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包廂裏安靜下來,只剩下她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姑姑嬸嬸面面相覷。 尷尬地笑了一下,靜言站起身,「那,我也先告退了。 」走到門口,她實在忍不住又講了一句,「那個,你們這樣,幫不到歐陽小姐的。 」 「可是晶晶太靦腆了,我們都很擔心她的終身大事啊。 」好心起到反效果,姑姑嬸嬸們怨念了。 唉,掙紮著笑了一下,靜言說了最後一句話,「她能主動邀請威廉,比我有勇氣得多啦。 」提著紙袋走出商廈,心裏感謝自己的未雨綢繆。 剛才在地下車庫,威廉還奇怪她為什麼一定要隨身拖著這個袋子,拜托,大疊現鈔放在車裏你放不放心?更何況是這麼昂貴的東西。 一月的上海街頭,冷風裏繁華依舊,無數衣著時尚的男女在這十字街頭匆匆而過。 立在路口揚手叫車,每一輛都是載客,許久等不到空車,寒風勁吹之下,才覺得好些的感冒症狀悉數冒出來,腦子昏沉,喉嚨劇痛,低頭看到手中的紙袋,靜言突然有些怨氣,狠狠瞪了它一眼。 終於攔下一輛車,合上門她就開始掏出紙巾擤鼻子,一邊忙碌一邊甕著聲音報地址,「四季酒店,謝謝。 」 「先生,請上車。 」司機已經打開車門等候在酒店門口,微微點頭,孔易仁坐進車裏,車門被輕輕從外合上,司機回頭坐到駕駛座上,車子平穩發動,就要往前駛去,突然後座響起聲音,「麥,等一下」。 老麥詫異回頭,順著自家先生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一位穿著墨綠色束腰大衣的小姐,手裏提著一個紙袋,正從出租車上走下來,完全陌生的臉孔,讓老麥一頭霧水。 忙著跟自己的頭暈眼花抗衡,靜言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情況,匆匆走進酒店,突然暖熱的空氣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前台小姐耐心微笑,等她咳完才開口提問,「這位小姐,有什麼需要嗎?」 「哦,我有件東西,想請你們轉交給這裏的住客。 」 「是什麼?幾號房的客人?」小姐公式化地應答。 「這是要轉交給孔易仁先生的東西,你們查一下他在幾號房吧。 」克制著一陣陣暈眩,靜言把紙袋舉起來,放到晶亮的台面上。 「孔先生——」小姐的語氣突然變了,小心打量她,然後小聲提問,「這位小姐,孔先生所住的樓層,我們不能隨意進出,一定要經過他的允許才可以,您還是自己——」 「啊?」一定要自己送上去嗎?靜言失望至極。 取回紙袋,一邊默想接下來該怎麼辦,一邊轉身邁步。 身側突然有風,一個遊客打扮的中年人急匆匆跑向前台,頭上帶著Logo明顯的巴寶麗帽子,嘴裏嘰哩咕嚕講著日文,兩人錯肩而過的時候,靜言被奔跑中的他撞得倒退了一步,暈眩感突然加重,眼前模糊一片,雙手無意識地想抓住什麼東西穩住身體,卻抓了個空,倒下去之前,靜言心裏哀歎,完了,在四季酒店摔得四腳朝天,這次糗大了。 意料中的疼痛沒有出現,下一秒,腰裏被人輕輕一攬,她仰頭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熟悉的清香飄過來,暈眩還沒有過去,朦朧中,她望著上方出現的那張臉,徹底呆住了。 用日語回答了在一邊滿懷歉意不停道歉的日本遊客,孔易仁伸手穩住靜言的身子,低聲問她,「華小姐,你沒事吧?」 好不容易站穩身子,靜言仍舊處於震驚狀態,天哪,這就是所謂的人生何處不相逢嗎?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和這個人每次相逢都是她最出糗的時候,老天,她僅剩的那點自尊心,都已經蕩然無存了。 孔易仁的臉,模糊遙遠,恍惚中,只看到他眉頭微皺。 滾燙的額頭上突然有輕輕觸覺傳來,微涼的手指,帶來無限舒適安定的感覺,「靜言,你在發燒嗎?」好聽的卷舌音,就在耳邊,很想回答他,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可是身子上下沒一個地方聽自己的使喚,失去意識前,靜言心裏再次哀歎,早知是這個結果,她寧願被日本客直接撞死,無論如何,都比從此以後終身抬不起頭要好啊。 黑暗裏,突然有輕微的啜泣聲,隱隱約約,不絕於耳。 小心翼翼望過去,突然看到童年的自己出現在熟悉的臥室裏,小小的身子在被子裏蜷做一團。 「寶寶,寶寶?」熟悉的聲音,爸爸,是你嗎?驚喜回頭,風塵仆仆的爸爸已經丟下行李,大步越過她,跑到小靜言的身邊,將女兒一把抱起,「天!燒得這麼厲害,媽媽呢?」 突然眼眶刺痛,爸爸,你不認識長大的靜言對吧?在你的世界裏,我一定永遠只是個小女孩。 因為我根本沒有機會,讓你看到我長大後的樣子。 「我有打電話給媽媽,」小小的聲音,咳嗽著,「媽媽還在忙。 」 媽媽還在忙——靜言在心裏為她補充,媽媽還說,堅強點,靜言已經11歲,是個大女孩了,一點點小感冒就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你看媽媽,再忙再累,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抽屜裏有藥,自己吃了早點睡—— 來不及回憶完,面前的場景已經切換,醫院裏一片白茫茫,護士小姐正要給童年的自己打吊針,雪亮的針頭閃著寒光,雖然只是旁觀,但恐懼感一如既往湧過來,靜言不由自主閉起眼睛。 「噓,寶寶不用怕,來,看著爸爸。 」爸爸的大手,把那張小臉轉向自己,小女孩啜泣的聲音,斷斷續續,只是像在撒嬌。 「怎麼又哭了?」媽媽穿著一絲不苟的套裝,匆匆趕過來,一貫精致的臉上,眼下泛著淡淡青黑,耳邊抿緊的發絲稍稍散開來,語氣裏都是疲憊。 「寶寶發燒了,你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呆在家裏!」爸爸的聲音突然抬高。 「阿姨請假,我在公司脫不開身,昨晚吃過藥了,早上明明已經退燒——」媽媽的聲音,好像是解釋,但是態度強硬。 「脫不開身?公司比女兒更重要嗎?你是怎麼做媽媽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成天在外飛來飛去的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 爸爸,媽媽,不要啊!清楚地看到小女孩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靜言突然流淚。 爸爸媽媽一貫忙碌,但平日相處都是客氣有禮,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們這麼激烈的爭吵,之後沒多久,爸爸就——就—— 只是旁觀,心裏仍舊清醒,成年之後明白,夫妻關系難以維系,冰凍三尺,絕非一日之寒,但當時年幼,那一幕又深深刻在腦海裏,嘴上不說,但心裏總是確定無疑,醫院裏唯一的那一次爭吵,一定就是父母分離的導火線。 所以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能踏進那個地方,一看到和醫院相關的東西就惶恐不安。 爭吵聲還在繼續,實在忍受不了,她低頭捂住自己的耳朵,只想尖叫,突然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低沉好聽,輕輕催促,「靜言,靜言?」 第1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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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愛未央(靜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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