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是去哪裏?」聲音小得似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沒有回答。 STEVEN直視著前方,眼神暗淡,他的嘴角微微顫抖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忽然很害怕,對於STEVEN我竟然開始感覺恐懼。 我與他,像兩個無法觸及的星球,清晰但卻遙遠。 不知道過了多久,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 身邊的STEVEN很安靜地坐在那裏,空洞的眼睛望著車窗外。 他的兩只手緊握在一起,放在方向盤上。 看到我醒過來,STEVEN把頭轉向我,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我看到了STEVEN眼裏閃動的淚光,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一個男人的脆弱。 「JOE,你知道麼,離開你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無論你心裏面有沒有愛過我,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我總是無法放掉你,你就像我的孩子,讓我無法割舍。 JOE,你知道我有多麼渴望一個家庭麼,一個每天都可以看到你的地方,即使那裏面沒有愛,即使家中的妻子心裏還在想著別人,這些都不重要。 我只是想你不離開,只是想每天看到你,聽你說話,擁著你入睡。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信命嗎?我信。 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太受寵的孩子,直到畢業回來,我才發現自己從前的生活竟然是那麼的沒有意義。 父親給了我太多,也拿去了很多,我的生活裏沒有自己的意志。 我選擇去西安上大學,逃離這個城市,曠課,賭博,聽搖滾,我甚至沒有拿到畢業證書。 我問自己究竟怎樣才叫幸福?後來,和我的老師同居,我知道她是愛我的,可是,我對她只是依戀,像對母親那樣的眷戀,你明白麼JOE?畢業的時候我和她分手,偷偷一個人回到了這個城市。 不管怎樣,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我想選擇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事業,還有自己的愛情。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個失敗的男人,我現在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的,我甚至可以說是一事無成,呵呵。 我奢華的外表下面,是一個空空的靈魂。 JOE,這些我都沒有對你說過,我不想在你面前變得沒有尊嚴。 可是,我發現無論我怎樣做,你始終會保持與我的距離,那樣的距離讓我不舒服,有時候甚至可以叫我完全崩潰。 你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你能告訴我嗎?」 我似乎被STEVEN突如其來的話嚇到了,認識這麼久,他從來沒有和我交流過內心的想法,以至於我誤認為STEVEN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男人,也從來沒有思考過,他究竟有著一個怎樣的內心世界。 我以為他幸福的沒有憂愁,我以為他富有的可以忽略一切,我以為,他對於我只是過眼雲煙,很快就過去,無論主動或者是被動。 「STEVEN我一直不相信你愛我,對於你的抵制,是我意志上的決定,而並不是我。 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說話讓人費解。 我不相信愛情,從來都不相信。 也不愛任何人,除了我的母親。 愛是什麼?你知道愛是什麼嗎?在我看來,愛,就是可以為那個人去死。 即使你不會遊泳,你也會跟著那個人一起跳到大海裏。 那才是我要的愛。 STEVEN,你可以為我去死麼?曾經說愛我的那些人,都能夠為我去死麼?呵,都不能。 同樣,我也不會傻到為其中任何一個人去舍棄生命。 有時候感覺很累,我總是把這個世界想得很透徹,透徹到自己無法接受。 我是個太貪心的人,要求得很多,也容不下任何的瑕疵。 在別人轟轟烈烈談情說愛的時候,我卻在嘲笑他們,嘲笑他們的愚蠢荒唐。 我鄙視那些為所謂愛情而發狂的人們,他們像傻瓜一樣消耗著自己的感情,為不值得的人。 STEVEN,究竟怎樣才可以去相信?相信愛情,相信美好,相信有幸福?你知道一個心死的人,活著有多無奈嗎?厭倦但又必須繼續…」 「可是JOE,,究竟有什麼樣的事情,能夠讓你的心死掉呢?你的過去嗎?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 我的心忽然疼了起來,想起了許多年前,那些破碎的盤子,熱騰騰的飯菜還沒有嘗上一口,就被父親肆意地拋了起來,桌子掀起來的那一刻,我用手捂住了頭。 母親的哭泣聲,父親的吼叫聲,天翻地覆,我的洋娃娃被壓在桌子下面,我試著去抓住她,但是沒有抓到。 母親抱著我跑出了那個家。 幾個月後,再回去,父親幾乎扔掉了家裏所有的東西,還有那個娃娃。 很小的時候聽媽媽說過一句話,不要相信男人。 她絕望的眼睛總是很輕易就閃爍淚光,讓人心疼。 父親不同意離婚,他帶著和母親的結婚證離家出走。 每天放學都是母親來學校接我,然後帶著我到菜市場買菜,之後回家。 那樣的日子,平靜得讓我覺得幸福。 我甚至詛咒過自己的父親,希望他不要再出現。 這麼多年,過著一種很畸形的生活,我存在的每一天都感覺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如果不是我,或許她可以拋棄這個家,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後來,父親患了病,張揚的本性有所收斂。 那段時間是痛苦的。 清楚地記的,和母親去醫院探望父親的情景。 遠遠的看著父親走過來,蒼白無力的雙手輕輕地拍著我的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我的鞋子因為走了太長時間的路,帶子斷開了,父親看到,瞬間就滴下淚來。 母親低著頭拿出飯盒,點心,還有煙,放在父親面前:「趕快趁熱吃了吧。 」那一刻的場景像烙印一樣刻在年幼的記憶裏,無法抹去。 我的父親是一個沒有愛的人,可是,他卻是一個需要愛的人,而這愛只可以來源於我和母親。 這是債嗎?上輩子欠他的債,是嗎?每每回想過去,內心都有著撕裂的痛感,我不對任何人說起,也就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我討厭同情,同情給不了我任何撫慰,反而會把我逼向絕路。 我是個倔強的女人,很多時候,我要為自己的倔強而付出沉重的代價。 這麼多年,我把那段生命隱藏的很徹底,我甚至親手埋葬了我的童年記憶,不願去想起,那是我一生都無法釋懷的沉重。 「STEVEN,別問我過去,我不想回答,更不想回憶。 我討厭這個世界。 我好累,真的好累…我不想再這樣生活了。 STEVEN,我們結婚吧。 」這是第一次,我對一個男人說這樣的話,沒有想到,說出它的時候,自己竟然有著超乎尋常的平靜。 然後,我聽到了STEVEN微微顫抖的聲音:「JOE,給我點時間,我會娶你。 」 接下來的日子順理成章,我再次回到了STEVEN的身邊。 我們似乎都變得異常平靜,安靜地等待,等待一份婚姻,等待一種安心。 每周都會見一次小安,我們住的不是很遠,開車只需要十分鐘的時間。 STEVEN總是把我送到小安那裏,然後在樓下等待,無論我和小安呆多久,他都不會打電話來催促。 小安說:「JOE,你要安心地守在STEVEN身邊,千萬不要再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了。 」我微笑著問:「安,告訴我,幸福又是什麼呢?」「JOE,幸福就是滿足吧,不要再去奢望,那些並不屬於我們的東西。 沒有愛情並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愛情有時候會讓你毀滅,所以,可愛的JOE,你要把握,千萬不可以太貪心。 」小安總是可以一語道破我的悲哀:「可是,安,我還是無法忍受沒有愛情,如果可以的話,我情願選擇愛情。 物質總會帶給我空洞,不安,還有失望。 」小安沒有再說話,她只是輕輕擁我入懷,然後用溫熱的手心暖著我的臉。 還記得和STEVEN回家的那天,這樣的一個日子,被我拖延了很久,終於還是要面對。 坐在沙發上,盡量讓自己保持微笑,STEVEN的妹妹在對面,肆意地吃著零食,她眼中傳遞出惡意的信息。 STEVEN的媽媽是個溫和的女人,並沒有太多的語言,她只是不停地讓我喝茶。 「她就是JOE,爸爸,我會盡快和她結婚。 」這就是我聽到STEVEN那天說的唯一一句話,很平靜,但卻有力度。 STEVEN的爸爸沒有回應,只是在那裏默默地抽著煙鬥。 並沒有留在家裏吃飯,我被STEVEN以一個很牽強的理由帶出了家門。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面,JOE,以後我會盡量避免的。 但是,我們結婚之前,你一定要配合我,你知道,有些事情我們必須要做。 」我點了點頭,忽然感覺很放松,STEVEN是了解我的,他了解我所想,即便那些想法並不正確,他依然遷就。 或許,這樣一個男人,才是我要嫁的人。 我想似乎真的該停靠了,累了,身心疲憊,我需要港灣,需要溫暖。 很久沒有接近網絡了,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那顆「眼淚」。 我想應該將他遺忘了,他總是能刺痛我的傷口,提醒我的曾經。 我要遠離這樣的危險。 我現在是一個幸福的女人,至少在別人看來,我,是幸福的。 小安也很久沒有主動聯絡我,每次都是我把電話打過去,過很久她才會回電話。 我們的見面地點也由家,變成了咖啡廳,餐廳,商場,甚至是美容院。 這些都是小安的建議,我從來都是聽從,雖然這些地方讓我十分的不舒服。 小安很了解我容易過敏的皮膚,但是她還是情願選擇在美容院打發和我一起的時間。 我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見面也變成了對彼此履行的職責。 她在刻意躲避。 STEVEN說,或許,小安這麼做是有她的理由的,她可能想要遺忘什麼。 真的像STEVEN說的那樣嗎?小安究竟想遺忘什麼呢?還是想要將我遺忘?忽然很害怕,我似乎很快就會失去小安,但是我找不到理由,真的找不到。 如果說人的一生會有命數的話,那麼,我的命數又是什麼?為什麼總是在擁有的時候失去,在失去的時候找回。 永遠不能同時,永遠無法完美。 對於STEVEN和小安,在他們身上始終驗證著這個定律,始終都是一個人換另一個人。 為什麼我無法同時擁有愛情和友情,我親愛的人永遠只能有一個陪在身邊,另一個與我遙遙相望?曾經我以為小安是我今生唯一的友情,在我最需要呵護和關愛的時候,只有她守侯身邊。 我們有著太一樣的個性,太一樣的思維,太一樣不為人知的過往。 有時候看到小安,就好象看到了自己。 只是小安比我更堅強,比我更能夠接受生活的殘酷,從來不抱怨,也從來不羨慕,她只是微笑,無論什麼時候,一直微笑。 然而,我了解小安心中的哀愁,明白她刻意隱藏的背後有著怎樣刻骨銘心的疼痛。 我一直一直小心呵護,一直一直處心積慮,為的就是盡我最大的能力去愛她。 小安從一開始的抵觸,到後來與我的貼心,每一步我們都走得很謹慎,生怕傷害到對方最最不可觸及的領域。 有時候真的在想,小安或者又是一個我要去償還的人,對於她沒有任何要求,只想付出,沒有理由,從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開始,從第一次她遞給我一支煙的那一刻起。 我總是這麼極端,總是習慣認定,一旦認定,無論怎樣都會堅持,除非有一天失去堅持的理由。 我認定小安,這是事實。 我沒有認定STEVEN,這也是事實。 小安不知道這些,她像一條遊走的金魚,若即若離。 我一直在思考,在她心中,我究竟有著怎樣的位置,難道只是朋友麼?我不知道朋友的真正含義,我只知道,朋友不是家人。 STEVEN把房子安在了離我公司不遠的地方,並且開始帶著我去看家具,我們幾乎走遍了所有的商店。 我總是猶豫,不知道應該選擇哪個款式。 STEVEN很耐心地陪著我,累了就帶我去附近的STARBUCKS喝咖啡,然後繼續挑選。 整整一周,我們都沒有買到一件合適的家具。 「JOE,你是不是有心事?」STEVEN終於有些沉不住氣。 「沒有,我只是沒有靈感。 」我說出了一個很失常的理由。 「買家具需要靈感嗎,JOE?」我不再說話,我知道如果再說,只會越來越暴露我不想結婚的意念,我不可以讓STEVEN察覺到,他是那麼地愛我。 公司開始大規模的整頓,上班時間幾乎沒有人說話,氣氛很壓抑。 我給小安打了很多電話,一直是無人接聽,想打給STEVEN,然而我要對他說什麼呢?我想說的話全部都不能讓他知道。 忽然發現自己的生活竟然如此局限,我甚至沒有一個其他的朋友,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 我想到了「第三滴眼淚」,登陸,網絡不是很好,反複地登陸,我像發瘋一樣想馬上找個靈魂的出口。 幸好,他在。 「我快要瘋掉了,告訴我,該怎麼辦?」我發出求救信號。 「我拯救不了你,我甚至連自己都無法拯救。 這麼多天,你為什麼一直消失?」 「SORRY,我只是不想回憶過去,你總是很輕易就把我推向傷痛。 」 「我想見你,你必須答應。 」 「我快要結婚了。 何況我們根本就是陌生人,只不過擁有同樣的寂寞和悲傷。 你沒有權利這樣要求我。 」 「今天晚上如果見不到你,我保證以後你不會再看到我。 不開玩笑,也希望你不要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 」 「你在威脅我?你認為我會為了一個甚至不確定性別的人而冒險嗎?你以為我不敢開這個玩笑嗎?你的存在根本就與我無關!」 「那好,隨你。 今天晚上,我等你,成林路59號,那個咖啡廳,我會等到你明天早上六點。 」 「如果我不去呢?」我必要要弄清楚這個玩笑的代價究竟有多嚴重。 「如果你不來,我會徹底地消失,因為我對這個世界已徹底的絕望。 」 我們沒有再說話,也都沒有下線,我們彼此注視一整天。 我的手心一直出汗,喝了很多咖啡,胃口開始痙攣,不吃藥,如果病痛可以阻止我的意志,我情願馬上病入膏肓。 然而,現實並不像你所期待,永遠有失望和悲傷。 我必須很快做出選擇,去或者不去。 這個人與我無關,卻牽動內心,有一種無法名狀的隱痛,讓自己沒辦法割舍。 我不清楚自己是在心疼那個人,還是心疼自己,我抗拒絕望,一直抗拒。 現在有人用絕望來威脅,忽然就變得手足無措。 他如此了解我的脆弱,如此地了解。 下班前十五分鐘,STEVEN打來電話:「JOE,晚上10點的飛機,飛上海,總部臨時有會,後天才回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一切象是早有安排,在這樣一個時候,STEVEN竟然要離開,他拋給我一個同樣難解的選擇題,等待我的抉擇。 「STEVEN你能不去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後悔,這樣的一個回答,敏感的STEVEN肯定會有所察覺。 如果我不和他一起去的話,就更加證明背著他我在做些什麼。 「JOE,開會是必須要去的,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就好好呆在家裏,我很快就回來。 」 果然,STEVEN用一貫的平靜掩飾了內心的猜忌,他總是喜歡把難題留給我,把餘地留給自己。 「STEVEN,小安剛剛來過電話,說想約我吃飯,你知道,我們很久沒見過面了。 」 第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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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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