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嘿嘿一笑:"這麼晚幾個警察上門去,給人家造成影響不好呀。 " 張德常樂了:"你們哪,一個個知道的都比我多,藏著掖著不說,真不夠意思,不就是怕這會兒去了吳扣扣家不定把誰堵屋裏嘛。 你們一個個弄得這麼神秘,人家吳扣扣自己又不瞞人,我聽人說,吳扣扣有一回喝高了,點數著一桌子的男人說,在白綿就沒有我搞不上的男人,你,你,你,拿手一個一個點過去,哪個的老二粗細長短我說不出?"葷話一出,氣氛活泛了許多,向陽捂了嘴咯咯樂,馬春山也略抽了抽臉頰,兩個沒結婚的小幹警臉紅了,做記錄的女內勤埋了頭偷著笑,熊天平笑得喘不過氣:"那張局長你被她睡過沒有?"張德常自己卻不笑,合上筆記本就站起身來:"久聞其名,未見其人,今天我們就一起去領教領教。 " 8.美女 鑒於老江的身份特殊,江勇的屍體沒費什麼周折就回到了家中。 江勇雖然名下還有套房子,和未婚但已經同居的李三愛一起住在那裏。 那套房子知道的人少,老江家認識的人多,所以靈堂還是設在了江永春的家裏。 盡管事先喂了救心丸,老江還是吃不住打擊,一聽到消息,身體就往後一仰,舞紮著手,倒了下去,虧得邊上工會主席早有預料,一把綽住。 一夥人七手八腳把他弄到臥室,醫生上來急救,吸氧、打點滴、喂藥,裏裏外外亂成一鍋粥。 江勇他媽張來弟也一下癱在地上,一群旁觀的鄰居親戚趕緊拉起來掐人中、灌熱水,方才"哇"的哭出聲來,拍手打腳地滾在地上號啕大哭。 江家三個女兒早得了消息,趕到娘家,做好做歹勸住母親,張來弟起初人事不知地只管哭,大女兒江蘭勸她:"光哭也不是個事,爸爸已經躺在床上動不得了,弟弟的後事總要有人照應,把他操持到這麼大,最後這件事,你不操持誰來做主呢?再說,弟弟這個死法蹊蹺,還要有人盯住公安,及早破案,捉拿凶手,弟弟在那世裏也才能閉眼。 " 張來弟點著頭,似聽非聽,倒抽了幾口氣,號哭聲漸漸緩了下來,忽的眼睛一睜,問江蘭:"她呢?"圍著勸她的左右鄰居都是一愣,江蘭卻知道這個她是哪個她,便說:"她?還不曉得她知道小勇出事了沒有呢。 " 張來弟身上像來了力氣,扶著地,掙著要起來,幾只手都去拖她,到底站起來了,噙著淚朝電話顫巍巍地挪過去:"這事滿城都曉得了,她哪有不曉得的?裝不曉得罷了。 " 鄰居這才曉得她說的是未過門的兒媳婦李三愛。 張來弟不喜歡這個兒媳婦,是整個兒公安宿舍大院都知道的,但聽著這口氣,還不是一般程度的不喜歡。 電話通了,張來弟憋足了一口氣,連哭帶嚷地罵了過去:"你個喪門星投胎的小婊子,你男人現在死了硬了,你還死在外面快活呢?"江蘭忙過去搶過話筒,邊上幾個年紀大的婦女摟住了張來弟,連哄帶勸地將她拉開。 江蘭朝話筒那頭說:"我弟出事了,你快來家吧。 " 說完撂了電話,回頭嗔了她媽一句:"媽,怎麼說她都還是沒過門的,來是她的情分,不來是她的本分,你那麼著和她吵,她倒有了借口不來了呢。 " 張來弟嚷道:"她敢!她個小婊子敢不來,你們姐妹幾個跟我一起上小勇屋去把她拎出來,我連她那張爛X都撕了她的!"說著說著,自己又先哭了,"小勇啊——我的個心肝寶貝肉啊——你到底睜一下眼啊——哪個天打雷劈狗叼豬日的從背後捅你這一刀啊——我捉到他我把他千刀萬剮我的個乖乖啊……"鄰居親眷們少不得陪著眼淚,又一番好言相勸,正忙亂著,公安局工會聯系的冰棺、花圈等一應物什都送到了,張來弟一邊哭,一邊指揮著將客廳中的桌椅、沙發移開,將冰棺安置正中,幾個女兒張羅著擺設花圈、長明燈、倒頭飯,冰棺設好,待要把屍體搬放進去,卻又作難了。 江勇的屍體圈著兩只胳膊,像是要迫不及待地擁抱每一個企圖搬動他的人。 惟一的辦法就是拿熱毛巾把屍體的肌肉血管暖著了,邊敷邊揉,好把僵硬的胳膊放下來。 工會主席過來問要不要請個美容師來,張來弟搖搖頭,自己走到浴室拿了盆子和熱水壺,也不要其他人動手,親手將兒子的T恤袖子卷上,毛巾在沸水裏撈了一把,燙得握不進手也不管,便開始替兒子擦拭,又擦又搓,擦著擦著,淚水雨點樣地簌簌掉在兒子的臉上身上,一個年紀大的老太太趕緊過去拉她:"老張,不能這樣子哇,你這邊眼淚掉他身上,賽如硫酸澆身啊,他在陰間裏要不得安息的。 " 江蘭也過去拉住母親,低聲道:"她來了,這事該派她做的。 " 張來弟抬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李三愛已經悄悄來了,立在門影裏,橢圓的臉兒慘白得像一只鵝蛋,細白的手捂在眼上揩眼淚。 張來弟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劈手一下把毛巾就摔了過去,正打在李三愛肩膀上,她身體一晃,搖搖欲墜的樣子,卻還是伸手捉住了毛巾。 張來弟沒好氣地喝道:"你男人死得那麼慘,你這當老婆的也不能光跟著享福,也替死鬼盡盡心去!"李三愛看了看婆婆和幾個大姑子,驚惶的眼睛裏淚汪汪的,也不敢回嘴,水還熱著,蹲下身就擰著毛巾替江勇擦洗起來。 張來弟看她倒還乖覺,氣稍平了點,退倒在一張椅子上,連喘帶哭,抖作一團。 水盆裏的水換了十多次,江勇身上臉上的血都被擦幹淨了,胳膊卻還是高高地舉著,江蘭走過去說:"你先把身上其他地方擦了,把壽衣換上。 " 李三愛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為難地看了看四周,張來弟吼道:"反正是你男人,你有啥不好意思的?難道你要讓他髒著身體走?"李三愛只站著不動,低了頭,也不說話,毛嘟嘟的眼睫毛上淚珠一顆一顆地積聚,一顆一顆地顫悠著,噗,一顆,掉下去。 噗,又一顆。 一個街道婦女主任出來打圓場:"你們男人們都出去吧。 " 邊說邊把閑雜人等朝外推,"人家媳婦才20歲,站這裏她咋個好意思給男人洗身。 都自覺點,先出去,出去。 " 屋子裏散得只剩了一些女人,李三愛還是站著,一條血漬麻烏的毛巾絞在手裏,卻只是不動。 張來弟哭罵起來:"你個沒良心的小婊子,丫鬟的賤命,偏還裝什麼小姐身子!你賴到明天早上,也得給他擦身子,這事不派你做派誰做?不是你攛掇著小勇就不會搬出家去住,不搬出去住,就不會有這個飛來橫禍!"越說越恨,縱身跳起來,跺著腳,撲上去一把抓住李三愛的胳膊,狠命地就掐,"現在人都弄成這個樣子了,我只管你要命!我就這一個寶貝疙瘩,他死了我還有啥活頭,我只跟你拼命!"李三愛木了似的,也不知躲閃,由著婆婆攥住胳膊死掐,邊上的親戚作好作歹拉開了,她露在短袖外的胳膊上已經淤了幾大片青紫。 那邊幾個女人窩住了張來弟,這邊個把膽大的連說帶勸,推著李三愛上去。 李三愛似乎是被嚇住了,女人們把她推到江勇身邊,她終於遷就了,機械地動手給男人解脫褲帶,褪下褲子。 死者的身體極沉重,她卻像沒感覺似的,躬下身,半個肩膀支在他腿下,抬空了他的腿,才把褲子都脫了下來,明亮的客廳燈光下,那失血的蒼白屍體中間一簇濃密的體毛格外刺眼,隨著李三愛挪動他的雙腿,中間的那活兒松軟地晃動了幾下,像一只小小的松果,垂到了一邊。 李三愛毫無感覺地轉身在水盆裏撈起毛巾,開始擦拭。 從胸口一直擦到腰間,連著下體,也仔細地擦了起來。 圍觀的女人們忽然間靜默了,閃避了目光。 正擦著,有人敲門,女人們朝外嚷:"等會兒!"門外沉聲說:"刑警隊的,來找家屬調查幾個問題。 " 李三愛動作僵住了,江蘭也不等她給屍體穿褲子了,就拉開了門,一個身材瘦削、刀條臉的便裝男人帶著兩名小幹警跨進門來,江蘭招呼道:"熊隊長,好哇。 這麼晚,辛苦啦。 " 一屋子的老少女人除了張來弟都站了起來,熊天平陰著的臉抽動了幾下,算是笑了笑,像沒看見屋子裏擺著的赤裸屍體,也像沒看見木偶似的呆站著的李三愛,徑直趕到張來弟面前,張來弟哆嗦著要站起身,本來哭幹了的眼淚又噴泉一樣湧出來,熊天平趕緊用力按著她,哽咽道:"我是江股長一手帶起來的,小勇就跟我弟弟一樣,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這事就是我的事,你給我點兒時間,我非親手把害小勇的兔崽子給弄到你跟前來償命!"張來弟連連點頭,熊天平抬起眼來,漫不經心地掃視著一屋子的女人,像是問張來弟又像是問所有人:"哪個是李三愛?"李三愛並不應聲,癡呆了一般,握著毛巾,愣愣地看著熊天平。 熊天平順著大家的目光,像是突然發現了她似的,臉又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的:"你就是小勇沒過門的媳婦哇?"李三愛點點頭,每個人都看出來她渾身都在瑟瑟發抖。 熊天平掃了她一眼,從那雙沾著血水的手一直看到光身兒的死人,頓了一頓:"你跟我們去刑警隊一趟。 " 李三愛應聲軟了,整個人矮了下去,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哀哀地睜著一雙眼睛:"這關我什麼事哇……我一個女人家……"這一下,連熊天平也沒料著,他擠出一絲笑容道:"哭啥呢?就是了解點情況。 也是為了幫助盡快破案嘛。 " 說著瞄了兩個手下一眼,輕輕地擺了擺頭,"陸傑,先把她請到隊裏,談談再說吧。 " 李三愛很快被兩個小幹警扶了起來,張來弟驚住了,看著李三愛被帶出去,傻乎乎地望著熊天平:"熊隊長,這個……"熊天平朝裏面臥室看了看,老江大概注射了鎮靜藥,呼呼地睡著了,便退了回來,笑道:"沒啥的,我就是找家屬去問問情況,都別亂想啊。 " 一屋子的人都連連點頭。 跨出門的時候他看了看表,從開會時決定成立專案組到這會兒挖出線索,不過才4個小時。 公安宿舍就在局大樓的後身,他把手表朝胳膊上擼了擼,只覺得血液像被加速器驅趕著,快速地在全身搏動。 走進刑警隊的問訊室一看,陸傑他們辦事倒積極,一切都安排就緒,筆錄紙、記錄員都到位了。 大約是憐香惜玉,還給那小娘們倒了一杯茶。 她縮在椅子裏,抱著茶杯,眼淚扒拉的在哭呢,臉蛋洗過了似的,鼻子尖兒、下巴頜兒在日光燈下都映出亮晶晶的反光,一張小臉兒玉琢似的發著瑩光,纖細的胳膊不盈一握,好幾處地方像是弄傷了,紫一塊青一塊,細細的腕子上系著一條白金手鏈,幽幽晃動著,越發楚楚可憐。 陸傑一抬眼看到隊長站在窗口,趕緊站了起來,李三愛不知所措地回過頭,熊天平已經正色推開門走了進去,拉了把椅子,在李三愛對面坐下。 熊天平朝陸傑點頭示意,陸傑便開始了例行公事式的問話。 "姓名?""我叫李三愛。 " 聲音果然也像人一般的纖弱,嗓子透著嬌嫩。 "年齡?""20。 " "和死者什麼關系?""他……是我對象。 " "你們是准備十一結婚嗎?""他……這麼說……""領取結婚證了沒?""他說辦了。 " "他說辦了?"陸傑疑惑地停下來,"結婚證是兩個人去辦的事呀?""他說辦了。 " 她訥訥地,重複了一遍,"拿回來給我看了的。 "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大概……有兩年多……""怎麼認識的?""……"熊天平嘴角閃過一縷笑,沒等陸傑再問,厲聲插進去:"你從前那個對象趙根林呢?"李三愛像只被踢了一腳的貓,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他,他不是我對象,真的,真的不是。 " "那一個月前你和趙根林怎麼會被江勇堵在床上?""沒有!"可憐的女人語無倫次地嚷了起來,"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堵在床上……是在趙根林家遇到了,我和趙根林都是小羊鎮的,我們是老鄉,我,我去找他有事,被江勇碰到了。 " "就算沒堵在床上,也不能說明你們沒發生關系,這個很容易查出來的,你不用隱瞞,自己坦白從寬。 " 熊天平冷冷地說,將椅子朝前挪了一挪。 李三愛拼命地搖著頭:"真的沒,真的沒,他沒碰過我一個手指頭。 " 說著,睫毛眨巴了一下,蓄滿了眼眶的淚撲簌簌地沿著臉蛋滑下來,可憐巴巴地抬眼望著三個警察,"我和趙根林真的什麼也沒有的。 他是喜歡我,但我和江勇好上了以後,他和我面兒都沒照過。 " 熊天平逼視著她:"那你們照面以後呢?"李三愛淒慘地低了頭,雙手瑟縮地捂住了胳膊:"我和江勇吵了……他又打我,我急了就跑,又不敢回娘家,怕家裏知道,一急就跑到趙根林的工地了。 " "我前腳才到,後腳江勇就找來了……我們說了幾句,我就又回去了。 "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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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
第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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