,剛好睡下我倆。麗麗睡靠牆那頭,我睡另一頭,頭朝著大舅跟大舅媽的大木床。
我睡覺前拒絕脫裙子,麗麗就向大舅媽告狀:「舅媽,克克不脫衣服就睡了。」
「管得寬!我厭惡地白了她一眼。麗麗脫了衣服,光著上半身坐在床上,一條毛巾搭著腿。麗麗也屬於營養不良型的,渾身瘦巴巴的,肋骨一條條凸出。她的皮膚黝黑黝黑,像很久沒洗過澡。我倆一樣,全身從上到下臭成一塊,沒人管我們,更沒人問我們洗不洗澡。但我的皮膚比麗麗好多了,我很白,在農村很難見到有我這樣白嫩的皮膚。
大舅媽走過來:「克克,脫了衣服睡,啊?」
「關了燈我就脫。」我小聲說,臉一下子紅了。
大舅媽走到她的床頭,關了燈。我迅速脫下裙子,鑽進被窩。我實在不習慣於他們睡一間屋子,房間裏,兩個大人,兩個小孩,讓我覺得很尷尬。
一天,麗麗跟我說:「我昨天晚上睡不著。」她在大舅家說的這話,大舅媽看了她一眼。
麗麗的話似乎給我傳達了什麼信號。幾天後,一個晚上,我睡到半夜突然醒了。正要翻身,一個聲音直灌入耳朵。我的眼睛立馬圓瞪了,連呼吸都感覺困難,張開嘴出氣。我的手指摳進床鋪,渾身僵硬。
肚皮貼打肚皮的聲音,很重,很有節奏!這種聲音,對我,已並不陌生。但在這裏,大舅家的屋子裏,我仍然由衷地害怕,像第一次聽到時的反應。換個地方,在家裏,我的心裏剩下的,只有恥辱,想報複。我很清楚舅舅他倆在做什麼。我不敢動,更不敢咳嗽。這張小床上的任何響動都會使他們惱羞成怒。突然,我明白了為什麼那天麗麗跟我說她睡不著時狡猾地笑了一下,還有大舅媽那一眼……
我失眠了,身體很沉,死去了一樣。這天夜裏,我的瞳孔肯定放大了。
一天,大舅媽紅著臉對姥姥說:「媽,克克麗麗都長大了,懂事了,跟我們在一起睡倆孩子怕是睡不好……」
「啥?她倆晚上不好好睡覺?這倆死妮子,白天夜裏只知道玩!」姥姥打岔。
大舅媽無力地歎了口氣。
第六章 熱火朝天
第六章
母親的性格中,最大的優點就是專注。這在她一生的闖蕩打拼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我想,很少人能自始至終具備這種品質,一旦具備,他非成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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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向家人撒謊說去找以前的同學玩,家人信了。他們確信這個孩子沒撒謊的勇氣。結果,他一個電話打來,我放下電話就去找他了,天完全黑下來時才回到家。
父母坐在床上,等我。我照例過去和他們說兩句話。
「你咋這麼野啊你!」一推門,母親劈頭蓋臉就來了。
「車晚了,走得又慢。」
「以後不准給我出去!」
我轉過身,默默走出去了。母親的話使我深深受到了傷害。我不再是小孩子,不願被人罵作「野」。這個字,無論是對小孩子,還是對大人,都不好。說誰家的孩子「野」,就是說這孩子不成器,長大了也是匪徒的料。若是哪個年輕人「野」,這人就徹底完了,逃不掉嫖、賭、盜、娼。
母親不管這些,即使我在談戀愛。她要管束我,連婚姻都要操縱。她這樣做,使我很被動。
不僅管我——她的親生女兒,別人她也要管。
母親談積德。撮合一對夫妻是人生所積大德,成就一對人閻王爺不讓你上絞刑架,成就兩對人閻王爺搬凳給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