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麟說:「怎麼不關我的事呢?他是我的夥計,你們不能擅自把他帶走。 」 一個衙役凶起來:「嗬,還沒見過你這麼護犢子的。 既然你是他的東家,我們捉一個也是捉,捉兩個也是捉,鎖上,一塊兒帶走。 」 眾衙役立刻七手八腳,將鐵麟一起鎖了起來。 韓克鏞大概氣得不輕,連夜升堂刑訊,早在大堂坐好等候了。 見衙役把小夥計和另外一個人帶進來,也顧不得細看,便猛地一拍驚堂木,怒斥著:「大膽刁民,還不快跪下伏罪!」 小夥計從來沒有見過這陣勢,早嚇得靈魂出了七竅,爛泥一般跪在地上,搗蒜般地磕頭求饒:「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望大老爺饒命……」 韓克鏞這口惡氣還沒有出來,命令著:「拉下去,先給我打四十大板!」 鐵麟看著韓克鏞的表演,不慌不忙地上前:「慢,剛才我跟你們這些衙役說了,我是店東,夥計犯了什麼事,由我來承擔。 」 韓克鏞氣急敗壞地說:「好啊,你們把東家一起抓來了,那就給我一塊兒賞他四十大板。 」 鐵麟哈哈大笑起來:「韓老爺真是貴人多忘事,剛才我們還在一起喝酒,怎麼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韓克鏞一聽,這聲音很熟,再一細看,堂下站著的正是倉場總督鐵麟。 他急忙離開堂案,趨步向前,跪倒在鐵麟面前…… 吃驚的是逍遙居的那個小夥計,這風一陣雨一陣的大起大落,大開大合,莫非是在做夢,抑或是在看戲? 第二章 幾十年以後,垂簾聽政、一手遮天的葉赫那拉氏在長春宮跟軍機大臣左宗棠聊起了家常。 慈禧太後問過左宗棠的長兒幼女之後,不厭其煩地叮囑著: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孩子,特別是到了人多眼雜的地方,更是一刻不能松手,不能錯眼,要是碰上拍花子就麻煩了…… 慈禧太後說得一本正經,語重心長,左宗棠卻聽得滿腦袋霧水,只好徒聞唯唯,諾諾以恭。 這哪兒跟哪兒呀? 左宗棠哪兒知道,慈禧太後講的正是童年時期一件凶險遭遇,險些讓後來的中國曆史改寫。 那一年她四歲,乳名蘭兒。 她的父親惠征那時還沒有到湖南任副將,只是工部屬下的一個小小的筆帖式。 惠征跟鐵麟是契友,兩家過從甚密。 自然,蘭兒也就跟鐵麟的女兒甘戎最投緣要好了。 蘭兒就是被甘戎丟掉的。 每年開春大運河解凍之後,漕船北上抵通之前,通州倉場的大運中西二倉都要舉行一次祭祀倉神的活動,名曰祭倉或祭倉神,老百姓則稱之為開倉或者打倉。 祭祀倉神跟開漕一樣,有一套莊嚴冗繁的程序,而老百姓對這些卻並不感興趣。 他們貪的是熱鬧,過了元宵節之後,這是通州城裏最隆重的一個節日了。 通州六鎮十八鄉和京東八縣的各檔花會,天亮之前或頭天晚上就進了城門。 家家戶戶接閨女,請親戚,約朋友,一時間,通州城熱鬧得像炸了營,吵得像開了鍋。 自打鐵麟升任倉場總督、進駐通州總督衙門以後,甘戎就整天價吵鬧著要來找父親。 這是父親事先答應她的,說是到了通州安頓好了,馬上接她到漕運碼頭上去玩。 父親離家一個多月了,甘戎天天盼,夜夜想,可是父親連個口信都沒有捎回來。 於是,她又天天磨著母親,央求哥哥,允許她到通州找父親。 母親做不了主,哥哥不願意帶她。 她生氣、著急、吵鬧都沒有用,最後還是自己救自己,雇了一輛馬車,從東裱褙胡同的倉場衙門出發,徑直朝通州奔來。 這一天正好趕上通州的祭倉節,馬車一進西門就被堵住了,不要說往前趕,連靠邊停車的地方都沒有。 甘戎此次來找父親,不是來玩玩便走,而是准備多住些時日的。 女孩子家麻煩,換洗衣服、洗漱用具、化妝用品,還有佩刀短劍鼓鼓囊囊打成了一個大包袱。 車不能前行,她只能背起包袱朝前走。 這也沒什麼,難的是甘戎不是自己來的,還帶來了四歲的小累贅蘭兒。 她准備到通州找父親的那些日子裏,蘭兒正在她家住著。 甘戎是蘭兒的偶像,蘭兒是甘戎的追星族。 一個十九歲,一個四歲,卻成了一對形影不離的連藤瓜。 甘戎無奈,只好放走馬車,雇了一頭小毛驢。 她把蘭兒扶到驢背上,背起包袱,牽著驢韁繩,從人縫裏朝前擠著。 人越聚越多,鑼鼓喧天,天高地窄。 花會一檔接著一檔地扭過來,陸辛莊的少林,馬駒橋的高蹺,張家灣的旱船,草寺的中幡,小潞邑的獅子,喬莊的秧歌……爭奇鬥絕,氣象非凡。 每當一檔花會過去,人們就哄地散開,占滿了街道;另一檔花會過來,人們又潮水似的推向街道兩邊,把老人、婦女和孩子擠得趔趔歪歪,欲站不穩,欲倒不能。 甘戎牽著驢,一邊隨著人流移動擁擠,一邊招呼著蘭兒看著眼花繚亂的花會。 除了花會,占滿街道兩邊的還有一家一戶的鋪面和一攤一案的貨商。 賣農具的丁丁當當敲打著鐵器,賣花炮的劈劈啪啪燃放著長鞭,賣香油的敲著梆子,賣糖人的打著銅鑼,賣布料的一歎三唱地吆喝著,賣驢肉的氣急敗壞地尖嚎著…… 一個賣絨花的小攤吸引了甘戎,她想為自己和蘭兒買幾朵,便停下腳步,回頭跟蘭兒招呼了一下,便一手牽著驢一手挑起了絨花。 賣絨花的攤前擠滿了花季少女,每一朵絨花都漂亮非常,惹人喜愛。 甘戎好不容易挑好了,付了錢,回過頭想把絨花遞給蘭兒,腦袋卻哄地一下大了起來:韁繩還攥在自己的手裏,可是韁繩上拴的驢和驢背上馱著的蘭兒卻不見了。 她不相信地看了看手裏的韁繩,顯然是被人從後面剪斷了,斷頭上還■挲著參差不齊的毛茬兒。 甘戎揮舞著手裏的韁繩,發瘋般地在人群裏擁擠著,尋找著,呼叫著:「蘭兒……蘭兒……我的驢……蘭兒……」 她漫無目的地奔走呼號著,逢人便問:「看見一頭毛驢了嗎……還有一個女孩兒……四歲的女孩兒……」 沒有人能夠告訴她,她把嗓子都喊破了,還是見不到毛驢,見不到蘭兒…… 甘戎哭喊著找到倉場總督衙門的時候,鐵麟正在大堂裏召集坐糧廳的官員們一起議事。 很快就要到開漕時節了,漕糧上壩收兌繁雜,一切准備工作都要事先做好。 滿清入主中原以後,為了維護其絕對的統治地位,在重要的政府機構中都實行的是雙軌制,一個坑裏兩個蘿卜。 漕運的機構也不例外,倉場總督,由戶部侍郎充任,欽簡二品,一滿一漢,滿正漢副;坐糧廳廳丞,欽簡五品,一滿一漢,滿正漢副;大運中西倉監督,一滿一漢,滿正漢副。 所不同的是,鐵麟這一任倉場總督,由於原來的漢侍郎熊太鹹父親死了,回湖北老家丁憂去了,便沒有再補缺,由鐵麟一人大權獨攬,這也是聖上對他的信任。 這樣,坐糧廳滿廳丞金簡和漢廳丞許良年就成了他的副官,有關漕運上的事情就都要與他們商量了。 倉場總督衙門的大堂裏坐滿了大大小小的滿漢官員,鐵麟正在細心地聽著有關收糧的准備工作的匯報,老管家曹升悄悄地走進來,伏在他耳邊說:「大人,大小姐來了。 」 鐵麟心一動,隨即說:「來就來吧,你們先關照著,沒見我正忙嗎?」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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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運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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